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害怕（下）
“他有女朋友了。”孟遥提醒郑琳，也提醒自己。 “又不是老婆，别忘了我跟你说的，只要锄头……” “吃菜吧，你最喜欢的。”孟遥尴尬地打断她，真怕她嗓音再大一点就被别人听见了，便给她夹了一块红烧rou。 她注意到，坐在黄恒亮另一侧的许岩风只是瞟了一眼郑琳，脸色漠然。对自己，他也只是点点头，然后开始跟一旁的章颖之低声说话。 大家对孟遥的到来也感到意外，毕竟高中毕业后，每一次聚会她都缺席，这是第一个来。老同学见面很快就各自聊了起来。几个过去还算熟的同学轮番跟她喝酒，感慨时光匆匆。孟遥一直来者不拒，每一杯都一饮而尽，被赞酒量好。 然后，以自罚为名，她又给一桌子老同学都逐一敬酒。轮到黄恒亮，孟遥满上啤酒说：“阿亮，哎，说什么好呢，祝你心想事成。” 黄恒亮感激地望着她，但不明白她今晚怎么这么拼，便劝道：“谢谢你孟遥，但你还是别喝了吧。” “没事，啤酒而已，遥遥的酒量比你好多了。”郑琳说，“不像你啊，一杯就倒。” “那也是。”黄恒亮顺从地呵呵一笑，不再插话。 喝完这杯，轮到许岩风。孟遥有些踉跄地走过去。 “够了吧。”许岩风站起来，伸手欲拿走她手中的酒杯。 孟遥躲过他的手，看着他一副严肃的样子，笑道：“干嘛？” “不要喝这么多。”他眉目严肃。 “没事，今天高兴。”孟遥给自己倒上。许岩风一把抢走酒瓶，“你今天怎么了？跟欧阳吵架了？” 郑琳转过身来饶有兴味地提醒道：“欧阳？跟人家欧阳有什么关系？遥遥从来就没跟他在一起过。” 许岩风闻言一愣，望向郑琳，“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还不够明白吗？有些人自以为是，有些人打落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你说呢，遥遥？”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孟遥苦笑，原来今天郑琳叫自己来是拆台的。 “可你真的快乐吗？”郑琳反问。 感到气氛有些不对，章颖之站起来笑着说：“你们打什么暗语呢，我看孟遥今天就挺高兴的。阿风你也是，难得大家聚一聚，喝点酒也没什么吧。” “班长说的对。”孟遥朝章颖之点点头，喝完手中那杯酒。 许岩风不再说话，兀自坐下。 饭后自然是唱歌环节。KTV包厢内的彩色灯光闪动，孟遥有些晕乎乎地坐在角落，听着老同学们轮番唱歌，嘻嘻闹闹。后来是黄恒亮跟郑琳挨在一起，唱《被风吹过的夏天》。 孟遥为黄恒亮担心，以好朋友的名义跟郑琳在一起，他真的快乐吗？马上她又笑自己庸人自扰，自己刚刚还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她不是黄恒亮，怎么知道黄恒亮不会快乐呢？ 想到了欧阳彬。说他选择离开的时候孟遥没有怨怼是假的，她也曾为他真心付出过，视其为知己。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那么决绝，做不成恋人就一定要做陌生人吗？这一刻她才明白，虽有遗憾，但离开才是最好的结局。 同样是爱上不爱自己的人，黄恒亮则选择了留下，用朋友的名义来继续爱一个人。她不知道他能坚持多久，只为他感到心疼，尽管此时此刻，他唱着情歌，笑得那么开心。 对于爱入骨髓，有的人可以以朋友的名义默默守候心爱的人一生，看着她和别人恋爱、结婚、生小孩，过着柴米油盐的平凡生活。纵使自己孤独无依，内心也感到幸福。这样的人爱得纯粹，可敬可佩，但终究凄苦。 更多的人则是选择放手离开。道理很简单，长痛不如短痛。就算真的一生难忘，也好过在心爱的人身边，给她无形的压力，也耽误了自己。孟遥相信，总有一天，欧阳彬会找到自己的真命天女。 而自己呢，她不知道。 许岩风跟章颖之坐在对面，太远，孟遥看不清他们的表情。看轮廓，就知道两人很般配。今天她决定参加聚会，是出于要勇敢面对他的原因。一句“害我担心你”让她如痴如醉不能自已，这样下去不行。要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还是勇敢面对他跟别人在一起的事实。 现在她面对了，却发现自己同样不能自已地难过。 太晕了，去卫生间缓一缓。 洗了把脸，又吐了会儿，再洗脸。就在她抬头望着镜中狼狈的自己时，许岩风的身影也出现在镜中。 他缓缓走近，一脸疑惑：“原来你没有跟欧阳在一起，为什么骗我？” 孟遥擦擦脸上的水，“我跟谁在一起，跟你有什么关系？” 该死的口头禅，他一声冷笑，“呵，我发现原来我一直看不懂你。你干嘛要把自己隐藏那么深？怕我什么？” “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 “那你就不要老让我猜，直接告诉我，郑琳说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是什么意思？” “你去问她吧。” “她让我来问你。” 孟遥失笑，“有这闲工夫咬文嚼字，你还不如回去好好陪你女朋友吧。” 许岩风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你吃醋了，在生我的气？” “可笑。”孟遥别过脸去。 “那你看着我的眼睛！”许岩风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孟遥吃疼地叫了一声，“你干嘛？” “告诉我，你究竟还有什么瞒着我？” 孟遥望着他，两人的脸相距不过十公分，心率骤增，心中的委屈感也突然袭来。 雾气弥漫了双眼，酒气使得脑袋又一阵昏沉，孟遥猛然推开他，说：“你滚！” 她的力气哪里推得动他。许岩风没被推走，反而越发抱紧她，“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 炽热的胸膛让她有种曾经熟悉的感觉，心理防线一点点脱落，孟遥把头埋在他胸前。为什么。还不简单吗？因为她害怕，害怕他知道她爱他，害怕在他面前抬不起头。 “因为……你不需要知道。”转角处的身影让孟遥突然清醒过来，她冷静地说：“还不放开我吗？你女朋友在后面。” 孟遥不记得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知道回到包厢后，大家一起玩游戏，她被罚了好多酒，直到郑琳看不下去了，才把她拉开。应该也是郑琳送她回来的。 “我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孟遥拍拍自己还有些晕的脑袋。 郑琳挑眉道：“你跑过去狠狠亲了许岩风一口，算不算出格？” “哎呀”一声，她下床时没踩到横梯一脚踏空，整个人险些摔倒在地上。 “天哪！”郑琳赶紧过去扶她，“你不要这么激动好不好？没事吧？” 小腿刮到铁质的梯子边缘，一瞬间痛得要死，孟遥捂着痛处叫道：“你怎么不拦着我？” 当着那么多老同学的面，尤其是章颖之的面亲他，天哪，她不想活了。 “哈哈哈。”郑琳笑得前俯后仰，“骗你的啦。” 孟遥半身扑过去，“死丫头！到底真的假的？” 两人嬉闹起来，郑琳说：“真骗你的！看，这才是正常的遥遥。昨天你整一个怨妇样，还喝成那样担心死我了。现在好多了吧？” “嗯。”孟遥叹口气。 “不过啊，你倒是抢了许岩风一杯酒喝，还是在他喝到一半的时候。你知道两个人喝同一杯酒意味着什么吗？间接接吻啊。当时章颖之看你的眼神，足够杀死你。”郑琳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 “是吗？”她怎么都想不起来了，不过想象那个画面，真是……“那，他怎么样？” “谁啊？” “就是他啊。” “他，哪个他？昨晚那么多个他。”郑琳笑意盈盈地装傻。 “你真没劲。”孟遥坐回自己的位置，假装翻书看。可过了十几秒郑琳都没声。好吧，她认输。 “我说的是许岩风啊，他后来怎么样？” 郑琳这才笑道：“他也喝多了呗，然后被他女朋友送宾馆去了。哎，许岩风那样的货色不可多得，醉倒，回宾馆，啊，便宜章颖之了。”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脑袋里没什么健康的内容。 “无聊。”孟遥兴味寡然地开始看书。 “说真的，昨天我可是帮你创造了那么好的机会，你怎么不好好把握啊？把该说的都说清楚啊！”郑琳过去把她的书“啪”的一声合上。 “哎，你干嘛？西方文学理论史的读书笔记什么时候交啊？还有比较文学的ppt你要不要，我拿u盘拷给你？” 时光慢慢流淌，夏去秋来，秋尽冬来。除了从黄恒亮那里得知他拿了奖学金，参加什么比赛拿了名次外，孟遥再也没得到许岩风的任何消息。 她并不诧异，他一直那么优秀。而且，他既有佳人在侧，又有什么理由再跟她这个有过感情瓜葛的女生联系？ 郑琳跟李长安的关系则迅速升温。虽说他们是彼此一见钟情，但真正把窗户纸捅破才是不久前的事。两人照例挤在一张床上说悄悄话，孟遥听着她幸福地说每一个细节，渐渐地也觉得李长安这人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