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化性起伪
环伺的警员当中最先冲出了两个人，一起快步走向大厅中心。几名威廉的心腹在后面跃跃欲试，一看到这两个人先一步走出，都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迈出脚步。 全场人都看得清楚，越众而出的一个是警队副队长汤姆；另外一个居然是新面孔的吴铮！ 同一时间，伊万和多普洛夫感觉形势有些紧张，也快步走回，分左右护在了谢尔盖身旁。有几名盖蒂家族随车而来的黑衣保镖想近前一步，被摩根摆手制止住了。 闹事的警员只是一个庸碌无为的黑人老头，不管是真有疯病还是因为积郁愤青的心理作祟，已经被威廉控制住了，摩根只想快点清理掉这个小插曲。他接完刚才的电话，已经下定决心对谢尔盖虚与委蛇，尽量稳定住对方的情绪。在家族高层没有拿出最后的统一决策前，千万不能撕破了脸把关系搞僵。 不过索菲亚负气这么一走，留下摩根独撑局面，心里面也有些叫苦。毕竟盖蒂中心博物馆的维系和运行都在索菲亚治下，除了她的废柴哥哥，没有谁比她更熟悉这里人员机制，同时也更具威望。摩根一年之中都难得涉足博物馆一步，现在勉为其难的“外行管内行”，心里隐隐不安。 谢尔盖不断的“惹是生非”已经够麻烦了，要命的是馆区的工作人员当中还跳出几个刺头想“反戈一击”，摩根一面要拖住谢尔盖，一面却连“内部人”的名字都叫不上来，显得既窘迫又狼狈。他只是声名在外，身份显赫，但也看得出咄咄逼人的夏卿和路易斯真要发起狠来，并不打算买他的帐。 可是碍于家族严令，摩根先生硬着头皮也得上，必须把两头都安抚好，将矛盾压制或者化解掉。 这边汤姆和吴铮脚下生风，很快凑到了一起。汤姆看都不看对方，冷声讥讽：“果然是a队的嫡系，威廉队长一句话，就迫不及待的要出头了，第一天上班总要表表忠心的对吧？” 吴铮面色阴沉，回道：“副队长抢出来，也是想在**oss们面前留个好印象吧？” “我还没你那么市侩。”汤姆冷冷道：“路易斯不能受到半点屈辱和伤害，我只想安全带走他！” 吴铮淡淡道：“那你忙你的，我忙我的。” 汤姆语气锋锐：“可我们的目的正好相反，彼此都不会让对方得逞吧？”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大厅中心，威廉和汤姆共事已久，已然看出他的来意；可看见吴铮也赶来颇感意外，碍于情势紧张无暇多想，半扶半拽的拎起路易斯，朝他这边一拥，含糊的吩咐：“先带下去！” 路易斯竭尽所能的挣扎半天，可惜体弱年长，再加上重病在身，早已被威廉耗尽了力气，双臂也被手铐牢牢反缚，大口大口的只顾喘气，夹杂着不断的咳嗽。吴铮轻轻扶助他的肩膀，顺手往汤姆身边一带，之后就再没回头，而是缓步走向茶几前。 威廉吃了一惊：“吴铮，把路易斯带下去，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摩根、索菲亚和谢尔盖本来好好的出席参观仪式，但突然出现了不和，开始暗暗较劲斗法，这一点在场的人谁都看出了端倪。不管他们是出于私人矛盾，还是代表着家族利益，一定都有复杂难明的原因。但这种状况怎么说都属于“大神打架”的级别，小人物是万万不能跟着掺和进去的。 威廉急于喝退吴铮，就是考虑到了这一层，怕这个年轻后生初来乍到不知深浅，得罪了摩根、索菲亚这样的盖蒂家族要员。真比较起来，他一个警队队长在这种场合都算不上盘菜，遑论无名小卒的吴铮？ 然而他发现自己的警告和喝令并不见效，吴铮不但置若罔闻，反而再踏前了一步，眼底生出一种可怕、凶戾的锋芒！由于距离足够相近，伊万和多普洛夫已经感觉到情况不对路，各自迎上了一步，在谢尔盖面前形成了关门之势。前一刻两兄弟故意捣乱满脸戏谑，这时却渊渟岳峙，身上散发出了摄人心魄的危险气息。 谢尔盖贵为蓝鲸集团的太子爷，坐拥数不尽的家财巨富，嚣张跋扈、为所欲为，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平素里的安全保障显然也是极为重要的。但此次出行洛杉矶，除了公司里的部分高层，只带了这对双胞胎兄弟作为贴身保镖，并非他有意托大，而是自信于有伊万和多普洛夫两人在，已经足抵一个保镖团队了。 这两个人什么来头，谢尔盖极少向人提起。甚至在蓝鲸集团，这都是绝对的秘密。恐怕知根知底的人除了谢尔盖以外，只有他的老爸安德烈·格纳列夫了。 老格纳列夫白手起家，在俄罗斯商界的各个领域里打拼鏖战，终于成功的转型为集能源垄断、资本积聚和实业联盟的大亨巨鳄。其间不知经历了多少惊涛骇浪，用尽了多少权变锋出，又踩着多少积尸体累骨，才爬到如今的地位，用“野心勃勃”“老jian巨猾”之类的字眼形容这个枭雄一点都不为过。 也正是由于这些原因，老格纳列夫回首人生的一路起伏，认为自己的成功很难复制，尤其指望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独子能继承他的能力和衣钵更加不现实，所以痛定思痛，才放任谢尔盖走平凡的人生路，肆意享受生活的乐趣。反正他赚下的财富已经足够儿子挥霍，也带不进棺材里，强求太多只会自寻烦恼。 但这样一来，谢尔盖幸福无边的日子必定“多姿多彩”，走到哪里都是树大招风受人关注的焦点，他的安全也成为令人牵肠挂肚的头等大事。毕竟想平凡也好，想享受也好，安全和自由才是前提，否则何谈乐趣？老格纳列夫使尽了手段，不惜重金，终于挖来了伊万和多普洛夫这对双胞胎兄弟为儿子保驾护航。 而这两兄弟的真正身份，原本属于俄罗斯联邦政府特勤队的高级特工！ 挖来为政府高官要员提供警卫工作的特勤人员保护儿子，老格纳列夫并不认为是用高射炮打了蚊子。他甚至还嫌自己的本事不够大，如果条件允许，再弄来两个保护美国总统的特工他也在所不惜。 事实上，雇佣到伊万和多普洛夫兄弟，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老格纳列夫纵横商场多年，拿下过无数个盈利的订单，还是头一次心甘情愿的为一笔蚀本交易签字花钱。他不但要支付给联邦政府特勤处高昂的“租赁资金”，还要在一系列的能源交易冲突中做出重大让步，让政府占尽便宜。 当然这还不能算私下里再发放给伊万、多普洛夫丰厚的佣金以及日常开销。最后算起来，格纳列夫父子向往的“平凡生活”实在太不平凡，一年几个亿的资金砸在两名保镖身上是否物有所值，外人就无从得知了。 吴铮现在就透过这对保镖兄弟留下的缝隙，死死盯住了后面的谢尔盖，然后说了一句令全场人都震惊无比、难以置信的话：“谢尔盖先生，我现在命令你，马上掐灭手里的烟头，配合我的搭档路易斯警官执法，和我们回去警队一趟！” 威廉听的目瞪口呆，大声喝道：“吴铮！路易斯一个人疯还不够，难道你也疯了吗？！” “路易斯警官说的没错。”吴铮平静的看向他：“谢尔盖先生确实违反了这里的规定。” “但这里的规定我说的算！”一旁的摩根终于忍无可忍，脱口暴喝：“我不管你们有多少正当的理由，这里是盖蒂家族的私人所属地！我现在以盖蒂家族董事局成员的身份命令你，马上带着你发疯的搭档滚开！滚的越远越好！马上！” 他圆睁双眼，歇斯底里的怒吼，一贯儒雅的气质荡然无存，随行的手下和众多馆区人员都被这副神态吓得心惊色变、噤若寒蝉。 一个闹事的警员添乱不够，居然又跳出一个胆大包天的揪住谢尔盖不放，用“正当执法”的理由来解释恐怕远远不够，在摩根看来这分明就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和底限！而身为警队队长的威廉却掌控不力，甚至无法约束指令他的手下，摩根先生怒不可遏也就在所难免了。 然而吴铮丝毫没有被他的暴怒震慑住，淡淡道：“摩根先生，我们都知道盖蒂中心博物馆是盖蒂家族私有的，但不等于是你个人私有；而作为董事局成员，你更应该清楚，场馆内全面禁烟是整个盖蒂家族制定的，也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更改的。” “你……”摩根咬牙切齿，被噎的哑口无言，脸色铁青。 “而且，”吴铮侃侃而谈：“这条规定早在你和谢尔盖先生来之前已经执行了十几年，我们作为馆区警员，把它执行贯彻下去，不但是恪尽职守的工作本分，也是对盖蒂家族荣誉和尊严的维护！就算是整个家族的最高领导者来发号施令，我们也恕难从命，因为律法条文是集体制定的产物，不是随便一个人可以朝令夕改的！” 话音落毕，全场皆惊，一片死寂！ 祝韵蓉和夏卿靠在角落里，远远的看着吴铮，早惊的脸色煞白，呆若木鸡。她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个才结识两天、还与她一起患难两次、平凡普通的落魄青年，居然在第一天上班就当着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惊世骇俗的言行举动！ 这就是那个和和气气、碌碌无为的吴铮？是那个被廷叔三番五次训斥“不务正业”、连一个月房租费都要出去筹措的新近邻居吴大哥？！ 祝韵蓉脑海里一片空白，她根本无法把印象里的“吴大哥”同眼前沉稳犀利又果敢坚决的吴铮警员联系到一起。怎么突然之间，他就好像脱胎换骨，完全转化成了另外一个人？ “好……”摩根眼里跳耀着愤怒的火焰：“我不和你做口舌之争，但希望你一定要仔细想好，坚持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我是无法改变一条家族的规定，但我绝对可以开除一个警队的警员，并且马上能生效！” “等一等……”谢尔盖嘴里吐出浓重的烟雾，突然插口道：“摩根先生，这里的警员原则性很强嘛，人家说的也满在理的，还驳倒了你……那不如就让我看看，他接下来怎么执法？”语气既傲慢又戏谑。 摩根强忍怒气，想了想道：“谢尔盖先生，我建议这次参观到此为止吧，我们可以择日再来。事实上，刚才家父打来了电话，也是叮嘱我要务必把您请回去，大家有必要再坐下来好好谈谈……” 谢尔盖眉毛一挑：“不，有必要坐下来谈的人是你们家族内部，不是非要把我也拉进去。现在我唯一还有点兴趣的事……就是在飞回莫斯科前想体验一下，你们鼎鼎大名的盖蒂中心博物馆，要怎么执行悠久传统的禁烟规定，又怎么维护盖蒂家族的荣誉和尊严？” 吴铮沉声道：“你不要求，我也会展示给你看！”再踏前一步，伊万和多普洛夫已经顶了上来。三人对峙的距再度缩短，这次几乎是鼻子尖相互碰触在一起！ 多普洛夫一直未曾说话，这是沙哑着嗓子开口，语音冰冷：“给你十秒钟时间，退下去！我的最高纪录是在三分钟之内放倒十一名芝加哥防爆警察，这事发生在一年前……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去查。” 伊万手里的雪茄还没扔，大刺刺的抽了一口，朝吴铮迎面吹来：“警官先生，你今天强行出头的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是去医院的病床上躺三个月；要么是被摩根先生开除……当然了，后者可能已经避免不了，但至少前者你还有十秒钟的时间选择。” 吴铮皱了皱眉，任凭辛辣的烟气在面颊飘过，淡淡道：“也许还有第三种结果。”最后一个字说完，突然一把扣住了伊万的手腕！ 多普洛夫反应神速，五指铁钳般抓出，直取吴铮的臂弯，迫使他自救先放开兄弟的手腕。与此同时，伊万也没闲着，屈膝狠顶吴铮的小腹……双方距离太近，不利于发挥出幅度过大的攻击，他这一顶拿捏的时机和方式都极为狠辣，果然是深谙格斗要诣的大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