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悲痛
朱利安在恍惚当中，觉得别人的声音像是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可偏偏又是那么的清晰。 “这么会这样呢？”希拉嬷嬷喃喃说道，“他们怎么赶到战场的？” “除非是，他们在苏提斯大沼泽外下船，日夜兼程绕过了沼泽，再重新上船。”费舍尔牧师说道。 只听乔里说道：“公爵殿下已经向治下各地派出了使者，派到克莱顿的使者此时已经进了老特拉福德城堡。” 他又对朱利安说道，“大人，公爵殿下特意命我转告您，皇帝陛下为了这场战争已经筹划了整整二十年。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您都不必过于惊讶。对于老爵爷他们的阵亡，公爵殿下、公爵夫人，以及夫人都深表哀悼。他们请您节哀顺变。” 朱利安晃了晃脑袋，以莫大的毅力强迫自己必须镇定。 只听乔里继续说道，“惨遭大变的不止我们佐治亚。我在那份名单上面，还看到了西弗吉尼亚的索姆朗子爵、田纳西的罗伊尔男爵、北卡罗来纳的贝启卡爵士、佛罗里达的崔华特爵士……他们的名字！” 众人一片惊呼。朱瓦问道：“索姆贝拉伯爵呢？” “没有他的名字。”乔里摇了摇头，“不过公爵殿下说了，那只是阵亡名单，而且只列举了爵士以上身份的参战将士——没有阵亡，不等于没有受伤……” “大人……”见朱利安还在发愣，朱瓦轻声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您有什么打算？” 我有什么打算？朱利安突然反应了过来，父亲和兄长都阵亡了，那么这佐治亚男爵的宝座…… “利安！” “朱利安爵士！” 这时，朱利塔和萨哈爵士从城堡里急匆匆地走了出来。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应该立即召集家族的主要成员和各村村长过来。”朱利塔心急火燎的说道，“你怎么还在这儿发愣呢？” “朱利安爵士心情悲痛，这也是难免的。”萨哈爵士说道。 朱利安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传我的命令，召集他们过来吧。” 在派了人向各处传令之后，朱利安失魂落魄地在院子里下了马，缓缓走入城堡，忽然发现萧文正在偷偷扯他。 “你是不是觉得，你的父亲和兄长死了，这佐治亚男爵的宝座就是你的了？”萧文将朱利安拉到旁边，轻声说道。 “难道不是……”直到这时，他才真正反应过来，“你是说？” “不错，我说的就是你那个侄子。”萧文正色说道。他的眼睛在一片阴暗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你的兄长在人们的心目中，一直都是铁打的继承人选，跟已经继承了爵位其实并没有两样。现在他去世了，可是他的儿子还在，又有索姆贝拉伯爵撑腰——伯爵大人肯定是希望自己的外孙继承爵位，你和他算是什么关系？”萧文说道，“趁着现在还有点时间，快去摆平你的大嫂，只有她点了头，你这佐治亚男爵才真正坐得稳。” “怎么摆平？”朱利安下意识地问道。不过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好，我去。”他毅然决然地说道。然后走上了楼梯。 二楼朱利昂的卧室里，索姆艾娃搂着尚自懵懂的小菲普，失声痛哭——满心喜悦地等着丈夫回来，等来的却是这样的噩耗。 两个女仆陪在旁边，劝无可劝，只能是陪着哭泣，卡森管家站在一旁，虽然没有哭出声音，可是一个魁梧的身子却在不断颤抖，脸上早已是老泪纵横。而整座城堡此时已被哭声淹没。 朱利安也是鼻子发酸，却只能硬着心肠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些话要跟大嫂说。” 两个女仆自然无话，卡森临出门时深深看了朱利安一眼，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口。 索姆艾娃对身边发生的事情没有一丝反应。她的心里只有去世的丈夫，她的丈夫曾经是那么的英武，他们夫妻曾经是那么的恩爱，可是那一切都已不复存在。 她的眼里只有年幼的儿子，泪水一串接一串地滴在小菲普那稚嫩的脸蛋上面，这是她人生中唯一的希望。 “大嫂……”朱利安喊了一声。见索姆艾娃毫无反应，索性横下一条心，也不拐弯抹角，非常直白地说道。 “等一下，请您支持我继任佐治亚男爵。” 索姆艾娃茫然地抬起头，一双眼睛透过朦胧的泪水，无神地看着朱利安，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朱利安凝视着索姆艾娃的眼睛，平静地说道：“如果不的话，我就离开这里。这一万多口人的吃喝消耗，外面欠下的巨额债务，就交给您母子两个去扛好了，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当然，伯爵大人肯定会帮您的——可问题是，他还能帮得了几年？” 索姆艾娃很快有了反应，眼中流露出愤怒的光芒。 “如果您愿意支持我的话。我以朱氏家族历代先人的名义起誓，当小菲普成年时，我就会把这个佐治亚男爵让给他——也许用不了几年时间，更有可能的是，我还给他的，不仅仅是一个男爵。” 索姆艾娃眼中的怒意稍稍褪去了一些，又露出了些许惊讶。 朱利安蹲下身，看着大嫂，“我只能向你做出这样的口头保证。走出这个房门，我决不会承认自己说过这话。您也不能向任何人提起，包括您的父亲，更包括将来长大了的小菲普。否则的话，协议作废。您只能相信我，而我也决不会让您失望。” “好！”索姆艾娃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决绝，“我答应你。” 朱利安点了点头，捧起大嫂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又俯下身，在懵懂无知的小侄子脸上亲了一口，然后直起身，走了出去。 身后，大嫂的哭声再度响起。而在他的心中，一直强抑的悲痛，此时如同潮水般泛起。 眼前，父亲和兄长的容貌是那样的亲切，耳畔，他们的声音是那样的清晰。 “利安，你终于长大了。” “如果将来你真的对我构成了威胁，只能说明你已经超过了我。同时也意味着……佐治亚男爵这个宝座已经容不下你的那张******了……” 回想前尘往事，如在眼前，又恍如隔世。 与亲人的分离，像是发生在昨天，却已阴阳相隔。 想着想着，朱利安再也忍不住，无力地靠在墙上，身体沿着墙壁慢慢滑落，到最后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