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神机鬼械
许劭廷又把手臂伸入竹篮中,拿起宝珠旁边的一个白皮信封,颤抖着递过来:“你再看看这个。” 吴铮迟疑了一下,接过信封打开,取出里面的几页资料粗略翻看,突然脱口道:“多形性胶质母细胞瘤?直径6.32厘米?这……这是……你的……”下面的话没再问出,脸上写满惊愕。 “对,是我的诊断病历!”许劭廷无力的点头:“医生说是恶性的,已经存在了很长时间,瘤子现在的体积相当于三分之一个大脑,并且还有生长的迹象,不建议开刀摘除。” “为什么?”吴铮瞪圆了眼睛。 “部分瘤体已经连接了额叶的神经鞘。”许劭廷淡淡道:“其他部位也已经大面积压迫了脑组织和妨碍到脑脊液循环……用我们国家的语言形容,就是已经到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地步了,不动刀子反而能多活些时日。” 吴铮呆呆坐立,无言以对。他对医学、脑瘤一窍不通,但许劭廷一句话就把状况描述的很生动,再看他这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大致也能理解到这个诊断相当于判了他死刑! “其实我在发现了你的秘密后,马上就着手准备了一系列的计划……”许劭廷痛苦的仰视半空:“可讽刺的是第二天就收到了这份诊断书,当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报应不爽啊!” 吴铮涩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收到那个国内的快递包裹就开始了。”许劭廷自嘲的讪笑:“怎么样,你根本就没想到吧?” 吴铮茫然摇头:“这不是我想到想不到的问题……而是当时老曹的宝珠还没……还没……” “还没在你身上发挥出它神奇的功效对吧?”许劭廷接了过去:“我偶然发现你私下里摆弄那颗宝珠,一眼便认出是价值连城的裕璜龙,当时除了惊讶你一个穷小子怎么会得到这么珍贵的宝贝,也确实设想过该不该做些文章,把它从你手里骗走。” 吴铮咽了口口水,彻底无语。 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似乎更甚于刚才和程耀东一场诡谲险恶的大战!他轻信了许劭廷的诓骗,以为老财迷是个“误购”宝珠的倒霉蛋,还一度装模作样、费尽心机的想把裕璜龙弄到手;殊不知在人家眼里,他才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凯子!同许劭廷的布局之早、用心之慎、演技之精相比起来,说吴铮是个崭新的“菜鸟”都嫌不够! “不过事情很快有了变化……”许劭廷眼里闪过一丝邪恶:“变化到出乎了我的意料,惊讶也转为贪婪!你和那几个黑线人有天下午出去,结果两天之后才回来……我便知道出了大事。” 吴铮仔细回忆,想起当天从打劫比弗利法院开始,自己确实是在外面逗留了近两天一宿,期间也经历了好多巨变和震撼,当然重中之重还是偶然吸收裕璜龙,得到了神奇无比的异能。 许劭廷接着道:“虽然有很多细节我没掌握到,但是振邦把你在酒吧怎样对付黎兆华、又怎样把你出卖给弗兰克的事及时通报了振笙;与此同时,毅杰这脾气火爆的家伙更直接找到我家里来,状告吕振邦见死不救,害得他族亲黎兆华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混混割掉舌头……嚷嚷着要我主持公道。” 吴铮不接话,但心里已然明了。许劭廷这么说,更等于承认自己就是四海堂至高无上的龙头。他不直接插手帮会里的事务,即便是吕振邦这样的“二当家”也谨守规矩,有事都按程序先和乔振笙联系,再由他向上转达;而石毅杰明显是奈何不得吕振邦,被气的失去了理智,才犯起浑来直接找上门哭诉。 “也就是在当天,”许劭廷语气变得低沉:“我收到了医院的这份诊断书,当时如遭雷噬,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顾不得再理会这些事,急急跑去医院又做了次复查,终于确认肿瘤是千真万确的……回来的路上,我万念俱灰,一想到自己时日无多,就给阿蓉打了电话,要她搬到家里来住。” 吴铮恍然大悟,想起祝韵蓉也觉得廷叔的“邀请”很突然,怪怪的有点不合常理,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原因!许劭廷再是统领群英的枭雄人杰,再怎么谨慎小心、多谋善断,只怕突然遭逢如此噩耗,心情也不会比常人好受到哪里去,第一时间想见到阿蓉,既是脆弱无助的表现,也是他想寻求慰藉精神、安抚心灵的写照。 不过吴铮的疑问也随之而来,而且一来就是两个:先说简单的,许劭廷痛苦难过,为什么首先想到的是祝韵蓉,而不是他的亲生女儿许婥?这个道理说不通,毕竟祝韵蓉只是“养女”;许婥才是他的亲生骨rou。从血浓于水的亲情角度来讲,这个时候他最思念的应该是许婥才对。 还有,就算许劭廷有站得住脚的理由,中意于祝韵蓉守在身边享受最后的“天伦之乐”;那此前吴铮和弗兰克推断他雇佣杀手集团、另有重大图谋的种种“罪行”就站不住脚了。 也就是说,许劭廷只想要祝韵蓉安安静静的守在身边,陪他走完生命最后的时段,而没有加害之意……那他出尽全力保护祝韵蓉的行为举动就不是作秀演戏,自己也非真凶;如此一来问题难免复杂了,那前后两批来势汹汹的劫匪显然另有目的,又受了谁的指使? 程耀东那句“你哪只眼睛看到廷叔做了坏事”的话音马上又在吴铮耳边响起,他静思之下微微蹙眉。 许劭廷察言观色,已然大致猜出了他的心理,却并不解释,继续道:“我回家等到阿蓉过来,当然不能马上告诉她实情,心里也对你的宝珠完全没了兴趣,人都要死了……再弄一千颗一万颗宝珠又有屁用?当即下定决心把你扫地出门,反正房租也到期了,我和阿蓉只想要个安静清心的环境……” 吴铮张了张嘴,很想问问许婥的事情,最后还是忍住了。 许劭廷没在意他的表情,又道:“刚好这时振笙过来,一眼便认出了你是振邦向他通报的人,他觉得此中大有蹊跷,便跑到楼上劝我,应该把你留下来观察一段时间。说起来,振笙是我这辈子最亲近也最值得信任的兄弟,裕璜龙神乎其神的传说、还有我患病的秘密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这么建议必然有他的理由。” 他低头叹了口气:“只是我当时实在萎靡不振,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勉强在他的劝说下假意对你网开一面,回到楼上交待振笙,这件事就全权交给他运作吧,我不想再理会了。谁知振笙却说,振邦酒吧里有个叫露西的华裔女招待,曾经在那几天里频繁和你接触,尤其是她还用烫伤膏为你处理了两次莫名其妙的烫伤……” 吴铮身体猛地一颤,脱口道:“他猜到了……猜到了……” “没错,振笙猜到了那应该是枪伤!”许劭廷缓缓点头:“只不过子弹不见了,没有造成应有的创伤面,只是残余的火药高温灼热,才对你的表层皮肤形成了伤害。这个推断一成立,我们俩全都惊呆了!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裕璜龙蕴藏的神奇功效不过是个传说,我守着一颗‘土珠’反复揣摩研究了十一年……” 吴铮也是跟着悚然一惊,竹篮里的果然就是“五行土珠”! “……也毫无头绪,”许劭廷接道:“怎么你在拥有了金珠的短短几天内,就能参悟到了它的秘密?振笙对此的兴趣非常浓厚,执意要给你下个稳妥慎密的拳套,一探其中的奥秘……更巧的是,你在第二天晚上去了幸运酒吧,力挫横木健、手撕黑豹的种种惊人之举全被毅杰和后面赶去的阿来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消息一传出,连我都坐不住了!你在这里住了大半年,背地里干的勾当、和弗兰克的关系还有个人能力我早就了若指掌……没理由突然间变得这么厉害,如果不是裕璜龙的神效已经被你驾驭了还能是什么?” 许劭廷说到这里,语气愈发肯定:“而且当你再次回来的时候,我仔细观察过,也背地里搜寻过你的房间……那颗宝珠已经不见了踪影,这更说明了问题,我唯一不知道的,只是……只是……”
“只是方式方法,对吗?”吴铮淡淡的说道:“于是你后悔之下又觉得亡羊补牢也为时不晚,连夜假造出了一颗裕璜龙摆在店铺里,还提前编纂好了一番说辞,等到第二天签订租房协议的时候引我上套……当时我看到宝珠,还自作聪明的压抑住激动和兴奋,其实都落在了你眼里……” “没错!”许劭廷定定的抬头:“裕璜龙一共有五颗,千百年后是否都流传了下来不得而知,但至少你的金珠和我的土珠已现人间……而且你的运气极佳,不知怎么误打误撞的袭承了它的神效,振笙便认定只要打探到这个细节,当然也可以用土珠如法炮制,把我变成和你一模一样的超人!” “这个做法太聪明了!”吴铮居然表示心服口服:“考虑到我已经先你一步得到了金珠的能力,而且还对你的土珠虎视眈眈,别看你是四海堂的龙头老大,如果只是一味的用强,想逼迫我吐出秘密依然没有十足的把握,弄不好还会遭到反噬,赔了夫人又折兵……用上这条计策连消带打,就不知高明多少倍了!” “现成的例子就摆在那儿!”许劭廷苦笑道:“且不说你一个人力敌草州团如何神勇,单是弗兰克警长那面的变化就足够引人深思了。以他的为人和性格,肯与你讲和,甚至隐隐露出求全委身的意愿,对你言听计从、俯首帖耳……只有一个原因可以解释,那就是他的死xue已经被你牢牢扣住,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说到这里,神情又黯淡了下去:“其实说到底,这只是振笙的一厢情愿,不代表我的想法。之所以配合他,也并非是我想着得道封神、呼风唤雨,而是心里残存着一线希望,期待这颗裕璜龙如果能把我的老命换回来,或者是拖延个十年八载的也就足矣……”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呐!”许劭廷重重一声长叹:“我最后翻看了裕璜龙的所有资料,又连夜打给国内的一位同行旧友,和他得出了同样的答案:裕璜龙纵然是千年难遇的神奇古物,但终究不是续命仙丹,就算我掌控了它的强大功效,可身子骨已经被黄土埋到了耳朵根……做那两个月的超人又有个屁的意义?” 吴铮一皱眉:“两个月?” “是。”许劭廷黯然垂首:“医生说,像我这样的情况,最多还有两个月的时间。” 吴铮摇了摇头:“可你后来对我做的,看起来还是不甘心。” “后来都是振笙执意安排的。”许劭廷双眼呆滞:“我哪还有闲心再逗你玩?他迟迟等不到机会,就求我吐露一下口风,然后安排人假装把宝珠运回到了国内,以便试探你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果不其然,他后来发现你和一个叫戴安娜的女贼联手,追到北京去盗走了假宝珠……” “我什么时候和她联手了……”吴铮微微蹙眉,随即想到这里的事情颇为复杂,解释起来麻烦的紧,索性止住了话头,改口问道:“这么说,在宝珠里偷藏窃听器、派张晋来和那个小矮子去盯我们的梢……都是乔振笙一手安排的?” “随他怎么折腾吧……”许劭廷缓缓摇头,落魄萎靡:“反正我已经没有了半点兴趣……”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看来:“不过那都不重要了,我今天找你来摊牌,就是要把所有的事都做个交待,也愿意把这颗裕璜龙拱手奉上……” “只不过你有些条件,或者是托付。”吴铮冷冷的回道:“想要我都应承下来,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