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魔舞（六）
天下之大，修行法宝众多，强如诛天、帝启，一剑可断山河，一斩可灭天地。神如干将、莫邪，挚情无双，天下为爱，双生双死。但古往今来，不论这些仙魔两道法宝如何强横，真正能给人带来威慑恐惧的，却并是它们本身，而是使用它们的人。 神兵有灵，择主而事。但凡能持有神兵的人，每每皆是天资卓越之辈，也只有在他们的手中，各种法宝盛名才响彻大陆，成为真正的至宝。 若是无人驱使，纵然集结了整个人间的法宝，也不过是堆无用的废铁罢了。 因此，在这天地之下，根本没有哪个神兵，能在一个毫无修为的人手上，展示出它的锋芒。 林小轩手中的帝诛古剑，看起来古朴无常，如同上个时代遗留下来的收藏品一般，毫不出众，极易被人忽视。但是它却在这一刻，发出只有法宝才独有的锋芒，照耀在众人心间。从那道剑芒亮起的时候，他们才明白，这并不是林小轩随意捡到的凡尘俗铁，而是尘封已久的法宝。 北疆荒山不仅是四大绝地之首，更是众所周知的天帝宝库。 每年在荒山中消失的修者不知凡几，正魔两派的高手也不知多少命丧荒山，他们的法宝也自然而然的被留在了荒山。数千数万年下来，在荒山内蒙尘的法宝数量，绝对是一个恐怖的数字。便是此刻他们的脚底下，说不得也深藏着某位大能遗留下来的上古法宝。 这也是为何正魔两派明知危险，但却依旧年年让弟子前往深山历练，寻求机缘。 林小轩能在北疆荒古群山之中，有机缘得到一件法宝，固然让人称叹他的运气不凡，但也并非令人不可置信的事。真正让他们惊讶的是，在他们的认知里，都认为林小轩从未修习过任何的道法，根本不可能催动的了法宝。 也正是卢锦治无意间同罗不凡问及林小轩的法宝是何来历之时，罗不凡几人才恍然的将注意从妙道真人身上转移过来。 “你们到底是谁？可是魔教派来的jian细？！” 寒风之中，一片狼藉的山脚之下，两个身影单薄的少年，面对罗不凡的质问以及其余人怀疑的眼神，微微颤抖着。 林小轩面无表情，一股无名的愤怒之火，却在心中豁然燃起，点星之火，最终化为熊熊烈火，燃遍全身。 传承了万年的意志，忍受着千年的孤寂，带着冷漠与桀骜，降临世间。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彷徨和迷茫，此时毫无征兆的爆发出来，犹如洪水喷薄，巨浪决堤，根本无法阻挡。 他的视线缓缓的扫过众人的脸庞，人间百态，情恨冷暖。最后目光停留在沧傲雪洁白无瑕的脸庞上，在的她婆娑泪眼之中，看到了疑惑、迷茫，但更多的则是冰冷刺骨恨意。 就连曾经同生共死过的她，也是终究是不肯相信自己吗？ 顿时，林小轩的一颗心缓缓的沉了下去，一双无形的手，正在将他拉入深不见底的九幽冥海之中。 见两人说不出话，罗不凡更是肯定了心里的猜测，冷声道，“如今，你二人还有什么话好说？” “我…”楚牧云刚想说话，却听到一旁的林小轩毅然的说道。 “我无话可说！” 这一刻，连林小轩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般冷漠，明明自己脑中已经闪过无数个解释的理由，但话到嘴边，却是停了下来。 他望着众人隐隐陌生的脸庞，冰凉的敌意。记忆中从来不曾有过的强横戾气，仿佛划过了千年的时光，在这个时候，灌入了他的胸膛。 “但是……我是谁…” 冥冥之中，一双淡漠的眼眸缓缓亮起，带着冰冷的质疑，映入众人心间。 “与你们…何关？” 一旁的楚牧云愣住了，旁边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此刻竟是那么陌生。忍不住侧目向他望去，嘴巴微启，千言万语，但到嘴边，却汇成了两个字。 “小轩…” 沧傲雪将妙道真人轻轻放下，站起身来，面对着林小轩，脸色苍白如纸，“如此说来，你果真是魔教jian细？” 莫邪剑此刻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意，微微的发着光芒。 “那日，你与魔教妖女在林中同行交谈，见她遇险，更是妄图相救。你若是受了她的蛊惑，自管说来，天云正道，自会为你主持公理！” 沧傲雪的一句话，让众人顿时为之哗然，他们的目光一下子便聚集在了林小轩身上。质疑、惊悚、悔恨的表情在众人脸上流转。 “小轩，你真的…” 楚牧云怔怔的看着林小轩，他自知林小轩被那少女劫去，但却没问如何逃脱，此时听沧傲雪说来，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是他说想的那般。 一时间，万千念头划过心间，莫非他真的受了魔教妖女的蛊惑？ “哈哈哈！” 一阵放肆的笑声从树林深处传来。 “好一个天云正道，好一个主持公理！” 众人朝笑声来源处望去，却见密林深处，密密麻麻的走出一群人来，放眼一看，少说也有七八十人。 为首一人，扮作儒士打扮，面容白皙，体态修长，若不是鬓角的几缕白发，当真是一个美少年。他嘴上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神态轻松的看着众人。 只见他头颅微微一瞥，转向身旁一人，同样扮作儒士，额前一缕轻发斜斜而过，俊朗不凡的年轻人，问道， “什么时候，北疆荒山，也是由得天云来做主了？” 那年轻人哈哈一笑，“大概是从今日起吧。” 众人脸色一变，提神戒备，妙道真人昏迷不醒，此刻自然也是由入门最早、资历最深的罗不凡出来答话。 “你们是何人？为何来此？” 冷笑连连，对面竟然没有一人回答他的话，自顾自的发出阵阵嘲讽。 罗不凡涨红了脸，自如天云门以来，何曾有过这等憋屈。若不是对方人数众多，拼着重伤之躯，也要和对方讨教一番。 正在他怒不可解之时，天空突然响起了剑鸣，十数道身影伴随着各自法宝的辉芒，划过天边，落在了众人之间。 众人一看，顿时愣住了，继而便是难以述表的惊喜。 其中一名中年女子，寒眉冷目，翠绿色的流苏裙满是血污，其中更有一角被生生撕裂开来，手中青绿色长剑碧波婉转，凌冽于空，赫然便是消失数日的鸾凤首座。 她的身侧，一名不怒而威的青衣老者，手持拂尘，发须皆白，但容貌奇爽，倒似三十左右，乃是天云门昊天峰首座——封凌真人。 他们身后，便是身着各式各样的正道弟子，皆是一身是血，一个个都流露着不俗的实力。 “师傅…”罗不凡、沧傲雪、小八忍不住齐声喊道，尤其是沧傲雪，声泪俱下。 鸾凤首座眉眼扫过众人，见他们站姿奇怪，隐隐分峙对立，眉头微皱。待她看到昏迷的妙道真人时，一股恐怖的怒浪席卷四方，就连沧傲雪等人也是猛地心底发凉。 在查探了妙道真人的伤势之后，鸾凤首座一声历喝。 “秦无涯呢？出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罗不凡站出身来，拱手恭敬道：“启禀师叔，数日前妙道真人已派他回天云，将荒山诸事皆尽告知掌教真人，此去算来，近日便能返回。” 随后，他当着两位尊者的面，将先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的两位首座。只是当谈到凌笑寒时，鸾凤首座极为动容，长叹了一声，“原来当日是他，怪不得感觉如此熟悉。” 而凌封首座反应更是奇怪，罗不凡入门数十年，从未见过他师父如此模样。虽然极力压制，但微微颤抖的身体和轻轻抽搐的嘴角，无一不在昭示着他内心巨大的波澜。 鸾凤首座有意无意的看了凌封首座一眼，“此事我记下了。” 凌封首座乃天云出了名的好脾气，他与鸾凤虽皆是一峰首座，但论资辈，却是同妙道真人一个辈分的。 他有些尴尬的回道：“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继而鸾凤首座看向林小轩，眼中尽是说不出道不明的复杂，沉默了片刻，终是开口。 “你是红莲斋弟子？” 隐隐约约一股无形的枷锁将林小轩禁锢住，他冷冷的抬眼朝鸾凤首座看去，不卑不吭，毫不退让的盯着她的眼睛。 “是与不是，又有何区别？” 冰冷的语气，淡漠的眼神。这时鸾凤首座才发现林小轩的状态有些不对，跟她以前的认知天翻地覆，她微微皱起眉头。 “你在怨我们？” 林小轩不置可否的答道：“我自问没有哪里得罪过你天云门，为何要陷我于死地？” 两位首座及众人顿时将视线朝罗不凡等人看去。 罗不凡觉察到师父眼中的不满，顿时如坐针毯，喝道：“林小轩，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天云门乃九州名门，岂容你这般肆意污蔑？” 林小轩冷笑一声，“先是陷我于绝境，后又污蔑我为魔教卧底。当真是九州正道领袖，如此行径，也不怕天下人耻笑！” “错啦！错啦！”原本在一旁看戏的那名儒袍青年，朝着林小轩笑道：“小兄弟你这话就有问题了，这天云门竟然敢号称九州正道领袖，这天下人的大牙早就被笑掉了，他们哪里还会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