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无可挽回的毁灭
桃花源人叫天天不应，叩地地无门。玉皇大帝不理，阎王老爷不收。什么叫绝望？这才是真正的绝望！ 晨旭老神仙把端起的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胡须微微颤抖。一直盯着他看的几只猴子，都把头低了下去，眼睛望向地面。 晨旭老神仙一声长叹！ 王老爷爷知道这是天意安排，无力回天。人祸可躲，天意难违，他老人家一锤定音。全村男女老少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下定了自我毁灭的决心。 一时之间，村中所有的猫狗全都仰头向天狂吠，发出不平的吼叫!屋檐下的燕子和麻雀也鸣叫不止，叽叽喳喳不断。各种凄惨的悲歌，与屋外的电闪雷鸣混在一起，在山中翻滚徘徊，久久不能散去。又化作皑皑白云，有的如奔腾的骏马，昂首挺立，嘶鸣不已；有的如眺望的少女，哀怨绵绵。 晨旭老神仙望了望笑笑生，然后说到:“你们做人生命运访谈，见多识广，你说说看，评论一下我们桃花源人的命运吧！” 笑笑生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作答，他思考一会儿，才轻声说道: “二位老神仙，晚辈实在才疏学浅，在你们面前，我不敢妄加评论。实不相瞒，我们组织这个节目，访谈了各色人物，我的确有些见闻。不过，我做这份工作时，并没有深刻思考。面对的各种人物和人生，也是无动于衷，只是循例把他们的事迹整理编辑一番，就算完成了工作。真的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的钟。” 晨旭余晖两位老神仙听了笑笑生的话，脸上有些失望。 笑笑生又说道:“不过，如果让我说句评论，我就斗胆说一句，请老神仙多多指教。” “尽管直说，请你来就是要探讨探讨的。” “好！在我们人世间，玉帝也好，孙悟空也罢，都是神话传说，并没有人亲眼目睹，亲身经历。有的人相信他们，有的人不信。相信或者不相信的人，生活和命运好像区别不大。 在人间，每个人头顶上的日月星辰，经历的阳光雨露都是一样的。你在雨中，我也在雨中；风吹着你，也吹着我，所不同的是各人如何面对。有些人在困难中崛起，有些人在阳光里融化，所以造就了不同的人生，形成了多彩世界。” 晨旭和余晖边听边微微点头。笑笑生继续说: “不过，老神仙。在桃花源里，我发现你们经历的阳光雨露是不同的。玉帝和孙大圣等等大神仙，这些无形无影的手，居然出现在你们面前，走进了你们的生活和生命。在他们的光环下，你们的任何行动都是微不足道的，也是无能为力的。 世上的人总爱说认命这句话，说的时候心里还暗藏一些不服气，或者总有一丝丝的希望，盼望着将来会出现一些改变。可是桃花源人就不同了，在玉帝和孙大圣这些大神仙面前，只能认命了。” 晨旭听后长叹一声，说道: “照你这样说，我们祖先决定鱼死网破，也是必然的选择，没有其它选项了？” 笑笑生说:“晚辈愚钝，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晨旭老神仙略停片刻，然后说道: “还是让我把故事说完吧。” 余晖站起身，走到窗前眺望远处的山峰，太阳已经快要落到山峰上了。在太阳与山峰之间，飘着几朵白云，安静地等着太阳穿过。 却说桃花源人，自从决定不婚不育，自我毁灭之后，精神反倒为之一振，出现了多日不见的笑容。 谁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 张三说得最好:“好活歹活都是一个样!愁眉苦脸是个死，欢欢喜喜也不是为了生。但求把最后一点寿命尽量过好一些吧，也算是做了一回人，有过一次生命!” 桃花源人如同身患绝症的病人，用笑容煎熬着最后的岁月！ 为了执行决议，人们把那些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强行分开，把已婚的年轻男人女人也拆散了。凡是还有能力生长庄稼的土地，能够播种的种子，全部荒芜起来。小孩子哭爹喊娘，少男少女暗自抽泣，老人们强颜欢笑。那个悲惨，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完的。 猴子们依然如故。不过，他们发现桃花源人与以往大大不同了。以前见到猴子逞凶，人们会惊慌失措，小心躲避。如今是挺身上前，不躲不逃。猴子只要行凶，人们就疯狂拼命! 桃花源人如同饥饿的野狼，被活活给逼疯了!哭不是哭，笑不是笑。一心求死，无心生活。 花果山的猴子毕竟不同，大圣的队伍哪里会被吓倒疯狂的桃花源人，让猴子们更加疯狂地报复。 时间不慌不忙地走着自己的路，哪管什么四季，也不会在意人间的哀愁。疏忽之间，又是无数年。 桃花源如今巨变。以往是风吹着雨，雨打着花儿;现在是完全倒过来了，花儿含着雨，雨水裹着风，在村子里胡冲乱撞。 李刚村长已经衰老而死，死的时候面带微笑。求死得死，总算圆满。张三王二等等那一辈人，也陆续走进了坟墓。 村子里几乎没有能生育的女人了，只有候家还有一个50岁左右的女人，她尚有一点生育能力。其他的女人，要么受猴子侮辱而死，要么为保自身清洁早早自绝了。 猴子们也是换了几茬，上几代的顽猴恶猴早死光了，如今都是新生代。村子里的人口一天一天减少，美女一个也没有了。猴子们开始惊觉起来，对桃花源人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新生代的猴子与它们的祖先有一个不同，老一辈喜欢暴力，新一代则喜欢采取柔和的方式统治村民，让桃花源人心里有点微弱的光亮，像是把原先密闭的监狱，开了一个小小的透气口。 桃花源人所剩无几，大多都是耄耋之年，50岁左右的中年也只有两三个，人们完全丧失了武力反抗的能力。在猴子面前，桃花源人如同弱鸡一样不堪一击。 猴子的细微变化，居然令几个村民有点兴奋，觉得猴子们知错会改，桃花源有可能复活。其中包括村长。此时的村长是郑光，夫人是党氏。 人们听说，猴子派人去天上寻找大圣，请大圣回来协调。这个消息令桃花源人有点小激动，骤然间产生了一丝希望。 智慧的王老头已经迟暮，没有人知道他的年纪，他仍然健在。老头很少抛头露面，整日躲在家中。 郑光感到形势有些变化，就带着几个村民再次拜见王老爷爷，请教一下意见。 郑光见到老人后说明来意，王老爷爷闭目遐想。良久，摇摇头。 “天意不可改变，大势已去，不要再作任何幻想。” “老爷爷，猴子们有些变化，不像以前那样凶残。那些可恶的老猴子，也已经死去了，怎么就没有转机呢” 郑光有些不甘心，他兴致勃勃而来，刚才王爷爷的话，好像兜头一盆冷水，浇在他的心上。 王老爷爷又再思考很久。大家大气都不敢喘，耐心等待着。 还是摇头。老爷爷说: “如今出现的变化，都是细枝末节，对大方向没有任何影响。我看不到转机出现了，天意已定，一切依然按部就班。猴子是畜生，不好以人心揣摩他们，但愿我是错的。” 郑光等人失望而出，老爷爷也不远送，只是摆摆手。 没过几天，郑光等人听说，去天上寻找大圣的猴子回来了，没有找到大圣，大圣失踪了。 这个消息让大伙心头一沉，几天前的兴奋心情顿时一扫而空。 郑光闷闷不乐，夫人党氏安慰他: “不要想太多了，大家已经做了自我毁灭的决定，就安心接受吧!何况如今村中，还有几个能喘气的” 唉!党氏叹息一声。 “可惜了一个人间仙境，辜负了桃花源的美名!”郑光对夫人说。 “一切都是天意，我们也是无可奈何呀!”党氏再劝。 郑光无语。 忽然有消息传来，猴子上天寻找大圣的行动，惊动了玉帝。玉帝已经知道了桃花源的悲剧，很快就会派神仙来桃花源处理人猴争端。 消息是从猴子们那里传出来的，它们刚刚从天上回来。 难道桃花源会出现转机？笑笑生好奇地期待着，晨旭老神仙却失望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