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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人番外 及 神秘人(6)

    神秘人番外:

    内参(按回忆整理的原文)

    相关首长及各省、区、市:

    自1990年入夏以来,由****(机构名,为防法律纠纷,故隐去)及部分媒体记者组成的科考队,赴鄂中北部深山原始森林内进行科学考察,科考取得显著成果。但随着队伍深入林区,危机凸显,情况复杂。

    为了山区林区及附近居民的生产、生活安全,特撰写此内参,请相关部门阅示并尽快提出应对方案。

    情况汇报如下:

    1.鄂中北部原始森林林区,出现不明生物,该生物与熊近似,但攻击性数倍于熊,据动物学、生物学、医学家博士陈刚研究成果,系应早已灭绝的熊类近亲“罴”,目前该物种种群数目不明。该物种至明代中期左右,已经灭绝消失(公元1450年左右)。500年后为何再次现身,仍属谜团,请即派更高层次科学家前来进行研究。

    2.科考队17名队员,科考途中遭受“罴”袭击,人员、仪器损失惨重,目前团队仅剩科考队科学家陈刚博士、科考队向导刘长水同志和科考队随队记者夏令生同志幸存,其余人员均已殒命,部分残肢已无法辨认身份,提请有关部门及专业法医团队,尽快确认遇难者遗体,使逝者安息,并尽快启动善后措施,避免造成群体性的事件。

    3.科考队求援后,被附近山民所救,部分施救者遭受“罴”攻击,加之科考队幸存人员,受伤者十余人,伤员伤情复杂,内伤患者均已痊愈出院或康复进展顺利,但外伤伤员出现传染疫病,呈爆发态势,已造成一人死亡、一人病危、多人丧失行动能力,感染区内工作的医护人员业已感染患病。该疫病原因不明,致病是何细菌或病毒不明,诊断治疗措施不明,有可能造成附近县域出现疫病爆发。目前,核心县域已启动传染病一级红色预警,核心区已被封锁。建议尽快安排高规格级别医疗团队入驻,紧急施治。

    4.由于沟通渠道不通,医疗救护力量不足,目前科考队科学家陈刚及随队记者夏令生已经正式进入封锁区,力求解决疫病发生原因,提请相关部门尽快研究对策,提供高规格实验、检测器具和实验性药物,并派驻更具专业特长的医疗团队长期入驻。

    5.本着科学无国界、成果国际共享原则,随内参附陈刚博士简略研究成果,随队记者拍摄的珍贵动物的清晰照片也正在初步整理中,不日即可完成。建议尽快建立国际交流合作,组织更多国际知名专家进入核心区,商讨长效研究方案。

    供稿单位:*****报社

    (机构名,为防法律纠纷,故隐去)

    042

    当小刘把这封内参递给高永德时,内心一定充满了希冀,如释重负的感觉让他的饥饿感陡然而生。他亲眼看见机要员把内参装入机要信封,紧急投递到上一级单位。

    但在县医院,情况却有些复杂。

    不请自来的军官,始终像苍蝇一样围在我的身边,见我不肯透露小刘的去向,便把注意力转而投向我的采访记录。我已经不止一次察觉到,他在我采访伤员和医护人员的间隙,潜入我的临时工作室,翻看我的采访笔记。好在我还没有把采访记录整理成文,否则他恐怕已经掌握了第一手素材。

    为了保证我的采访工作顺利进行,我给临时工作室加装了2把锁,还把仅有的一扇朝北的窗户用黑墨水涂黑,日光灯终日开着保持光线,——需要的时候关闭照明光源,这里就成了林中帐篷后,我的另一间简陋暗房。

    这里的条件比林子里好了不少,我除了从县照相馆临时征用了显影液、投影仪等设备,还找来一大叠相纸,把拍摄的胶卷彩扩成照片。

    我的第一张照片,就是那张已经已经正式定影的“老罴王”的照片,我把它摆在工作室里最显眼的位置,这样我就能360度无死角,直面“老罴王”那双通红的双眼。我用这样的危机感和恐惧感使自己清醒,提醒自己,事情还没有完,还有更多的工作等待着我做,还有更多的伤员等待我采访,还有更多的照片等待我拍摄,还有更多稿件等待我撰写,还有更多事实等待我揭露。

    但陈刚已经4天没有和我说过一句整话了。每次在楼道里相遇,他都只是腼腆的向我笑一笑,顶多是提醒一下我,让我注意自己的皮肤角质变化,以及定时测量体温。他身后那两个同样受到感染的医院大夫,症状已经越来越明显,“主治医师”的皮肤溃烂,已经发展到脸部,情况严重到不用张嘴我就能看到他的咬合肌,“主治医师”的助手,溃烂部位则发展到颈部,我能看到他的颈动脉颈静脉,就暴露在空气中,酱色的血管应该是颈部静脉,似乎随时可能会爆开。

    我看得出,刚子已经十分疲惫。

    俗话说,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刚子自从丛林遇险以来,可能仅仅睡了4、5天的舒服觉,就是我们在县中医院隔离的那几天。在此之前,他恐于食人野兽的威胁和恐高带来的眩晕感,保持在高度紧张之中;在此之后,他下定决心舍生取义进入感染度最高、致病菌或致病病毒密度最高的县医院病房。

    整座医院里,13间病房满满当当的住着不下52个感染者,白天,他们的诊断、治疗、护理工作全都着落在刚子一个人身上;夜晚,刚子还要穿着厚厚的防护服,进入高危的实验室,利用现有的仪器和试剂,对伤员和患者的血液、分泌物、尿液和粪便进行化验。刚子的双眼已经深陷在眼眶中,多日的高强度劳动,已经让他濒临崩溃边缘。

    第五天清晨,始终陪伴陈刚的两名县医院助手,终于撑不住了,他们也倒在病床上。

    中午时分,刚子、我和军官,医院里仅有的三个仍未感染的正常人,围坐在一起。我煮了一大锅热气腾腾的挂面汤,拌好榨菜后盛在碗里,分别端给他俩。

    “老三我快不行了!”刚子说道,“太累了,我已经连着72小时没有合过眼了,可是即便如此,伤员的伤势还是没有好转,感染者的病情还是没有减轻,更可恶的是,我甚至连这是什么病、什么病菌或病毒,我都不知道。这是我接手的最难的一个课题,没有之一。”

    “你就尽全力抢救他们吧,现在把研究放在第二位,把救命放在第一位,没什么可说的,在科研成果面前,生命是第一位的,当然,刚子,这不仅仅是伤员和感染者的生命,还有你的生命,快一个月了,你始终保持着高强度的工作,精神已经快垮了。”我见陈刚吃起挂面索然无味,往他的碗里又夹了一些榨菜,还在清汤中多多少少洒了一些胡椒粉,刚子用筷子夹起小口面条,放到嘴里尝了尝,这一次,他感觉有兴致了一些,多多少少吃了几口挂面,把剩下的半碗推到我面前,“吃不了了,我回病房了,我估计一些伤员的药已经用完了,该给他们挂新的葡萄糖营养液了。”

    刚子一边说,一边站起身,可他还没有离席,就被一直询问小刘行踪、秘密监视我的军官一把拉住。

    “这位同志,我不知道您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但整个医院,现在只有我一个大夫,却有50多个已经被感染,病情日益恶化的伤员和病人。你拦住我一分钟,他们距离死亡线就更近一些。”刚子连生气时的抵触情绪,也变得有气无力,他想把牢牢抓住自己的手推开,试了两次都不行。

    “陈博士,你歇歇,我来吧!”“军官”说道,“我进入医院前,接到的命令是查清刘长水的去向,既然你俩死活也不告诉我,我也就暂时不问了。反正我现在也出不去,不如帮帮你。”

    刚子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即便处于极度疲劳中,他也不愿意身边平白无故多了一个从外面进来的时刻监视自己的“眼线”。

    “我知道你们俩不相信我,可以理解,但现在,既然50多条人命都在你手上,你必须要歇歇。静一静歇一歇,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然后,兴许会有一些新的想法萌生。”那个“军官”用嘴唇试了试我刚刚给他盛的挂面,感觉温度合适,一口气连面带汤全都倒进嘴里咽了下去,“当兵的,或多或少都知道些急救的技巧,给病号输点营养液,自然不在话下。”

    刚子可能觉得这个“军官”说的话多少有点道理,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但一切还得我说了算,我让你什么时候退出病房,你必须退出!”

    “一切都听你的,你是专家。”

    043

    我把刚子带回我的临时工作室,大白天的,这里的光线幽暗,可能更适合他休息,有助于他尽快入眠。

    我把一张干净的毯子铺在地上,朝刚子指了指,说道:“你就躺在这里吧!虽说比不上宽敞的大床,但至少在这里你能睡个舒坦觉,不用担心……”

    “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又全得担心,老三你可能不知道,我越来越觉得,我进来这里,把你带进来这里,可能是个错误。”刚子躺在毯子上,把胳膊枕在脑后,皱着眉闭着眼,“实际上你现在让我睡觉,甚至是强迫给我吃下安眠药,我也睡不着。我白天诊治病人,晚上钻进实验室,脑子里一刻不停的在设置假设,然后用实验一次次否定。没有一次实验,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你不能把自己逼的太紧了。”我坐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椅子上,一次点燃了两支烟,然后把一支插在了陈刚的嘴里,“刚刚那个军官说得对,有时候,可能松弛一下,好主意自然就来了!”

    “可是时间不等人,时间不等人命,时间不等疫情啊!”陈刚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使劲往天上吐去,“早一秒发现症结所在,可能就能多拯救一个病人。我始终没告诉你,现在已经有3个人死在这种不知名的传染病上了。除了林新耀,两个人都是在我的注视下,咽掉最后一口气。现在,就在病房里,有个12岁的孩子,已经病危,进入深度昏迷,可除了给他输液给他补充营养,我甚至一点办法也没有,他前胸的肌rou,已经烂去了一大块!可他只是个孩子啊!咱俩刚进来的时候,我问他疼不疼,这孩子眼里含着泪告诉我,一点也不疼。可他当时入院的时候,仅仅就是因为胫骨骨折这样的小病啊!如果石膏打好以后,他能够回家养病,这次疫情可能压根也找不上他。”

    “我他妈就是个傻子,之前还夸下海口说一定能找到发病原因,但现在……”陈刚把烟捻灭,半晌无语。

    “要不然,咱把大郑他哥叫过来,让他用中医试试?”我试探的问道,“无论如何他是本地人,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备不住能从罴出现的地方,找到些不知名的草药,横竖都是一闯,让他试试看?”

    “现在这不是问题的主要原因,中医能治的病,西医肯定也能治。现在的问题是找到症结所在!找到问题的根本出现在哪里!找到究竟是个他妈的什么病毒或细菌!”刚子用手比划着,“就这么小一个小东西,rou眼看不到,放大镜找不到,非得用高倍的显微镜,才能看清楚的小东西,它一分钟之内可能就能分裂成几倍十几倍甚至成百上千倍,然后,它吞噬你的肌rou,造成你的伤口化脓,然后侵蚀你的神经,然后吞噬你的脑细胞,造成你心肺衰竭或是肾衰竭。就是这简单的几句话就可以表达清楚的过程,可这就是造成那仨人死亡的原因。”

    “对啊,咱试试中医,用逆向思维,不管病情是如何造成的,究竟是什么病菌或者细菌,咱就用中医增强抵抗力,就把他们从我的心肺、肾脏、脑子里赶出来,让它们一路快跑,返回肌rou,最后在肌rou外的创口自己消亡,然后创口就能长出新的rou芽,自己慢慢痊愈啊。”我顺着刚子的想法,胡诌着一些自己不知所以然的想法,只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帮他松弛神经。

    “等等!”刚子蓦然间从毯子上坐了起来,“你说的对,你做的更对,我怎么把这个茬忘了!”

    陈刚这厮突然间站起身,从桌子上拿起两支铅笔,径直插在了我摆放在工作室中间那张罴的大幅特写照片上。铅笔穿透了照片里罴的血红双眼,留下两个突兀的大窟窿。

    “我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弄清这病毒或细菌是什么,却一直没想要查出他们是打哪来的!”陈刚站起身,拽着我往实验室的方向阔步走,“有个好东西,你肯定没忘。”

    044

    陈刚的临时实验室里,瓶瓶罐罐胡乱摆放,酒精灯燃烧后散发出的异味、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和各种不知名的试剂味道互相混合,闻起来像臭鸡蛋,又像臭袜子,又像狐臭。但陈刚不以为意。

    他从实验室的一个柜子里,搬出一个硬质大包袱,拉开拉锁,双手小心翼翼的举出来一个个已经被密封好的试管。

    “你还记得这里是什么嘛?”陈刚向我使了个颜色。

    “这是……”试管里五颜六色的试剂,让我感到十分熟悉,但一时半刻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来的。

    “这是刘长水第一次用斧子砍伤罴后,我留下的他们的血液样本!”刚子说,“我一直在这些致病毒或致病菌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上,纠结自己,却忘了探究这些病毒或细菌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想起来了!”我的回忆瞬时清醒,“我记得我还给你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罴的血浆!”

    “那个早就都干了!”陈刚从包袱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了一个小号标本瓶,“这就是你给我的那个小瓶子,看,里面的血液,水分已经蒸发,就留下了些凝固的血块!”

    “你要怎么做?”我问陈刚。

    “你看这些!”陈刚指着自己面前一排长长的试管架说道,这里面装着的,分别是我从病人身上获取的血液、唾液、伤口的脓液和尿液的样本,只要通过化验,把它们和罴血样本进行比对,兴许就能得出结论,但在此之前,你还得给我帮个大忙,我胆儿小!”

    “怎么?”我问道。

    “别问了,快走!”陈刚拽着我,到实验室门口的院区分布图看了一眼,往外走去。

    我们走出县医院的大楼,径直走向后院。我看到树影斑驳之中,一排平房赫然矗立在后院一角。那里的空气凝重,气氛阴森,即便是一阵阵热浪袭来,那里也是令人发毛的冷清萧瑟。

    我看见平房的进门处的木板上,有人用黑色的墨水赫然写下了三个粗体字:“太平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