尸尾蜂虿 三十一 人吓人,吓死人
吴结巴在慌不择路时,猛的一蹿,没跑两步,就被一团纠缠在一起的草,绊了一下,那双本来就被吓得没有了根的双腿,就像面条一样,顺势就倒了下去。他跟别人一起叫的那句“妈啊”,只叫了半句,便已经摔倒,在倒下的时候,那后半句的“啊”字儿,才长长的叫了出来。 吴结巴的这句长长的“啊”字拖音叫出后,可真是要命了。剩下几个,勉强镇定,还没有跑的人,听见他的叫声,就像被催了命的鬼一样,一齐撒腿就跑。顿时,一片原本诡异的坟边,到处都是落荒而逃的人影。 那只从坟后伸出来的枯手,更是将公孙店主吓得魂飞胆丧。矮胖的身体就像一个圆球,向后飞滚,几乎看不见,两条拼命捯饬的短腿了。 等一开始在后面的几个人连滚带爬的跑到山边的路上后,先跑的几个胆小鬼,早已没有了人影。 在路边,在草丛里,到处都是十几个人来时带来壮胆儿的锄头,棍棒之类的。原打算是带来壮胆的东西,在逃跑时,却变成了每个人碍事的家伙,都不知道,是怎样从众人手里甩出去的。 矮胖的公孙店主,刚刚跑出十几步,便被一条腿绊倒,一头栽倒在齐肩高的草丛里。他看不见绊倒自己的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一截rou乎乎的东西,在自己逃跑的路上绊了自己一跤。他双手钻在草丛里,抱着头,已经没有能力,再去顾及,仍然撅在外面的屁股,整个身体,象筛子一样在颤抖。 忽然,一股热气吹进了他的脖子。在他差点晕过去的时候,耳边传来了吴结巴不再结巴的一句“快跑”的声音,二人这才连喊加叫的从草丛里拔出头,向来路跑去。 等二人象西瓜般的滚着跑到山东面的空地上时,早跑的十几个人,正张着嘴,在那里大口的喘着气。大伙儿都惊恐的看着,早已横向发展的店主的身体,象西瓜一样的滚了过来,在他的边上,是张着大嘴,脸色苍白的吴结巴,也象一阵风般飘了过来。 众人,见他二人那副惊恐失魂的模样,既觉得害怕又觉得好笑。由于钻在草丛中,二人的头上,沾满,荆棘过冬后留下的籽儿,那些籽儿跟头发纠缠在一起,活脱脱象是枯草上留下的草籽。二人的膝盖上,明显有跌倒后,爬跪在草地上的痕迹。那公孙店主,一张肥圆的脸,因为恐吓和拼命的奔跑,已经生成两极的面孔,两颊潮红,而别处却是死白。 公孙店主看见,十几个人,在那里,惊恐的看着自己二人。他大口的喘着气,就像一个即将要被淹死的人,抓到了救命的木头一样,他和吴结巴一头就栽进人群里,再也不顾,往日一直保持着的沉稳的形象了,把本就极短的四肢,大撒把般的躺在地上,大口的抽气。 “妈啊”,过了一会儿,公孙店主就像刚刚吐出,卡住他喉咙的鸡头一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众人也喘得差不多了,虽然已经跑到了安全地带,但是,众人一想起刚才那声,犹如起自地狱的呻吟声,众人是片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便有两个年轻的后生拖起了公孙店主和吴结巴,准备往镇里走去。 “等一下。”店主说道,“我觉得怎么少了一个人啊?咦,李大嘴呢?” “嗨哎,这李大嘴,天天咋呼时候就数他,刚刚跑的时候,也数他最快,估计啊,现在早就跑到家,躲在他婆娘的炕上了。”一个人笑着说道。他刚笑一半,忽觉这种场合实在不适合笑,便尴尬的停住了。 走了几步,公孙店主好像想起了什么说道:“站住,等一下,这好像不对劲啊?” “什么不对劲?”众人几乎是同时间的叫了出来。更有几个人吓得频频的回头往后看去。店主的话,让他们本已稍稍平息的神经,瞬间又紧绷起来。“你们刚才有看见从坟后伸出来的那只手吗?”公孙店主的话音刚落,就觉得扶着自己的那只手已从腋下抽出,顿时,身体往下一沉。那个扶着他的后生,已经随着他刚落的话音蹿了出去几步。身边原本已经被惊吓过度的人,被那后生一蹿,在本能的驱使下,也如一阵风般的掠过公孙店主和吴结巴,跟着那个后生的背影追去。 “你们别跑,那只手,是人的手。就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客商的手。”公孙店主冲着惊慌失措的大伙儿,大声的叫了起来。 原来,当时,公孙店主在最前面,离坟后伸出的那只手最近,恰好他的身体位置,挡住了身后众人的视线。众人站的比较远,没有看见那只手,只是听见了那只手的主人,发出的如鬼嚎一般的声音,而且,对这‘万人冢’的恐惧,早已深入每个人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就像那些被猎狗追的惊了魂的野兔,一见到了狗的影子,便四散逃命。所以,众人一听见那声一分似人,九分象鬼的呻吟声,就像烧热的油锅里,被扔进了火把,腾的一下就着了起来。
待到公孙店主再说‘那只从坟后伸出的手’时,众人更是想当然的认为那是‘鬼爪’。所以,都是玩了命的跑。 十几个人,只剩下七八个跑得慢的或胆子稍大的人。另外几个人,根本就没有听见公孙店主的叫声,早已跑的跟兔子一样的快,现在,就是带着狗,也追不到他们的踪迹了。 胆子再大的人,听到‘鬼’字,也会发怵。芝麻粒般胆小的人,听见‘人’字,也会心里放宽。和鬼相比,人,至少可以沟通。 “你们不要跑了,刚才大伙儿听见的那声瘆人的呻吟,就是我看见的那只手的主人发出来的。我确定,那就是人手,就是我们要找的客商的手。我看见那只手上有六指,我可以基本上肯定,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公孙店主喘着粗气,明显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大伙不要担心,刚刚就是虚惊一场。” 剩下的人,惊魂未定。被他一惊一乍的反复几遍的折腾,魂儿都差不多跑了一半,还剩有的一半魄儿,在时刻的带着身体,做着随时就跑的准备。 被他一说,几众人的魂儿,瞬间好像又回到了身上。众人有的弯着腰,双手伏在膝盖上,耕牛一般的大口喘着气。还有的人,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手捶着大腿,一手在抚着肚子,张大着口仰天,就像几天没有喝水,突然遇到了瓢泼大雨一般。 一个汉子,笑着喘息,说道:“你看那几个胆小鬼,跑的多块。特别是那李大嘴,平时你要是叫他下田做个活儿,上山砍个柴什么的,他就跟吃了酸枣一样,迟缓的就像鸭子般的缓慢,浑身的那个酸劲儿哦!你看,刚刚跑的,就跟兔子见到狗一样,瞬间就没有了影子。 公孙店主缓了一会儿,回头向刚刚跑过来的地方看了看,说道:“你们这些人啊,平时,一个个吹牛,都说自己胆大如虎,今日看来,你们的胆儿,就跟老鼠一般。就那一声呻吟,把你们吓得就跟一窝兔子似的飞窜,把我也给带的,和你们一起狂奔。刚刚,我定神一想,就那声音和那只手,都是出自,在我面前,那座坟的后面,肯定就是昨天晚上,来我店里投宿的那位客人。那些坟边上的碗,明显就是他贩卖的那些碗嘛!” 公孙店主矮胖的身体,在众人面前,一下子,好像高大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