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塑料工业网 - 言情小说 - 长恨幽歌在线阅读 - 第四章 长安悲歌

第四章 长安悲歌

    百草轻轻的哼着,看着床榻上男子的皱眉一点点的舒展开来,看着他那不稳的呼吸声总算是平息了下来。这是他在年级很小的时候,听到当年的新夫人唱过的歌谣,当时不觉,此时却能够信口捻来。看着李泰终于沉沉的安睡,他慢慢的止住了歌声。

    新月初见,宫灯明亮,雕檐如画。然而早已经不是旧时明月,早已经不是当年风景,也早已不是当年人物。

    百草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心口--痛吗?不痛,一点儿也不痛,没有了当年那种万箭穿心的痛楚。是呵,心,早已经碎了,被硬生生的撕碎。那样的感觉,此生恐怕是再也不能承受了。

    可是这一颗心空落落的,又是为何呢?难道说真的要将这颗心生生的剜去冻结才能够完结么!

    五日后,大将军陈三金及朝阳公主奏报前来,说是镇北将军冯安世设下智谋,将一直游窜于大周与东突厥边境的那支沙盗抓获,据他们招供前日大周被劫杀并被残忍抛尸的事件居然也是他们所为。他们打着东突厥的名号,就是为了要让大周与东突厥起战乱,他们好在其中渔翁得利。大将军请求由镇北将军冯安世将这一伙沙盗押解回京师,以对整个天下有个交代。

    这封奏报一到长安,民间各处也都流传出了这伙沙盗为非作歹、残杀百姓,竟然胆大包天伪装为东突厥的官军,劫杀大周商队的故事。一时之间,大周与东突厥的百姓都群情激奋,恨不能将这伙沙盗立马杀之而后快!

    大周皇帝都这么说了,并且将罪魁祸首绳之以法,而百姓自然也都这么认了。东突厥汗王松波当然也只好将这个哑巴亏硬生生吞下,连忙写了封国书递送给大周皇帝,大意就是两国用结同心、互邦友好,当然也特意加了句自己的大太子突曼便拜托大周皇帝了。

    也真是凑巧,大周军士与东突厥人士都满世界找这突曼太子的时候是怎么也找不到。可一切都成烟云,烟消云散的时候,这东突厥的突曼太子却像是从天而降一般,得来全不费功夫。

    原来这大周最小的公主寻阳公主邀上这突曼太子太子以及一些交好的人,跑去洛阳城儿玩了。因为害怕这事儿被所有人都知晓从而有损公主的清誉,所以并没有声张。哪知却惹出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不过所有的误会都已经解释清楚,所有的祸端都已成过去,说不定这大周还要多一出皇婚庆典,这两国的百姓啊都是高兴不已。当然也有那从心底里不高兴的人,在这里也是可以暂时忽略不计的。

    阿蛮知道这位有着一双顾盼生辉的亮眸,一张张樱桃小嘴,以及那甜甜的酒窝公主,这位珠圆玉润、明媚动人而又满身娇态的大周寻阳公主的魂儿恐怕是早已被那位来自大漠塞外的突曼太子勾去了。

    阿蛮与寻阳公主是去了寻阳,就为着这位刁蛮任性的公主想要到那洛阳城中去寻自己的心上人。也不知这位尊贵的公主是从哪个江湖术士的口中得知自己的意中人在洛阳,所以她死活都想要去洛阳一趟。明面上是要带自己已经故去的母妃回自己的家乡去上香,暗地里则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她左右想着自己到底是一个女孩儿,应该带一位伴儿去。左思右想,就觉得阿蛮最为合适。

    阿蛮本不想去的,可最近这长安城中乌云笼罩、气氛压抑异常,自己心中时时闷着也不是个事儿,所以便答应了。只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即便是远去洛阳城散心,也能成为别人手中的算计。

    她与寻阳公主在洛阳城中住了十几天,一直住在寻阳公主母妃瑕夫人魏氏在洛阳的家中。这瑕夫人也是苦命的人,她早年因为父亲和哥哥都是朝中众臣从而得以采选入宫。后来生下先帝的二皇子赵王,可惜赵王在长到二十几岁的时候却无疾而终,撒手人寰。瑕夫人悲痛欲绝,几欲身死。可最终到底还是活了下来,不过后来都总是郁郁寡欢。直到后来瑕夫人在将近四十的时候再次怀上寻阳公主。这个时候,先帝已经是六十几的高龄,得知瑕夫人有孕喜不自胜,想要加封她的母族却发现她的父兄早已过世。于是只好加封她为昭仪,位在皇后之下,夫人之上。可惜这瑕夫人生下寻阳公主后便撒手人寰,所以这先帝是格外的疼惜寻阳公主。

    寻阳公主的心思本就不在这洛阳魏氏之中,每日只是与阿蛮乔装打扮,在洛阳城的街市之中逛来走去,期望着能够遇上自己的意中人。阿蛮心中暗笑,想着这洛阳城中行人车马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也不知哪一个才算得上是这位公主娘娘的意中人。

    彷佛是命中注定的一般,一日寻阳公主怎么样也睡不着,早早的便拉着睡眼朦胧的阿蛮来到了这洛阳桥边。这桥上林立着四角亭、栏杆、表柱,两端有酒楼、市集,往日里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只是此时是拂晓时分,安静得有些不像是这繁华的洛阳一角。漫步桥上,举首可见一轮弯月垂挂天幕,俯首河面波光粼粼,偶尔又传来洪亮悠扬的钟声。寻阳公主与阿蛮都被这美好的景色给迷住了。

    就在这时,在桥的那边缓缓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埙声,仔细听了正是《春江花月》曲。阿蛮听着这曲中清幽幽一片,什么也没有,竟是虚无一片,想着这吹埙之人的心境也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与阿蛮的清冷不同,寻阳公主听了这埙声以后满是欣喜,一面是高兴一面是忐忑的朝着那埙声之处而去。说来也巧,仿佛是前生定下的缘分一般,这埙声竟然是越来越近,冥冥之中竟然是朝着这边而来的。

    寻阳公主的心里是越来越着急,她相信这一定就是那个长安神算子所说的自己的命中注定。她心中有很多很多的期待,她从小便偷偷的看过很多父皇的那些奇书。她从小便定下了自己这一生之中最美好的一个愿望,她这一生中高贵的身份、美丽的容颜都有了,唯一所求的便是一个盖世英雄,一位如意郎君。她这一生要嫁的一定是盖世英雄,一定是凡人所不能比得上的英雄人物。

    终于,那人停在了桥的那一边,对着对面前来的两人轻轻的吹奏着自己的心意。他终于是看清了两人,不,应该是那人,因为其中的一人自己本就是在自己的计算之中。他心中有些可惜,可惜自己到底还是不能如愿,不能事事都任性。他的埙声只有一瞬的犹疑,但随即却立马又恢复了寻常。

    寻阳公主此时是局中人,自然是听不出的。可阿蛮却实实在在的听出了这个犹疑,哪怕是一瞬间,哪怕仅仅是一瞬间,也是犹疑。

    一见定终身,寻阳从未想过自己这一生之中也会遇上这样的事。她紧紧的盯着眼前的这个男子,看着他那双洁白如骨的双手好看的握着手中的埙,那里面传出的声音如同天外飞音一般将寻阳的整个身心都缠绕了进去。

    “上阳宫里晓钟后,天津桥头残月前。空阔境疑非下界,飘飘身似在寥天。星河隐映初生日,楼阁葱茏半出烟。此处相逢倾一盏,始知地上有神仙。不知我的埙声是否毁坏了姑娘的兴致?”他翩翩有礼,与这中原男儿并没有太多的差别,唯一差的便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以及高挺的鼻子。

    “津桥春水浸红霞,烟柳风丝拂岸斜。翠辇不来金殿闭,宫莺衔出上阳花。公子客气了!”大约每个女子见了自己心爱之人都会有些羞赧之色的,哪怕是金枝玉叶、刁蛮任性的大周寻阳公主亦不能免了这个俗。

    寻阳的一颗心早已托付在眼前的这个人身上,哪里注意到身边阿蛮的神情早已经变了。阿蛮见着眼前这个勾鼻深目的男子不就是当初自己在大街上捡来的乞丐么?心中一声冷笑。

    原来这就是天赐姻缘,原来这就是一见钟情?真是笑话!

    这个世界上多的都是幻象,而少的是真相。

    她心中如同蜘蛛网一般纷纷杂杂,扯不开,也撕不乱。

    她想要大声告诉身边这个女子,你个傻子,你当真以为这世间有这么多的所谓的天定姻缘?真是愚不可及!她想要嘲笑这个女子,嘲笑她对爱情的向往,嘲笑她对婚姻的愿景。

    可是,可是不能。她不能将一切的真相都告知眼前的女子,她不能白白的便伤了她一颗天真烂漫、幸福美妙的心。她不能,她不能,她有太多的不能。

    看着那个一身大红色衣服的女子渐渐地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突曼心中有一瞬的遗憾。但也仅仅是一瞬,他立马便又恢复了那副情深不悔、娴雅睿智的模样来了。

    阿蛮自从洛阳回到长安后,不大想要理会他们一帮的男子。更多的时候都泡在jiejie的桃源,有时也会到胭脂坊去看一看。不过,大多的时候都总是心不在焉的。

    但她知道这长安城中的风云就要来了。从越来越难见面的哥哥、公子小白、凤皇、李秉佑就可以明显的感受到这长安城的紧张气氛。

    期间因为自己送给逸安王府的那满园玉簪花圃,逸安王曾经派他手下的二月送给了阿蛮一个碧血手镯。阿蛮不想收,但那二月似乎早已得了死令,放下镯子转身便走。阿蛮知道自己不能再去逸安王府寻人,便将这手镯放在了盒子的最深处,再没拿出过。

    如今,她心里总算是明白,原来哥哥不但是认识长安城中太多太多的人,而且这些人还大多都与权或富相关。她也总算是明白原来她身边所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因为当年的那场巫蛊之祸而变得有些不幸,似乎连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员呢!

    只是时时这样想着,心里便越是担忧,有些时候竟然砰砰砰慌乱个不停。哥哥在长安城中做的事情,与大周皇帝做的交易,与乌孙国王做的交易,哪一样不是凶险异常,哪一样不是生死相依呢?哥哥到底是自己的哥哥,这一生之中便只得一个。即便是自己不赞同他的所为,可也忍不住为他的所为而感到心惊胆战,而感到担忧。

    八月桂花香,还有四日便是“花好月圆人团圆”的中秋佳节。那一日阿蛮从桃源处归来,已经是日落时分。她以为今日大家也都很忙,因为大家的确很忙,可没有想到所有的人都在等着她。

    她走进屋子中,有些不自然的笑着问:“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她心里惴惴不安,生害怕听到关于爷爷的消息。爷爷已经是八十好几的年纪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但不对,她看见朝着自己走来的公子小白眼中隐隐掩藏着的悲痛,她知道自己猜错了。公子小白想要一笑但终究是没能够,他轻轻开口道:“阿蛮,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在宫中等着我们,我们走吧!”

    他忍住从心尖尖上袭来的万千针扎似的疼痛,可那一颗心却如同被火热的油火浇了一道一般,生辣生疼。他已经是十余年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是疼?还是痛?自己到底也是分不清楚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