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醒来
六队的所有人里，谢灵陌的伤势是最轻的。她身上只有一些被抓挠的伤口，在消毒以后也都已经包扎好。尸毒解了，失血过多虽然一时半会儿不补回来，但经过三天的休息，也已经不再头昏目眩得那么厉害。 她坚持要去看队员们，文秀禾根本拦不住，只能陪着她去看。 谢灵陌走过一个个病房，看到的场景无一不让她心痛。 陆瑶瑶躺在重症监护室里，戴着呼吸机，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贴着众多仪器的探测器。脸色苍白，和平日里蹦蹦跳跳的样子完全不同。 陆家父母从江苏赶过来，两鬓白霜的老人日夜守在病房外，陆家母亲还在偷偷抹着眼泪。 秦海转进了普通病房，一身宽大的病号服让刚满十七岁的他看上去更显小。平时闭不上的一张嘴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就那么脆弱地躺在床上。 秦家父母告诉她，医生说秦海很可能会变成植物人，再也醒不过来。 蒋宇的情形好一点，他已经可以坐在轮椅上被推出病房。但因为尸毒比他们都严重，而且是天生的特殊体质，必须在医院里监控三个月以上，看看身体会不会发生异变。 他的脸上被血鬼降尖利的指甲抓出了三条长长的伤疤。从额头的左边一直到右侧的太阳xue，差一点就要毁了他的眼睛。一张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却还是笑着说，没关系，伤疤是男人的勋章。 最后，谢灵陌去了黎定睿的病房。 其他三个队员的病房里，或者病房外，都有焦急而满怀爱意的父母。但黎定睿的病房里却空空荡荡，只在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有一个可怜的果篮。 谢灵陌进去的时候，黎定睿已经醒了，正和护士争执着什么。 那小护士大概是从来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几次没能阻止住他，只能威胁道：“你再这样，我要给你注射镇定剂了！” “怎么了？”谢灵陌连忙走进来。 小护士看了她们一眼，又气愤地看了看黎定睿：“你们是他的家属吗？快跟他好好谈谈吧，胸口那么大个伤口呢还非要到处乱跑。” 谢灵陌责怪道：“你干什么！为什么乱跑！” 黎定睿此时却安静了下来，靠在床头，老老实实地道：“我想去看看你们。” 谢灵陌一愣，再也生不出一点责怪之情。转头对文秀禾和护士道：“你们先出去好吗？我跟他单独说几句话。” 护士点点头，还是皱着眉叮嘱道：“你也是病人吧？不要耽误太久。” 病房里转眼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长久的沉默以后，谢灵陌终于开口：“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 黎定睿歪了歪头，坏笑道：“怎么，感动到要以身相许了？” 谢灵陌这次却根本没在意他不正经的语气，执意地认真追问道：“你为什么救我？” 黎定睿反而愣住了。 “你救我，是因为我们是战友吗？” “有这么一点原因……” “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为什突然问这个，”黎定睿有点反应过来了，怀疑地看着她，露出一点笑，“你是不是想问我，我救你，是不是因为喜欢你？” 谢灵陌脸有点红，但却一下也不移开目光：“对。” “对，是，有，喜欢，”黎定睿笑了，有点无奈，“我都说过很多次了。可你一直不信，还觉得我不认真，我真是……” “谢谢你的喜欢。” 黎定睿眉毛一扬：“你是在给我发好人卡吗？我还以为你……” 他说不出话来了，只顾呆呆地看着眼前放大的脸。 谢灵陌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如同蝶翼拂过，轻得让人以为是个幻觉。 “你……” 谢灵陌咳了一声，连微微有些红了。 黎定睿愣了足足有十秒钟，才勉强回过神来。 “灵陌，”黎定睿兴奋地眼睛都亮了，紧紧抓着她的手不放，“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谢灵陌强装淡定，“没什么意思” 黎定睿执著地追问道：“那你为什么亲我。” “我，”谢灵陌本来想说因为我想通了，转念一想，又改口道，“等你出院再说吧。” “为什么要出院再说？” 谢灵陌沉默了几秒，低声道：“他们三个……情况不太好，现在和你说这些话，我有负罪感。” 刚刚那个吻，只是在获救以后的情难自禁。真的在这个时候和他说清楚谈下去，她心里总是有那么一道坎过不去。 黎定睿听了这话倒是不再追问下去，也皱起眉问道：“他们怎么样了？” 谢灵陌把三个人的情况大概说了说，心里一阵阵地难受。黎定睿也闷不吭声，只是默默地握住了她的手。 谢灵陌说完，犹豫了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个巫师说的话，你有没有听到？” “什么？” “他说，”谢灵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们两个能对抗鬼力的人都已经不行了。” “灵陌……” “是我想的那样吗，”谢灵陌打断他，一字一句地问道，“我们，被出卖了吗？” 黎定睿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抓着她的手。 谢灵陌却已经得到了自己的答案，她惨淡地笑了笑，抽回了手。 看着她站了起来，黎定睿顿时有些担心：“灵陌，你不可以乱来。” “我不会乱来的，”谢灵陌笑了笑，安慰道，“我有点累了，先回去休息。你别乱动了，休息一下，我晚上再来看你。” 黎定睿怀疑地看着她，只好道：“你答应我，不可以乱来。” “我答应你。” 谢灵陌沉默地回到了病房。 其实对于一切，她内心早就有了自己的答案。 但是她不甘心。 她从十三岁就开始接受组织的训练，一直以进入组织为目标。她忠诚于工作，甚至随时做好了为组织牺牲性命的准备。 但是，她可以牺牲，不代表她可以被出卖，被背叛！ 她自己想，又去问黎定睿，无非是想得到另一个答案。希望可以有个人告诉她，告诉她一个和自己内心不一样的答案。 自欺欺人而已。 谢灵陌嘲讽一样地笑了笑，对文秀禾道：“妈，我想吃饺子。” 文秀禾正在一边削苹果，听到这话一愣：“饺子？卖饺子的地方有点远啊。” “我想吃。” 文秀禾无奈地放下苹果，对着女儿宠溺道：“好了好了，mama去给你买。你自己老实一点，不要乱跑啊。” 谢灵陌乖巧地点了点头。 然而文秀禾出门五分钟后，谢灵陌就利落地起了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日常便装，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