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44 阴谋的味道
火焰，被白银的帷幕阻挡。 连同吹过树林的爆风，却没能阻挡远处降下的狂笑。 是谁在笑呢？ 密托茨黛拉没兴趣。 “恩，两个呢，看来只好我以身相许了？” “10时，浴室。” 克莉丝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用手指勾起黑色发丝的女孩远远的看向树林另一头的天空。 只需要一秒，默唱终了的阴影之枪就会让那个在漆黑的夜空中不知死活的释放着耀眼魔力光的蠢货变成一根烤串。 “克莉丝，就拜托你维持这个魔法了，我……” “3个……” “好的好的，今天晚上，我就是你的人了——在我宰掉那个混蛋之后。” 就算不是开玩笑也没有关系，10时以后的事，现在不在密托茨黛拉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要考虑的事只有两件。 ——找到那个敢于向自己重要的回忆之地发起攻击的杂碎。 ——撕碎他！ 狼的特征，从少女的身上出现。 银狼的少女狰狞的笑着，枯草色的魔力光在她高声的咏唱中让大气噼啪作响。 【闪现术】 银色的屏障外，第二波飞来的两团爆炎被银色的屏障阻挡之前，密托茨黛拉缠绕着雷电与冰霜的身姿，一闪而没。 【虚空瞬动】 在手中延伸的，是雷电的长鞭，在高速移动中，只能看见璀璨的银闪，宛如一把锋利的雷切，把爆炎变成支离破碎的火花，又卷起纯白的冻气，让那些奄奄一息的火星熄灭——在顷刻之间。 雷电是密托茨黛拉不稳的情感。 但冰霜才是她无法熄灭的怒火。 那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家伙，选错了对手。 “……很快呢……” 空气中弥漫的雷雨后的气味，草叶上凝结的轻薄的冰霜，这一切的诞生只不过在一瞬间而已。 克莉丝都要依靠【深度解析】才能清晰的抓住那个暴躁的身影每一个动作。 从第一缕火星熄灭之前，密托茨黛拉已经消失了。到最后一缕火星消泯，也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而已，刚好就在这时眨了眼的莉莉安所看到的，就是两个硕大的火球前一瞬飞射而来，眨眼后就消失的一干二净的不自然画面。 就像一段烂透了的剪辑。 “……啊……” 不过，更加不自然的，是突然传来的密托茨黛拉迷惑的声音。 声音的来源，则是乖乖蹲坐在三块洁白的墓碑旁边的哈士奇的口中。 “……密托？” “啊……恩……” 在克莉丝和莉莉安疑惑的目光中，圆滚滚的哈士奇有些呆萌的打了个滚，然后—— “已经，过去多久了？” “一秒二十三微秒。” 这个个精确的数字让现在拥有哈士奇身体的少女，惊讶的张大了嘴。 “这么快吗……” 密托汪……或者说，密托茨黛拉，晃了晃脑袋，好像也是刚刚反应过来。 出于谨慎，克莉丝并没有解除【司丽芙银色领域】。 不过，既然密托茨黛拉这么冷静悠闲，也就是说…… “难道说，一见面就解决了吗？” “嗯……可以这么说……也不能这么说吧，毕竟我还是稍微花了点时间的……嗯，这么解释不清楚，我让密托汪回来再和你们解释吧。” 不管怎么说，从密托茨黛拉口中确定敌人已经死了，克莉丝将银色的壁障解除，一度下降的气温，很快就被秋夜的余热所填充。 就在温度差不多恢复到正常时，密托茨黛拉——或者说密托汪扒拉着一具焦黑的尸体回来了。 银发的女孩一把将那具散发着焦糊臭味的尸体一扔，欢快的围着圆圆的哈士奇转了几圈，然后一把躺在了哈士奇的身边，四脚朝天，邀功似得扭动着身体。 “……” “……” 虽然马上，四脚朝天露出肚皮的变成了那只圆圆的哈士奇，银狼的少女站起来将它抱在怀里挠着它毛茸茸的肚皮。 但是……怎么说呢…… 即使知道密托茨黛拉和密托汪的身体可以互相交换，但是真的难以习惯呢，一个可爱的女孩子像是宠物狗一样在一只哈士奇的身边求抚摸，不管怎么说都太糟糕了…… “……那么……稍微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吧……” 将脑海里有些不便言说的画面粉碎到渣都不剩，克莉丝向密托茨黛拉提出了解说的要求。 克莉丝也想不到究竟是怎样的一种情况会让密托茨黛拉在冲向敌人一秒后就与密托汪灵魂互换，然后密托汪拖着焦黑的尸体回来。 走到尸体旁边露出厌恶表情的密托茨黛拉，稍微歪了歪头，让自己并不灵光的脑筋飞快的运转了起来。 “首先是……我冲了过去……” ………………………………………………………………………… 说是冲了过去，但是任何一个经过战斗训练的人都知道，面对可以使用魔法的对手，直线绝对是最糟的接近路线。 也许你的速度快过冰晶，土石，火焰甚至疾风。 但你绝对跑不过光芒，阴影与闪电。 魔法师最喜欢的对手，就是那些直挺挺跑过来，自以为速度很快的轻甲战士，特别是排成方阵的。 随便一个魔法都能干掉一打。 不过，如果冲锋者掌握有【闪现术】或者【瞬动】这种技巧，就另说了。 与其风险性相对应，径直的冲锋所带来的压迫感是其他方式的靠近难以比拟的，战斗中，就在对手以为你会这样一直冲到面前，精神高度紧张甚至扔出魔法的时候，一个【闪现】或者【瞬动】来到他的背后或者头顶或者脚底——一切对手不能瞬间反映过来的位置，那么，胜利的天平就会向你大幅的倾斜。 对于面前快速靠近的物体突然消失，除非受过专门的训练否则很难反应过来这一点，已经有无数先例证明了。 密托茨黛拉，也是这么做的。 ——首先找到那个杂碎。 ——不用找，距离三百多米开外，她全力的【虚空瞬动】到达那里连一秒都不用的半空之中，那个身影的旁边火红的魔力光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夜晚的火烛，即使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然后撕碎他。 【虚空瞬动】结束的一瞬间，用【法术瞬发】施放第二次的【闪现】，以此同时手中的雷电长鞭缠绕卷成一对尖锐的锋芒！ 落点，人影的背后，上方！ 雷电之刃能瞬间将那个杂碎的脑袋砍断的位置！ 这个人是谁，出于什么目的向她们发起攻击，她不知道。 也不在乎。 反正，他必须死！ 直到密托茨黛拉将雷刃挥下，那个人影也没有反应过来。 雷电的利刃在夜空中画过一道璀璨的银芒，带着紫色兜帽的头颅，在这瞬间掉落。 ——但是，没有砍中任何东西。 这样的手感从雷芒上反馈而来时，披着长袍失去了头颅的身影，变成了无数泡沫。 火红的泡沫。 ——陷阱吗？ 这是密托茨黛拉的第一个反应，她毫不犹豫的将重心向后沉，让为了斩击更加有力而前冲的动势迅速变为向后方坠落，这样来拉开距离防止自己就这么一头钻进这些看上去就不像人畜无害的泡沫中去。 ——啧，糟糕。 她认出了这些看上去异常梦幻的泡沫的正体，作为对策。 密托茨黛拉主动触发了【法术序列】。 然而一直以来都为她挡下对手第一波攻击的防护性法术序列没有触发。 【闪现术】，【萨毕戈达尔高级法师护甲】，【埃索丝三相抗魔结界】，【科姆特元素抗性术】……不论哪一个都能让这些深受魔法学徒们钟爱，魔耗少，威力充足又容易咏唱的【火焰泡沫术】变成真正意义上的泡沫。 但是不管是哪一个，都没有被触发。 即使密托茨黛拉的肌肤，已经感受到那些皲裂的泡沫中那让人心焦的炽热！ “切！” 既然法术序列失效，那么，就不用魔法！ 在天空翱翔，战斗是少数人的特权，但不代表着，密托茨黛拉在空中就束手无策。 将感知开放到最大，去感受大气，踩踏大气之中的那细微浮力。 那仅仅是，能托起一缕灰尘的浮力，最初能借到的力量，只有这么一丝一毫而已。 但已经足够了。 从足尖，到足弓，到脚踝。 在魔力的共鸣中，肌rou与骨骼的细微移动中成千上百倍的放大，从只能让一粒浮尘在空气中浮游，变成足以托起一滩沙砾，一团泥土。 变成足以让密托茨黛拉借助其，完成一次运动的力！ 火红的泡沫离密托茨黛拉很近了。 毫无疑问这是个陷阱，陷入这个陷阱的这一瞬间，密托茨黛拉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但已经足够了。 【虚空瞬动】！ 踩踏着大气，高速的后退，火红的泡沫与周围的景色一起在流风中远去。 但来自血脉之中的直觉告诉密托茨黛拉，攻击还没有结束。 从下方的树林中，从背后的天空中，从头顶的大气中！ 火雨，倾盆而降！ “哼！” 不过密托茨黛拉对此报以的，只有不屑。 很吓人的魔法攻击没错。 但是打不到人的话，又有什么用呢？！ 现在，她可有充足的时间来和空间移动！ 能抓住驰骋的狼吗？杂碎。 如果不能……那就去死吧！ 天空中，再一次划过了银闪。 蜿蜒扭转的银闪，如同一条雷蛇在天空之中肆意的纵横，火焰的暴雨倾泻，可是，那些硕大的火球根本追不上银狼的少女，不论火球有多么的密集，她就像暴风雨中的海燕，总能找寻到最为薄弱的位置。 密托茨黛拉并不仅仅是在逃跑而已，她的反击，是遍布天空的雷光。 但是，非常奇怪。 狼的耳朵听不见丝毫生命的鼓动。 狼的嗅觉嗅不到丝毫自然的气息。 雷电编织的网中隐藏的生命侦测的魔法也没有找到任何东西。 这很奇怪。 对手的魔力量非常的恐怖，这么多的火球，全部都是【炎爆术】，最基础，也是大魔法程度的火焰系统魔法中，威力与消耗最成正比的魔法，现在他已经扔出多少个了？几百还是几千？ 不论魔力总量有多么庞大，如此剧烈的消耗连大气都不喘一口的人……真的还是人吗？ 跟何况，这些威力十足的炎爆术，连一个也没有命中她，最危险的一次，封死了她全部移动路径的二十个炎爆术在她挥舞的雷鞭中变成了她咏唱的护盾上熄灭的火花。 而且除了炎爆术就没有见到过其他的魔法。 ——毫无魔法战斗经验的对手，至少也是从未与魔法师战斗的那种初心者。 ——只是仗着魔力量……不对……幻术……也不对。 银狼的少女总是自嘲自己脑子不好使，是个大笨蛋，她也确实不擅长分析，策略制定之类的事。 但其实，她的直觉，远比那些东西好用得多。 高速移动中抽空向下看了两眼的密托茨黛拉摇了摇头。 ——的确是个菜鸟没错。 ——这个敌人并不是魔力量很多，只是有种比较麻烦的能力而已…… “就只有这种程度吗？！藏头藏尾的小老鼠？如果只有这种程度的话，连我的头发可都烧不到啊！” 第一次，密托茨黛拉大声的挑衅。 没有什么比用事实来挑衅更加嘲讽的了。 而这个至今没有露脸的家伙，怒气槽也比想象中要短。 在密托茨黛拉准备继续嘲讽之前，洒落的火球，在空气中停顿了。 紧接着，变成了一堵堵火墙——大到没有边际的，如同烈焰的刀刃将天空和大地全部切开。 “呀嘞呀嘞……” ——真是、好猜。 整片天空都被烈焰覆盖，不管怎么看，这个情况都很糟糕。 但密托茨黛拉愉快的笑了。 下方树木燃烧的噼啪声——没有。 大气被加热产生的摇曳——没有。 空气被火焰点燃消耗后气压的降低——没有！ 只有狼耳微微抖动，听到了不知何处传来的，气急败坏的声音。 如果这是幻术，那么施法者连学徒也算不上，属于那种，完全没救的魔法白痴。 不过，这不是幻术，虽然说，用对付幻术的方法同样有效就是了。 “【给我，滚出来！】” 唱破解读。 “【范围精神震击术！】” 精神系统的魔法，密托茨黛拉只会这一个而已，而且她对于这个魔法的【解读】，不管怎么听都有哪里不对。 但的确很有效。 密托茨黛拉的身上，无形的冲击四处扩散，这也证明了密托茨黛拉的猜测——现在的她是精神体，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被拖入了一个纯粹的精神世界。 火焰的墙壁纷纷破碎，一同破碎的还有天空与树林。 这些虚假景色破碎的位置出现的，是一栋栋陈旧的民屋，泥土的道路，远方的田地与影影绰绰的森林。 ……不过，连这些都是虚假的。 只不过是，真实景物的映射而已。 “藏头露尾的老鼠，终于现身了？” 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容，密托茨黛拉抬起头，看向那个摘下兜帽，站在一栋房屋顶端的人。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得到这种力量的，但是，还真有胆子啊，杂碎。” “死到临头还敢说这种话，果然贵族都是一群蠢货。” “这就是你的遗言？” 密托茨黛拉耸了耸肩。 下一瞬，雷电长鞭的银色锋刃在那间房屋的顶端炸开。 人影却不见了。 根本没有思考，默唱的【解读】唱破，枯草色的魔法阵中，涌动而出雷电的浪潮，就字面意义一样的如同海啸般淹没了村庄。 大魔法【泽拉斯雷瑟潮涌】，原本是打算在挑衅不成的时候用做逼出敌人的手段的。 但是，那个满溢着憎恨与嘲讽的声音却兴奋的高喊着。 “没用的、没用的！你以为你还在原来的世界吗？愚蠢的女人，现在，你已经在我的世界之中，你的生死由我掌握！没有我的允许你连一只蚂蚁也踩不死！” “毕竟是精神世界呢……” 看着毫无焦痕的房屋，密托茨黛拉耸了耸肩。 这是那个家伙的精神世界，这个世界的一切由他决定……虽然这么说，依然受限于其拥有的知识与想象力，以及常识。 最重要的还是智商。 至少，密托茨黛拉不觉得会让一片树林被火雨洗了一遍还苍翠欲滴的家伙会聪明到哪里去。 “所以说？这就是你逃狱后，变成这种样子后得到的力量吗？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基纳？弗纳？还是科里纳？恩，就叫你匹格纳好了。” 第一眼，密托茨黛拉就认出了他。 但是，银狼的少女真的不知道，那对假扮无头骑士的兄弟中话很多，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的哥哥叫什么名字。 那个软弱爱哭的弟弟叫莱纳倒是还记得。 “——贱人！你这是找死！” “噢哟！” 密托茨黛拉本能的压低了重心。 但脚底的茅草房顶与重心一同下沉，然后消失。在密托茨黛拉反应过来之前，她身边的景色已经变成一个有着浓郁腐臭味的地窖，一群眼神呆滞，流着口水的男人拿着镰刀和草叉慢慢的靠近她，向她发起了攻击。 看装束，是很普通的农夫。 ——普通的农夫可没有三米高，一只手臂比密托茨黛拉的腰还粗。 “啧。” 继承自银狼的血脉让她迅速的适应了只有几盏昏黄灯光的环境，有力的重拳毫不留情的落在了最先靠近的男人身上。 但反馈而来的疼痛让密托茨黛拉皱起了眉。 那可不是人类的身体该有的硬度。 不如说，是岩石。 看起来，最基本的想象力还是有一些的。 就在密托茨黛拉调整好姿势，准备用投摔技将这个硬的不像话的农夫扔出去。 下一刻，天旋地转，密托茨黛拉头下脚上的正从天空之中坠下，而坠落的地方……看上去是个猪圈。 【虚空瞬动】 踩踏着空气，又一次落在一间民房的屋顶，密托茨黛拉抬起头，找寻着那个一天不见就染了一头蓝发，半边脸覆盖上丑陋的像是干尸脸上漆黑的皮rou，一只眼还变成冰蓝色的少年。 她抬头的瞬间，脚底的茅草变成泥泽般的触感，在她挣脱之前将她吞没，片刻的黑暗后，一阵冲击从胸前震动了全身骨架。 ——摔倒了—— ——马上站起来！ 泥土的地面从眼前远去，迅速调整好体势的密托茨黛拉一眼就看到了这间装饰明显比较华丽的房屋里，那个铺了三层兽皮的座位上坐着的少年冰蓝色的眼睛里毫无波动，而另一只眼里…… “哼。” 满满的值得唾弃的，盲目的自信。 所以密托茨黛拉轻蔑的哼了一声。 “还没有理解自己的处境吗？母猪？！” 巨大铁块从密托茨黛拉头顶坠下的毫无预兆。 “！” 身体猛的一沉，银狼的少女单膝跪地，倚靠着坚实的地面支撑起这庞大的重量。 同时确认了少年的意图。 这刚好让她难以动弹，却又不会真的被压成一滩吓哭小孩子的碎rou程度的重量，是少年在向她宣布他的权威。 在她看来无比可笑的权威。 “终于安静了吗？” “……” 这个男人……不对，这个少年现在处于极度的亢奋状态，密托茨黛拉的沉默在他看来，就是对他的屈服。 这让他的怒火转为了兴奋。 “没有想到吧，我和我的弟弟逃出来了，而且还获得了你所无法对抗的力量！现在后悔了吗？后悔没有在那时突然涌现起你们这些肮脏贵族心底那可怜的一丝丝的善良，把我们放了吗？哦，也不对，要不是被你们抓到，我还不一定能得到这样的力量呢。” 地面冒出了尖锐的冰锥，慢慢逼近银狼的少女，让她危险的皱起了眉。 这些冰锥刺向的位置对于女性来说实在是足够失礼的——比冰锥本身那丑陋的样子更加失礼。 ——所以说意义何在？他以为我是痴女吗？被男人的生殖器包围就会屈倒臣服？ “好像在那个混蛋老爹藏起来的书里看过类似的剧情啊……” 密托茨黛拉的自言自语没有被少年听到，但是少年似乎非常满意于她的表情，他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向密托茨黛拉的目光让人很不舒服。 之前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家伙跪在自己面前，生死都被自己掌控的感觉，真是太棒了。 就算为此失去一只眼睛，变成人不人，丧尸不丧尸的样子也没有关系了，那个小丑的样子虽然可笑了一点，但他的确履行了承诺给予了他绝对的力量。 现在的他感觉前所未有的好，在拿草原上的狼群熟悉了自己的能力后，他已经按耐不住回到村子里，去看看那些欺凌他们兄弟的人在他的力量下哀嚎的表情了。 但首先，要把这个肮脏的兽人女人，还有那个看上去像天使一样善良心底却比恶魔还要恶毒的女孩给解决掉，虽然都是该死的贵族，但是看在善良的真神的份上，他就勉为其难的收下她们好了，等到玩腻以后还能赐给村子里那些到死都抱不上贵族女人的光棍们。 他要成为的，是那村子里最伟大的人，所以，糖和鞭子一个也不能少。 “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果然，你们这些贵族就没有一个好东西，为了已经死了的几个人，居然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杀死两百多人，你真的是恶魔啊！难道你连一丝的愧疚也没有吗？但是，我和你们这些毫无怜悯的恶魔们不同，我可以原谅你的罪。” 鞭子，也就是绝对的力量，他已经有了。 接下来就是去搞点糖来了。 “现在，向我求饶吧！像母狗一样摇着尾巴，祈求我的原谅，用你的一生来赎罪吧！” “……” ——他都不会阻止一下自己思想的外泄吗？那些下流小说里供读者代入的白痴主角一样的想法都被听到了耶，而且，居然是我也看过的剧情吗？ 用看白痴的目光瞟了一眼那个兴奋的浑身发抖的少年，早在意识到自己陷入精神世界中的时候就把自己的思维用魔法保护起来的密托茨黛拉调整着自己的魔力。 这也是在这里，那个蠢货的主场中，她为数不多可以做到的事。 不提那个家伙有恙的脑子，这个能力相难缠，是怀着一腔怒火什么都没想就冲过来的她太大意了。 虽然并不会对结果产生什么影响就是了。 “你会为你所做的一切后悔的，难道你还以为，会有人来救你吗？” “……” ——好像，自己这种不为所动的表情，把他再一次的激怒了。 密托茨黛拉环视着周围的墙壁，刚刚那一瞬间，有异样的波动从墙壁上传来。 泥土和石砖的墙壁上，浮现出一张张扭曲哀嚎的人脸，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那栩栩如生的脸上，有的只是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他们的身体被钉在石质的十字架上，****的身躯用荆棘束缚。 密托茨黛拉听得很清楚，那些石像在哀嚎着。 “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 “匹纳大人，求求你，绕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痛、好痛啊，你说什么我都会听，放过我吧，求求你了……” “……” 空洞的哀求着。 唯一的感想就是“哦，原来他叫匹纳啊。” “这里是我的世界！一切由我主宰！我请求拥有审判你们的力量，所以那位大人将这只眼睛赐予了我，还让我的弟弟拥有了比你们这些魔法师更加强大的魔力，在我面前，在我这只眼睛面前，你有什么资格不臣服！” “……哈……你是说，那只【雪鬼之眼】吗？” 该怎么说呢，浑身乏力。 匹纳脸上的表情突然僵硬了。 原本满腔的怒火，都因为这蠢货的愚蠢而熄灭了。 杀意倒是越发高涨了。 “暑假之前，因为一时兴起想要写小说，莉莉安给我推荐过一本《经典戏剧情节36种》来着，在那本书里面提到过一种【小人】的小说形象，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种人的特征是喜欢与主角作对，行事卑劣可笑，势利而且自大，在妨碍主角失败，或者被主角教训后得到了力量，往往又会又找到主角复仇，喜欢强调自己现在的力量来自何处或者有多么厉害……果然，艺术是来源于生活的呐……” “你……” “而且，这些台词你是从哪里的三流骑士小说里抄来的，我倒是认出一部分是来自那本人气挺高的《黑爵士的浪漫传说》，你就只读过那种给那些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女朋友的人生的败犬逃避现实的污秽小本子？威胁毫无力度毫无底气，一味的用侮辱性的词句激怒对手抬高自己，在现实中居然真的能听见这种只有在三流的骑士小说里也只有龙套才会说出的台词……” 强调两次。 用关怀智障的目光强调两次。 少年暴跳如雷。 他最痛恨的，就是这样的目光，就像那个村子里的人一样，就像那些道貌岸然的慈善家一样！ 他要杀了她！ 用全部的力量！ 火焰的气息，在整间房屋里弥漫。 就像他说的一样，这里是他的世界，出现什么，什么消失，什么应该是什么的样子，一切都由他主宰，哪怕是这样，平常的魔法师要用大量的【解读】，甚至用魔法阵与药剂，炼金器具进行辅助才能点燃的滔天大火，他只要想一想，就可以呼唤而出。 但被铁块压制的，满脸关爱智障表情的女人，丝毫不为所动，她甚至还长长的叹了口气。 “最后，虽然不知道那个所谓的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不过，在知道了你要向我复仇还给予你一只【雪鬼之眼】，告诉你这就是无上的力量……那个大人，看来也是巴不得你快点死呢，毕竟。” ——这是什么意思，匹纳并不理解。 他只是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身影，在这个属于他的世界之中慢慢消失。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这两个疑问，他无法解答。 大概永远也无法解答了。 胸口，传来了剧痛。 眼前的世界，在迅速变得虚幻，最后支离破碎。 “毕竟，雪鬼，可是银狼的主要食物来源啊。” …………………………………………………………………………………………………… “因为到他彻底死绝后我才完全从他的精神世界里脱离出来所以大致能感觉到，这句话就该是他这辈子能听见的最后的声音了。” 一脚踢向趴在地上的焦尸，让那张彻底糊掉的脸面朝天空，密托茨黛拉耸了耸肩，厌恶的在地上蹭了蹭鞋子。 “如果他听得见的话。” “所以，密托你是怎么从他的精神世界里脱离出来的？我没有记错的话，精神类型的魔法是非常难对付的，是某种魔物的天赋能力的话，不是更加困难了吗？” 莉莉安有些云里雾里的。 密托茨黛拉说她其实在这个叫做匹纳的少年的精神世界里战斗了好一段时间，但在莉莉安的认知中自己的挚友仅仅是冲了出去，一秒后，灵魂与密托汪互换，然后密托汪带着一具尸体回来了而已。 没有实际的战斗经验，她无法完全理解现在的状况，有再多的知识也不行。 “嗯……总而言之……” 但密托茨黛拉也不是非常善于表达，思考了好一会后，少女弯下了腰。 “那个能力，是这个东西……也就是【雪鬼之眼】带给他的。” 一阵令人反胃的声音中，冰蓝的圆球从焦黑尸体的脸上被抠了下来。 没有丝毫的参与组织粘连，月光下，这颗冰蓝色的圆球就像一颗普普通通，带着凉意的玻璃弹珠，很难想象，它居然有将人的精神给拘束到拥有者的精神世界的可怕能力。 【雪鬼之眼】 莉莉安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却不是第一次耳闻。 曾经在大陆北方进行过冒险的王兄查理在给她讲述的故事中，提到过雪鬼这种魔物。 “雪鬼，一种冰元素魔物，虽然同样经常出现在童话中，但雪鬼和它的远亲冰魅不同，是丑陋而凶暴的魔物，明明没有消化机能，却依然会捕杀动物。冰魅因为外形如同缩小的妖精，在雪国被当做幸运的使者，而雪鬼……当然就是恶魔的爪牙了——不仅仅人类这么认为，冰原上的其他种族，也视其为危险。” 克莉丝的说明从一边飘来。 “而且，查理哥哥和我说过，雪鬼和冰魅的关系非常的糟糕。查理哥哥以前就在天际省帮助一个冰魅聚落消灭了好几群雪鬼的样子。” “冰魅和雪鬼的关系可以说是不死不休……不过，因为数量上是雪鬼占绝对优势，冰魅往往会和其他种族结盟来对抗它们——嘛，也就是我母亲的族群，银狼族啦。” 说实话，密托茨黛拉最初察觉到自己陷入精神世界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没底的。 精神系统的魔法十分诡异和难缠，熟练使用【精法】的【心灵术士】称之为她这种完全没有锻炼过精神强度的魔法师的天敌毫无问题。 但当身体中流淌的血液将那只蓝色眼睛的讯息告知她以后，她就完全不慌了。 “雪鬼的眼睛拥有拘束精神的能力，几乎绝对性的拘束，就算是传说中的那几个【心灵贤者】也会一定被拘束进去——当然估计马上就可以出来——这种能力让它们成群结队的时候几乎能扫荡冰原，想象一下，你的精神被拘束到了另一个世界，而身边还有一堆牙尖爪利的敌人，而你还没有意识到……” “必死无疑。” 克莉丝用一如既往淡然的语气回答。 战场上，一个小小的失误都会致命。 更不用说连精神都离开了身体。 作为《告死灵书》魔使的记忆中，地狱也有类似的魔物。剿灭这种魔物，从来都是由地狱的幽灵军势去做的…… 或者由七十二传说之柱等级的那些存在出手。 “银狼族因为这种能力吃了大亏，最危险的一次，几乎被逼到要灭族——但也是那一次，出现了转机。” 血脉中延续下来的记忆相当清晰。 也是因为这个吗？ 看了看手中的冰蓝色圆球又看了看满脸好奇的莉莉安，密托茨黛拉决定暂时不要去管它。 “那个时候，刚好是银狼族的繁殖期之后。大量青壮年的银狼的死去令很多嗷嗷待哺的小银狼陷入了饥饿中，日渐衰弱，那个时候，正好是银狼与雪鬼，战斗最惨烈的的时候。” “那时，觉得是自己的族群连累了银狼的冰魅女王，预见到这是一场决死的战斗，银狼族将会灭亡，她做出了一个决定——由她们保护这些银狼的血脉并抚育它们长大。” “血战的最后，冰魅女王带着幼狼们前往了北方冰原的最深处，在那里，它们得到了冰霜巨龙家族的庇佑。冰魅们为了养育这些嗷嗷待哺的小狼崽们，甚至进化出了远比没有的哺乳能力，而这些喝着冰魅的乳汁长大的幼狼们，也就是现在银狼的祖先。它们全部拥有了对抗雪鬼的眼睛的能力，也就是，能够从【雪鬼之眼】联通的精神世界里脱离的能力，连带着对精神攻击的抵抗性也变强了很多。” “虽然我只有一半的银狼血脉……但是似乎也遗传到了这个能力呢，虽然没有那么强力，但是也可能是我第一次使用的缘故吧。” “也就是说……” 将密托茨黛拉讲述的故事全部汇集整理，莉莉安得出了一个让她觉得困惑的结论。 “那个少年所拥有的，将人拉入自己精神世界的力量，刚好被密托你完全克制吗？” ——这也，太巧了吧。 “对、太巧了，不是吗？” 这一点密托茨黛拉也搞不明白。 “尤其是，这家伙还说，这个力量是那个小丑在知道了他要向我报复之后给予他的，我不觉得能完成这种手术的人，会得不到我有一半银狼血脉的情报。” “简直就像是，故意让他来送死……甚至宁可浪费一枚在大陆的中南位置不那么容易得到的【雪鬼之眼】。” 不论如何也说不通，无法理解那个小丑、或者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小丑背后的亡灵魔法师的动机。 “……他的弟弟呢？” 拨弄着仿若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发，克莉丝蹲下了身体。 将魔物的器官移植到人体上并保留魔物的天赋能力，一直是炼金学某个流派钻研的问题，以目前克莉丝收集到的情报来看，明面上，这片大陆已经勉强克服了排异反应和魔物rou体的污染问题，用大量刻在身体上的魔法阵。 不过少年的尸体在雷电的烧灼下几近碳化，仔细观察了一会后，克莉丝摇着头让纯蓝的瞳孔变回了淡漠的灰色。 ——已经看不到任何魔法阵的痕迹了。原本摧毁魔法造物就是雷电魔法的强项。 “弟弟……莱纳吗？对啊……” 小公主拍了拍手，被克莉丝一提，她也想到了。 既然作为哥哥接受了改造，拥有了虽然被密托茨黛拉完克，但对于其他人来说无比棘手的力量。 那么作为弟弟的莱纳呢？ “他说是得到了比我们更加强大的魔力……也不知道到底是怎样，等等、克莉丝，你为什么突然伸出触手了？” “大概是没什么东西留下，不过，试试看吧。” 半透明的银色触手从黑发少女的背上伸出，在克莉丝的命令下，末端展开成如同海葵的大嘴，灰色的魔力光从触手根部流向末端，这张大嘴迅速放大，将焦黑的尸体笼罩了进去。 克莉丝的瞳孔再度染上纯蓝，不出克莉丝所料，因为刚刚死去没有多久，残余在这具尸体中的灵魂碎片还有很多。 这些过不了多久就会分解成最纯粹【灵魂】元素的欠片被灵质触手所捕捉，在【幽魂主脑】天赋的【深度解析】中，镌刻于其中的一切都被抽取出来。 “……” 但是，什么也没有看到。 组成【灵魂】的结构在死亡后很快就会支离破碎。 但是再快，也不应该会这么快。 不应该快到，才短短几分钟，除了残留在灵魂中，还未止息的情感波涛以外的一切，全部都消泯的地步。 只剩下憎恨、愤怒、惊讶与愕然，要是连这些都没有，说这是一具已经死了几十年的尸体克莉丝都会相信。 ——哦，还有一点点，【一定要保护莱纳】的信念。 然后就没有了。 原本应该在灵魂之中有备份的记忆，知识，思维，人格……这些真正构成一个【人】的东西，一丁点也没有剩下。 “预防被探查的手段吗……虽然说给改造的对象做这样的处理算是谨慎的魔法师都会做的事……” ——不对劲。 莉莉安咬了咬嘴唇，克莉丝什么都没有发现，这让小公主有些不好的预感。 羊首教徒在黎赛之下策划深渊领主复苏的阴谋就在不久前，要不是她和克莉丝偶然的进入了那里，大概，整个黎赛城都会在杰克弗拉德苏醒的火炎中化为灰烬吧。 自那以后，莉莉安对阴谋就有些过敏。 而现在，不管怎么看都有一个巨大的阴谋在蔓延，在她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在她们的视线之外。 说起来，自己，还有克莉丝，密托，是什么时候被卷入这个阴谋的涡旋之中的呢？ 揭开那些“无头骑士”的真面目的那一刻？ 诺德古坟中与死亡骑士战斗的时候？ 还是说……现在？ “那个……莉莉安殿下……” “啊……希尔薇、怎么了吗？” “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穿着精致的枫叶连衣裙的小女仆听不懂莉莉安，克莉丝和密托茨黛拉之间的对话。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麻烦吗……大概算是吧。” 事态太过于诡异而混乱，情报太过于零碎，密托茨黛拉也不敢肯定，到底这只是一个单纯的事件，亦或是个大阴谋的一环。 “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很厉害的哦，希尔薇，不管遇到什么样的问题，一定都可以解决的！” ——不过，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总会有办法的！ “那、那样的话……明天，莉莉安殿下，克莉丝小姐和密托茨黛拉小姐是还要出一趟远门吧，而且要起得很早，所以，晚饭……” 希尔薇忐忑不安的看着三人的表情。 她并不饿。 但她也不知道该用别的什么话题让似乎遇到很难处理的问题的她们的注意力转移开来了。 希尔薇只知道，到现在为止，三人都还没有吃过晚饭而已。 “晚饭吗……啊，这么说来……” ——咕—— 肚子的抗议声，很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而且是两声。 “密托，今天没吃什么东西吧，莉莉安主人也是。” 克莉丝平静的陈述事实。 不好意思摸着脸的密托茨黛拉和羞红着脸低下头的莉莉安听来，却满是调侃的意味。 “也、也对呢，那么，现在就去吃饭吧，在那之前” 用力的拍了拍肚子让越发高亢的抗议声平静下来的密托茨黛拉，转身走回那三块小小的白色墓碑前，重新拿出了那瓶【金色彩虹】。 “对不起哦，没有，打扰到你们的美梦吧，我现在呢，要去好好的吃一顿，舒舒服服的泡个澡再舒舒服服的睡一觉，虽然，你们的温度，再也感受不到了呢……” “不过，我也不会再哭了哦，我已经，不再是孤独的一个人了。已经变成了，值得你们自豪的，坚强的孩子了哦，已经不会再因为你们不在而哭泣了，所以，以后，也不会只有这个时候才敢来见你们了。” 温暖的色彩，夜空的星光。 ——为什么只有一种色彩，却被称为【金色彩虹】呢？ “现在，密托茨黛拉，要去吃饭了哦，连你们的份一起，吃得饱饱的，然后，去看见更多的，更多的美丽的彩虹！” ——因为啊，和大家一起喝这个的话，可以看见非常漂亮的彩虹哦！ 温暖的色彩融入了柔软的大地。 习惯性的擦拭着眼角，但是，原本以为会从那里流出来的液体，却没有痕迹。 “……那么。” 察觉到的时候，自己，正在笑着。 回过头，星空下的，是依然讨厌的人们快乐的生活着的，作为故乡的城市。 一度，那个方向会用担忧，关切的眼神看向自己的人，除了家人之外，一个也没有。 但是现在…… “密托。” 有温柔的，猩红色的眼睛。 “密托小姐，已经，没有关系了吗？” 有担忧的，靛紫色的眼睛。 “……” 还有淡漠的，灰色的瞳孔。 方式各不相同，却同样能感受到的心意，无论是相处了数年时光，亦或是才认识不到一周。 那是，【朋友】。 “——走吧！去大吃特吃！” ………………………………………………………………………………………… 【黑花之年枫果之月第14日枫叶领枫糖祭第二日 今天真的很累。 以前在黎赛，祭典时都在努力工作，其他国家的祭典，这次是第一次参加。也许真的是太久没有参加过祭典了吧，已经无法适应那样热烈的气氛，开心吗……说不上，不开心吗？也不对呢，也许，我真的在慢慢变得冷酷和迟钝吧。 不过，今天倒是让我看到了克莉丝小姐令人讨厌的，可怕的一面，克莉丝小姐，原来是很可怕很可怕的人呢，完全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把我讨厌的，痛苦的回忆全部撕扯开来，而且，还对我做了些奇怪的事……可是为什么呢？今天这个样子的克莉丝小姐，明明这么可怕，我却觉得她其实非常的温柔，只是，那种温柔，和莉莉安殿下完全不一样。 今天被做了非常害羞的事，还被克莉丝小姐亲了，那个时候的克莉丝小姐，又是另一种样子，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我不懂……】 “提早从浴池中出来，就是为了写这个吗？” “！” ——脸颊一凉。 在今天已经变得相当熟悉的体温让希尔薇发出了不成声的悲鸣，穿着浴袍的小女仆手中，鹅毛笔在惊叫中滑落。 她本能地想要用身体去遮挡住刚刚写下的文字，但是视野的一角闪烁的银色光芒轻而易举的让她的努力化为了泡影。 “就算当着妾身和莉莉安主人写也没有关系哦，妾身和莉莉安主人都不会在未经你允许的情况下翻看你的日记的。” “……明明，克莉丝小姐现在就在看不是吗……” “没有看哦。” 近在耳边的的声音，让希尔薇想起了今天某些不便言说的回忆，小女仆努力的扭过脸想要远离那喷吐在自己热度还没有降下来的肌肤上冰凉的气息，但是很快她就意识到这是将自己的脖子送到某个坏心眼的追随者小姐的嘴边，于是又挣扎着扭回了头。 “……今天欺负你很长时间，抱歉，我只是，想要确认一些事而已。” 本以为会感觉到的冰凉与滑腻感，并没有出现。 然后理解克莉丝在向自己道歉——哪怕根本听不出一丝一毫抱歉的诚意——这件事，让希尔薇睁大了眼睛，看向把她的日记本合拢，坐在自己身边的黑发少女。 “妾身，其实是有些生气的。” “你有事隐瞒着妾身和莉莉安主人，不是吗？希尔薇，关于你的身体的，很重要的事。” “……克莉丝小姐说的，我不知道。” “【说谎】的味道非常的明显哦，希尔薇。” 灵质触手的拘束松开了，但是克莉丝放在希尔薇大腿上的双手，依然拘束着她的身体。 连转移视线也做不到。 “你的灵魂受到了伤害，你的记忆在消失。” “……” “羊首教徒对你的折磨伤害到了你的灵魂，说到底你只是一个魔力都没有觉醒的普通女孩，就算在塞希尔的保护下，下界的毒火对你的灵魂也造成了极大的伤害。你勉强存活了下来，作为代价，你的记忆力变差了，而且，之前的记忆在慢慢的消失，尤其是，关于你最重要的，父亲和母亲的记忆。” “……” “你写日记，给你的父母写信，特别是，你不愿意治愈身上的伤疤，因为在现在的生活中，只有这个还能让你想起那个痛苦的时候让你想起你的父母，让你不会忘却，你还有父母，最重要的家人。” “……” 沉默，是默认还是在反驳呢？ 冒出细微汗珠的大腿上的双手，把逐渐垂下去的希尔薇的脸捧住，灰色的魔力光在双手上画出魔法的圆阵，让那双迷离的瞳孔，变得清楚少许。 “灵魂的创伤不但让你的记忆在逐渐消失，也让你处理复杂情报的能力变弱了许多，所以今天你才会昏倒好几次，因为处理不了突发状况，每天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起床也是这个原因。” “……” “接下来则是妾身的猜测，今天祭典上，，明明被赠送的便当你很开心的吃下去了——但那个分量绝对不足以吃饱，但你对各种食物都不是那么感兴趣，同时你又对那些饰品，宝石，那些【能恒久存在】的东西感兴趣……是因为除了那些，其他的东西很快会被你忘掉——” 与手心的肌肤有微弱差异的温度，打湿了手指。 斥责的声音戛然而止。 灰色的瞳孔中，那脆弱的，仿若稍微用力就会支离破碎的痛苦表情，阻止了她的话语。 “……不要，说了……” 希尔薇哭泣着。 她用只有自己和克莉丝能听见的声音，哀求着。 令人心碎。 “……为什么，不和妾身说呢……至少这些，妾身是可以帮忙的。” 责怪吗？ 也许是吧。 对希尔薇向莉莉安，向自己有所隐瞒而感到生气。 又或者是……因为这个无力的女孩，想要用自己脆弱的身体，扛起这一切的哀伤呢？ “不用安慰我也没关系的，克莉丝小姐……” 虚弱的声音，仿佛刚刚出口，就会被风声吹散。 “……克莉丝小姐和莉莉安殿下已经、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了，明明，你们都很忙的。所以，我不愿意让你们再为我cao心。” “塞希尔小姐说过了，灵魂的创伤，只有让时间与命运治愈。” 也许……这是她的大脑，她的灵魂现在所能组织出的，最复杂的逻辑了。 除此之外，只能默然流泪。 在克莉丝绝对称不上温暖的怀抱之中，安静的蜷缩着。 “……对不起……” “妾身才要说，对不起呢，好了，擦擦眼泪，莉莉安主人该回来了，会让她担心的。” 舔了舔嘴唇，最后，克莉丝还是用手指拭去了希尔薇脸上的泪痕，用魔法，让那通红的眼睛变回原样。 希尔薇呆呆的看着表情变得柔和的黑发女孩，想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应该要说什么。 自己隐瞒的事，就这么被这个看上去不比自己大的少女轻而易举的揭开了。 她还为此生气，因为自己…… “！” 脖子因为突如其来的冰凉触感而一缩，希尔薇低下头，看向将自己从失神中唤醒的事物。 一根精巧的白银项链，项链上挂着一颗拇指大的红色水晶，看上去，里面还有什么的样子…… “诶……” 看清那是什么并不费神，但是理解那代表着什么，让希尔薇花了好几分钟。 “克莉丝小姐，这是……” “魔法牌比赛，个人赛冠军的奖品，固化了影像魔法的一个吊坠，不用担心我们会消失到哪里去或者把你丢下不管，希尔薇。” 不管怎么说都是妾身花时间赢下的，你就乖乖的收下好了。 叹了口气，用力的揉了揉希尔薇还没有干透的头发，克莉丝站了起来，迟疑了半秒后，在希尔薇的惊呼中把她抱起扔上了密托茨黛拉的大床。 “不要想那么多，乖乖睡觉。” “至少妾身，可不会让你从莉莉安主人的身边离开呐。” 啪嗒。 门被关上了。 这间属于密托茨黛拉的卧室再一次被静谧所笼罩。 希尔薇掐了掐自己的脸，确认了，那不是幻觉。 ——说起来，是在什么时候照下来的呢？ 红色宝石中，是自己、莉莉安、克莉丝和密托茨黛拉在星空下的合影。 莉莉安和密托茨黛拉微笑着，克莉丝依然是那副扑克脸。 在她们中央的自己，嘴角，勾起了一个非常小的弧度。 ——连我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笑容……吗？ 希尔薇紧紧的握着宝石，确认它不会突然消失，告诉她这一切只是一个无比美好的梦境后，从床上，慢慢的爬了起来。 墨水，还没有盖上。 克莉丝小姐，应该是去赴密托茨黛拉小姐10时在浴室的约定了。 莉莉安殿下应该也还在那里。 还有时间…… 【一直隐瞒的事情被克莉丝小姐发现了，克莉丝小姐，生气了呢，虽然依然是那副扑克脸，但是，生气时的克莉丝小姐，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一些了，是我的错觉吗？克莉丝小姐说，不会允许我从莉莉安殿下的身边离开，是我想多了吗？总觉得，克莉丝小姐的话里，还有别的意思……不过…… ……如果能够一直、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真的…… 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