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左手抱绣球，右手接飞羽，稳稳站在“月宫”之下，卓藏锋面向众人，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就在同一时间，一道晃眼的烟火砰然炸裂。 深蓝的晴空下，那道烟火绚烂之极，升到半空再次轻轻爆开，一个有烟火组成的月宫在众人眼前一闪即逝。 地下的人群沸腾了，撕开嗓子高声欢呼，掌声吼声再次响彻在曲江岸上。 “月花仙子点燃了烟火！” 落花殿内的御前供奉早已撤掉元气，国字形的脸上满是震惊之色。 望着比他震惊百倍的神射大将，顾怀远叹道：“没想到！万万没有想到！” 他一连说了两遍没想到，可见心中的震惊之情。 身为大唐军方的神射大将，田千峰涵养颇好，很快恢复之前的表情。 他轻轻踱步，沉思着说道：“卓藏锋出乎我的意料之外！” 顾怀远看他的神情举止，竟然笑了。 “其实我们都忽略了一件事。” 田千峰很快明白，轻轻点头。 顾怀远继续说道：“能把箭射得快如闪电，并没有多大难度，只需有雄劲的元气；但这把箭射得慢慢腾腾，犹如老汉爬坡，才更加艰难。” 田千峰道：“不错！而且你看卓藏锋，他射出的箭不图快，只图稳。” 想了想，他又说：“张劲弩的箭是稳、准、快；而他的箭是稳、准、更稳。” 顾怀远起身，望着那处沸腾的人群，赞同道：“他先是以极强元气控制羽箭飞行度，然后等到箭矢遇到我的元气之时，忽然撤掉附在箭身之上的元气。” 他转过头，双目炯炯望着田千峰，“你知道，修行者的元气，在遇到平凡之气时，是不会引起任何波动。” 卓藏锋点头不已。 顾怀远索性给他打了个比喻。 “一池春水，你若想把水面掩盖起来，无论你用多重的石头都不能，只能引起水花四溅，而且石头越重，这水花越是迸射的远。 倘若你换一个方法，以棉花覆盖水面，棉花轻柔，落水无声，自然会将便会成功。 这就是卓藏锋的聪明之处！” 说道这里，顾怀远忽然皱眉，脸上迅换做一副沉思的表情。 “我只是不明白，月华仙子会突然出手阻止张劲弩的羽箭。” 田千峰自嘲道：“若非她阻止，张劲弩的箭就会射落绣球，这自然是因为人家压根就看不上这个铁疙瘩。否则为何在卓藏锋射落绣球之后，还要点燃烟花。” 田千峰声音变得低沉，“这等于是在告诉大家，她看中了这个射箭的少年。” 顾怀远沉默良久，依旧眉头紧皱，他忽然想到一事，转过身来。 “但是她身在‘月宫’，自然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她出那道元气，必然要抗拒我的元气，以及张劲弩箭上的元气，这两道元气，对一个修行者造成的伤害，她岂能不知。” 田千峰叹道：“女人的心永远无可捉摸，因为她早就看上了卓藏锋。” 然后这位神射大将略微不服气地说道：“卓藏锋这么做，实在有些托大，倘若没有月华仙子那道元气，今日折桂之人，必然是张劲弩。” 顾怀远想了想，说道：“这确实是冒险之举，弄不好就会全盘皆输。不过我却知道缘由。” 田千峰慌忙道：“请先生指教！” 顾怀远再沉思片刻，说道：“谁都知道，张劲弩是神射大将的高足，论箭术，这大唐几人能及？他得了你的真传，卓藏锋倘若与他硬拼，多半会输，所以他兵行险招，寄希望于万一，倒是有极大的胜算。” 或许是周边太吵，或许是别的原因，顾怀远突然高声道：“了不起！了不起！一个月华仙子，不惧经脉气海破损，毅然出元气；一个卓藏锋，穷思极巧，孤注一掷，竟然打败了神射大将高足！” 田千峰叹气，低声道：“果然了不起！田某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少年起了敬意！” 此刻，这位神射将军眼中的失落不见了，反而换成一种自豪之情。因为无论怎么说，卓藏锋都是学的他自己的箭术。 人群欢呼声中，张劲弩费力地想了许久，等到他想通输掉的原因，也不说话，脸色依旧冰冷，穿过人群，急而去。 就在他走出曲江堤岸，绕过大路上停放的各种马车，在无人处惊慌四顾，然后左手按在胸口，右手支撑在一颗柳树下，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他放弃所有的娱乐活动，从不荒废修行时间。 尤其是最擅长的箭术，竟两次败给卓藏锋！ 胸中一股闷气憋得太久，气息逆行，怒气攻心，张劲弩吐出黑血，忍着脏腑传来的疼痛，大步而去。 等到绣球落在怀中，卓藏锋才松了口气。 现在所依凭无非是强大的识海，凭着识海上最细微的感知，精确锁定红绣球。 卓藏锋暗道侥幸，若非月花仙子出手，自己得多半会失败。 但是月花仙子是谁？ 他刚刚出神识，推己突然推他一把，收回神识，卓藏锋看到太学院祭酒大人笑吟吟走来。 乌得禄背着手，满面笑容。 他的身后跟随两名侍从，托着一个酒坛，数只酒杯。 一向不放过出风头的乌大人，选择的时机太好了，他亲手斟满酒，端给卓藏锋，然后面向众百姓。 “这是我太学院的骄傲，是我大唐的骄傲，我乌得禄为官三十年，此乃生平最为得意之事！” 卓藏锋看着祭酒大人志得意满，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然后乌大人很有耐心给其他学生倒酒，笑眯眯看着他们喝下去。 推己本不想喝酒，可一旁牛粉蝶虎视眈眈望着自己，又看到与自己同为僧人的木岸并没有拒绝，想着反正昨晚已经喝了酒，也不差这一杯，仰头灌下。 乌得禄成功露脸，临走之时对众人说道：“这几日尽情玩乐，去和记酒楼吃饭，挂在本官账上，不要给本官省下来。” 走出人群，身后那名小吏紧追两步赶上，担忧说道：“乌大人，他们那么多人，挂账的话，又是一笔大开销，夫人……” 话没说完，乌得禄一巴掌就拍在他脑袋上，紧跟着骂道：“你个猪头！和记酒楼老板刚不是说了，这几日学生的开销，算他请客。” 小吏好心被打，心里嘀咕道：“我还不是怕大人你回家又要挨夫人鸡毛掸子。” 盛唐王朝历届“蟾宫折桂”，这是第一次射落红绣球，更难能可贵的是，绣球掉落之后，烟花也同时绽放。 此时万众瞩目，等待那“月宫”中月花仙子下来。 卓藏锋将绣球交给一旁目瞪口呆的官员，拍拍手就准备离开这里。 有司一看急了，慌忙扯住他的衣袖。 “卓公子，你怎么可以走？” “我为什么不能走？”卓藏锋诧异问道。 “射中红绣球就是抱得佳人归，月华仙子还在楼上等着，你去把她接下来呢！”有司实在不知道，这个少年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