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包括我的命
世间的事全都围绕着吃喝拉撒展开，所谓的谋生，也不外乎追求的就是这些东西，不同的是小贩追求的是生活怎么更好一点，大人物追求的是生活怎么更奢华一点，仅此而已。在这个物欲横流的今天，物价房价涨的比雨后的春苗更快，要想挣到钱改善生活，小贩是只要看到有一点利益可以得到手，可以在不违背自己原则的情况下赚到手，哪怕是让他少睡几个小时，他们也是会干的，他们不在乎是不是起早贪黑，也不在乎能不能挣到更多，他们是害怕自己连起早贪黑的机会都没有。 王小攀现在的生活虽然是不上不足，可绝对算得上是比下有余了，而他依然是每日正常营业，无论刮风下雨，不是为了赚那些病人多少钱，而是还剩的那点心理在作祟，他只是担心那些人连起早贪黑的机会被病魔夺走了，而自己却眼见不救，怕自己会遭报应。而今天的王小攀诊所难得的没有开门营业，大门紧闭，门外或站或蹲的人们的心情正如门上悬挂的大锁般沉重。 李子道没有躺在病床上了，而是跟在了王小攀身后，走在路上，样子已经大为改变，倒不是说李子道的容貌发上了多大的变化，而是李子道的气质发生了巨大改变，现在的李子道已经完全看不到了往日里的木讷憨傻，双眼变得深邃而锋芒毕露，威严之气渐渐的在身上显露出来，就像是东北原始山林内的东北虎，即将开始虎啸山林，威震一方。如果把李子道比作一把古朴宝剑的话，那以前的李子道就是被长埋地下，不见丝毫光芒，风华尽敛，而现在就是剑已出鞘，光芒四射，威震八方。 王小攀走在前面，李子道跟在后面，周围的路人远远绕开，实在是李子道气势太盛，路人站在旁边就只感觉压迫感扑面而来，快要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王小攀依然穿着那一身风衣，还是那一副微笑的表情，与熟人远远地点头致意。王小攀感到有些怪异，以往自己走在路上，早就有人过来寒暄了，今天却难得的清净了片刻还是因为在身后的李子道。想起李子道，王小攀就有些感到惊奇，还有很大的疑惑，在替李子道高兴的同时，又不禁有些担心。不知道已经不再憨傻的李子道是否还如从前，不知道已经不再憨傻的李子道是否还记得从前，亦不知道已经不再憨傻的李子道是否会因为李则省的事情搅出什么风波来，王小攀摇了摇头，当初答应了那个阴柔的家伙，总不能让那个家伙以后从坟墓里爬出来找自己算账，就算他不爬出来，自己以后下去了也不好交差啊，所以不管如何改变，自己最起码要保证好他的安全，让你老李家以后能有个传宗接代的人。 李子道跟在王小攀身后，一如几天前跟在李则省身后那般不言不语。不同的是，李子道不再憨傻，王小攀不够阴柔。 现在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了，早起晨练的老头儿老太太们已经三三两两、说说笑笑的结伴往回走。初升的朝阳温暖而柔和，老头儿老太太的笑脸在阳光的照耀下就像枯草中突然盛开出来的大麻花，在最后的时节里努力地绽放着最后的光辉。 在众多的老头儿老太太中间，有一个老头子显得格外有精神，一身衣服尽管风尘仆仆，却还是掩饰不住脸上的淡然，与明亮深邃的眼。大多数人在进入老年以后，双眼一般都浑浊，就像是即将燃尽的烛火，烛泪已经流满脚底，所以这个站在王小攀与李子道前方不足十米地方的老人就显得格外与众不同了。 李子道伸手拉住往前走的王小攀，定睛看着前面的老头子，浓眉微皱，沉默不语。 王小攀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李子道，有些闹不明白，为何走的好好的，却突然被李子道拉住了，顺着李子道的视线看过去，王小攀看到了阳光下的老人，一身朴素的衣服，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那双深邃的眼睛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准确的说是看向自己身后的李子道，嘴角挂着一丝若有如无的微笑，一只手拿着一杆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大烟杆，一只手背在背后，王小攀突然生出一种，对面老人竟有一种要羽化而登仙的感觉。王小攀突然打了个寒颤，摇了摇头挥去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法，王小攀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是从来不相信这世上有什么神仙鬼怪的。 王小攀拍了拍李子道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抬脚向前走去，李子道沉默地跟在后面。 诸葛老爷子首次把视线放在王小攀身上，越看越觉得有些惊奇，呢喃自语道：“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福缘如此之深厚的人。”诸葛老爷子啧啧称奇，“当真是牛鬼蛇神齐出的年代了？！” 王小攀走到诸葛老爷子前面两步的位置站定，把李子道拦在身后，奈何李子道实在过于高大，还是露出了肩膀以上的部位，诸葛老爷子看见王小攀的这个不经意间的动作，不由微怔，感情是怕自己找那小子寻仇的不成？ “老先生。”王小攀恭敬道。 诸葛老爷子饶有兴趣的盯着王小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想看看面前的小伙子究竟想说什么。 王小攀有些承受不住面前老人的目光了。王小攀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从心底感到惧怕，惧怕面前这个始终不曾说话，始终面带微笑的老人家，有些忐忑的说道：“我刚刚看到老先生一直看着我家小弟，不知道是不是认识我家小弟？还是我家小弟以前得罪过老先生？如果是我家小弟以前得罪过老先生，还请老先生不要怪罪他，以前他不懂事，老先生如果受到了什么损失，我愿意做出任何赔偿！” 王小攀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因为他实在没有底气猜到面前这个看上去很和蔼的老先生到底在想些什么，也实在不知道身后的李子道是不是在以前还憨傻的时候得罪过面前这个不知深浅的老人，所以他说的很小心，也说的恨恭敬，却也说的很坚决。 身后的李子道听到面前这个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的男子说出这一番话，刚毅的面庞上轻轻抿起嘴唇，那双眉毛微微缓和下垂了几分，就像是坚硬的冰雪在温暖的阳光下有了消融的迹象。 ······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败在了金钱与权势的裙摆下，比如情，比如爱，比如尊严。这世上也有很多东西把金钱与权势踩在了脚下，比如一句话，比如一段情，比如一份爱。这世上有很多东西可以伤人，比如剑，比如抢，可最伤人莫过于言语。这世上也有很多东西可以暖人，比如汤，比如饭，可最暖人也莫过于言语。 ······ 假如现在站在这个老人身前的不是王小攀，而是躺在灵堂里那个阴柔俊俏的拥有着殷红嘴唇的男人，李则省。估计他就不会这般小心翼翼了，不过到底是抄起那把秀气小刀直接向老人的脖子抹去，还是恭恭敬敬的向老人行一大礼，再好好生生感谢老人一番，那就不得而知了，因为李则省毕竟已经死了，也因为面前的这个老人就是十年前替自己弟弟算命的那个算命先生，就是李则省十年内经常骂老骗子并且定下十年之期的那个算命先生。 而王小攀知道这件事，可就算再给他两个脑袋，也想不到面前的老人就是那个算命先生啊。 “真的愿意做出任何赔偿？”诸葛老爷子正儿八经的问道。 王小攀没有犹豫，也没了之前的忐忑，直视着诸葛老爷子的深邃双眼，“任何赔偿！” “包括你的命？” 王小攀把手背在背后，向李子道打了个走的手势，也不管李子道是不是看得懂，注视着诸葛老爷子的双眼却没有丝毫波澜，“包括。” 李子道没有走，因为没有必要，因为自己在见到老人的第一时间就记起了老人是谁。 诸葛老爷子忍住笑意道：“那把你的命给我吧！” “老先生，现在我的命还不能给您，所以，只好对不起了。” 诸葛老爷子有些疑惑，对不起三字是什么意思？ 正当王小攀准备转身撒腿就要跑去追李子道的时候，却听到李子道恭恭敬敬道：“诸葛老先生。” 诸葛老先生？怎么有些耳熟？王小攀皱起眉头，仔细回想着，似终于想起了李则省曾经说到的那个故事，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满脸的不可思议。 诸葛老爷子终于笑了出来，很是开心，“这下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王小攀看着面前这个开怀大笑的老头子，现在一点也没感觉出来有老神仙的味道，倒是和一个老了变小孩儿的老头子一模一样了，有些尴尬又有些恼怒的道：“老先生，您这是，故意逗我啊！” 王小攀又突然想到，或者，这才是高人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