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故园风雨 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老同学见面正是聊得起劲的时候，暂时还感觉不到肚子饿，路小松吩咐老板上菜之后，也入席就坐，正巧大家伙把中间三个座位空了出来，路小松左手是吴国敬，右手是苏媛媛。 很快八样分量颇足的冷盘就端了上来，路小松起身道：“我说各位老同学，今天咱们托老班长的福，在这里再次相聚，招呼不周，请多包涵。晚上还要唱歌，酒呢，少喝一点。男生先来两箱啤酒，女生就喝橙汁好了。” 路小松话音刚落，吴国敬立马接上：“今天这顿饭是路小松订的，我提议，大家先敬他一杯怎么样？” 众人纷纷端起酒杯，倒上酒水饮料，先喝了第一杯。 “饭虽然是我订的，不过这次活动是班长牵的头，大家既然赏脸前来，我们一起敬班长一个，怎么样？”路小松喝完了之后，没等众人落座，又把吴国敬拉下水。 连喝两杯之后，大家伙也终于感到肚子饿了，正巧这时候开始上菜，众人立马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边吃边谈之间，众人你来我往话同学少年，气氛好不热闹，但路小松明显发现，苏媛媛从不主动挑起话题，都是别人找她，她才聊上几句，虽然不至于冷场，但明显不在状态。 一顿饭吃到六点，基本有了七八分饱，顺理成章该续摊前往KTV，这时候苏媛媛面有难色地说自己晚上有事不能去。 大伙儿正在兴头上，闻言顿觉有几分扫兴，却又不好说什么。路小松对吴国敬使了一个眼色：“老吴，你带大伙儿先去，我送送咱们团支书，一会就回来。” “你们俩还真是公不离婆啊。行，那咱们先走吧，你一会过来啊，等你啊。” 吴国敬招呼大部队往KTV进发，路小松招手拦了一部出租车，送苏媛媛回家。 两个人下了车，离苏媛媛的家还有一段路，步行也就七八分钟的样子。这段路晚上没有路灯，年岁也很久了，路面上的水泥都被磨去大半，石子全都露了出来，高低不平。苏媛媛穿的是高跟鞋，一深一浅很不好走。 要是搁以前，借路小松八个胆，也决计是不敢伸手去扶的，但如今**丝已然翻身，毫不犹豫地就扶住了女生的胳膊。 路小松光明磊落，满腹心事苏媛媛反倒尴尬了。拒绝吧，对方一片好心，又是老同学，刻意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没必要；不拒绝吧，毕竟大家再也不是当年两小无猜无话不谈的儿时玩伴，少年慕艾人人都有，这么快就身体接触，太不矜持了。 这段路两个人当年上学放学不知道在一起走过多少次，而这一次，似乎格外漫长。但再漫长的路，也有到头的时候。前头灯光越来越亮，路小松突然站定，转头看向苏媛媛，佳人的半边侧脸朦胧，似乎是打算和自己告别。 “家里出什么事了？”路小松突然发问，倒把苏媛媛给问蒙了。 “什么？” “家里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事啊。” “别骗我了，你今天空手而来，吃饭的时候郁郁寡欢，结束了又着急回家，其实你是想赶最后一趟公交车。家里出什么事了？这么缺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骗下去就说不过去了。毕竟都是从小玩到大的老街坊，苏媛媛只好实话实说。 “单位不是买断了么？我爸妈每天晚上在立交桥下面摆夜市摊子，结果骑车回家的时候摔了一跤，我爸的腰椎和盆骨摔骨折了。” “出了这么大事，你也不说一声。现在怎么样了？” “暂时只能卧床，医生说最好尽快手术，不然怕有后遗症。可我爸妈都下岗了，我爸卧床不起，我妈只能在家照顾他，连住院费都交不起，哪来的钱做手术？前几天开学，我连学费都交不起，只好先欠着学校的。今天我本来是不想来的，是我爸非让我去，我怕他不高兴，想着出来和你们见一面，吃了饭就回来的。” “怎么，怕占我们便宜？” “是啊，毕竟是同学聚会，我也是班干部，理应出一份钱的。现在白吃你们你们一顿，我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能再让你们花钱。” “这么贤惠的小姑娘，不知道将来会嫁给谁做媳妇？”路小松的胆儿是真得肥了，虽然不是光天化日，但在人家家门口就敢出言调戏，还真应了那句话——男人有钱就变坏。虽然不是有心轻薄，但看看老同桌害羞的表情也是乐事。 “我来得急，身上没带什么钱。这卡里有六万块，你先拿去给你爸找个好医院，手术的费用我来给。事先声明啊，我这钱可不是找父母要的，是我自己炒股赚的。”趁着苏媛媛被这番突如其来的大胆言论震得发愣，路小松掏出身上的银行卡，塞到苏媛媛手里。 “不行，不行，我不能要。”苏媛媛也顾不得害羞了，六万块钱对她来说已经是“巨款”了，无凭无据，哪能说要就要。 “别跟我推了，你爸的病要紧。回去给我向叔叔阿姨问声好。回去抓紧时间安排住院，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毕竟是老爸的手术费有了着落，这段时间，一家人为了凑手术费受尽了白眼。这个病不像其他，脊椎这玩意弄不好就是一辈子坐轮椅，后续的费用更是天文数字，一般人家根本填不起这个窟窿。苏媛媛也顾不得害羞了，小心地把银行卡收了起来。这卡是路小松父母每个月给他打生活费用的，彩票店每个月超过十万块的收入张母也按时给他打到这个卡里。 “哦，对了你看我，差点忘了把密码告诉你。”路小松从随身的包里翻出纸笔，写下密码，发现自己身上还有两万块现金，想了想，数了两千块钱，连着纸条一起递给苏媛媛。 “这钱你拿着给你爸买点好吃的，做手术身体情况最要紧。” 苏媛媛本想推辞，但想到家里已经很久没吃上一顿好饭菜了，也就不再多说。反正银行卡都拿了，也不在乎多这一千。 “好了，空着手，我就不去拜访了。等叔叔住了院，我再去看他好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苏媛媛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反正刚才十分钟，节奏完全被对方掌握，等到自己清醒过来，已经被带进沟里了，也不对，到底手里就多了一张银行卡和两千块钱。 “媛媛，不是同学聚会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新闻联播的音乐刚刚响起，苏母看着进屋的女儿，觉得很奇怪。 “没有，吃了饭，说是去唱KTV，我就回来了。” “我跟你爸又不是老古董，都是大学生了难得去KTV唱唱歌又不是不行，怎么不多玩一会？” “我不喜欢唱歌。妈，我有事跟你说。”反正瞒不过去，苏媛媛索性主动交代。 等听完了事情经过，苏家夫妇看着桌上多出来的一张银行卡和两千块钱，面面相觑。 “丫头，刚才是小松送你回来的？” “是啊。要不然他怎么给我银行卡？” “你们之前有联系么？” “高中毕业之后就没联系了啊，是这次同学聚会才又联系上的。” “唉，小松这孩子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你们俩从小就一块儿玩，想不到他这次这么有心。”苏父躺在床上，感叹道。 “不是他有心，是我们家丫头长大了。”苏母笑着说。 “我？关我什么事？”苏媛媛一头雾水。 “我们家丫头长大了，招男孩子喜欢了。” “妈，你胡说什么啊？哪有这回事？” “哎呦，妈也是从年轻那会儿过来的，路小松要是不喜欢你，好端端的借钱给你干什么？之前也没听说他们家条件有多好啊，一出手就是六万，这还不是看上我家姑娘了？” “妈，瞧你说的。六万块钱就把你女儿给卖了？我这也太不值钱了吧？” “怎么能叫卖呢？你个傻丫头，男人把钱交给你，那是打算跟你一起过日子，不是想着玩玩就算了的。你可别昏了头，以为人家是在处置你和你爸妈，雪中送炭，这情咱们得领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你还是赶紧去收拾一下吧，明天一走还要带着爸去住院呢。” “呀，我差点给忘了。我这就去收拾，还要记得预约手术啊。” “唉，想不到我这一摔，咱家姑娘倒是因祸得福了。” “那是，这年头找个好人家可比什么都要紧。” 第二天中午，苏媛媛母女两个忙前忙后总算把苏老爹在医院安顿下来，皖江不算是一线大城市，对于脊椎这种关键部位开刀动手术的把握不大。医院是建议去金陵的骨科医院请主治医师来主刀，就是费用上面要贵一点。 十一点左右，路小松给苏媛媛打了电话，问清了住院地址，买了几份高档的快餐还有一篮子水果带进了病房。 “哎呀，小松啊，你看看你，钱的事情我们还没谢谢你，你又花钱买这些干什么？” “没啥，暑假的时候我炒股赚了一点钱，放在手里也没什么用，伯父治病要紧。” 都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路小松礼数周到地应付下来，苏母是越看越喜欢，坐在一旁帮他削了一个大苹果，然后又拿过一个给苏爸爸削了起来。 “叔叔阿姨，手术的事情我看就按医生说的，抓紧请金陵的专家过来做手术，早一点做了也早一点康复嘛。这卡里面是我前段时间炒股赚的七十万，你们先拿着，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六万块钱虽然多，但苏家夫妇还能理解；这七十万就真的是让他们目瞪口呆了。 “小松啊，你这么年轻就学会炒股了啊？”苏阿姨试探着问道。 “没有，我是跟着我小姨夫后面学了一点皮毛，他是咱们皖江的副市长。” 苏父苏母表情一变，随即反应过来。不过这钱是正道来的，他们也就放心了。副市长那可是父母官啊。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难得你这孩子一片心意，我们就不推辞了。以后等你叔叔出院了，上家里来吃饭啊。” “呵呵，那是一定要的。我还记得小学的时候，我妈中午有事回不来，我可都是在阿姨家蹭饭吃的。” “这孩子，还跟阿姨客气啥？你爸妈也不在这，学校里面的饭菜哪有家里的好吃，以后什么时候想吃了，什么时候上阿姨家来。”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叔叔，我这几天要去一趟韩国，处理点事情。等国庆节的时候，我再过来看你。这些天多买点营养品把身体补好点，手术可伤元气。” “行，叔叔听你的。” “阿姨，我看现在这个情况，苏媛媛这个学我看暂时也上不了了。我这有个轻松的工作，看她愿不愿意来？” “什么工作？你可别骗我？”苏媛媛一边喂老爸吃苹果，一边问。 “这丫头怎么说话呢，小松没关系，什么工作都可以，家里总要有点进项的。” “我学校旁边的一家网吧在招网管，月薪大概四五千。” “四五千这么多啊？” “嗯，就是可能要上夜班。” “行，没问题。我可以的。什么时候上班？”苏媛媛很懂事，家里的积蓄早就花得精光，就想苏母说的那样，没有进项总归不是一件事。 “那要不我现在带你过去见见老板？ “好，那就走吧。” 两个人告辞而出，苏父忍不住叹气。 “好好的叹什么气？” “小松这孩子人是不错，就是太有出息了，咱们女儿怕是配不上啊。” “唉，这年头，男人没出息不好，太有出息也不好。可就咱家现在这样，上哪儿去找门当户对的？” “说到底还是受我的拖累啊，罢了罢了，小松这孩子念旧，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会委屈咱们家女儿的。” “唉，算了，最关键是孩子不受委屈。看看周围同事家孩子，有几个能找到称心如意的？还不是咬着牙在过。” “是啊，小老百姓家，贫贱夫妻百事哀啊。” 看见路小松又领了一个女孩子过来，张馨语顿时就打翻了醋坛子，被翟玲扯到一旁。 “你拉我干嘛？” “你傻啊，想当众让他下不来台？” “本来就是嘛，我们俩干得好好的，干嘛又找一个过来？” “省省吧你，他年纪轻轻，钱多不说，还有个当副市长的姨夫，你真的以为他会守着你一个？” “那也不会守着你一个。” “是啊，所以我劝你不要拦着他找女人，不然被赶走的就是你了。” 张馨语闻言一惊，刚想反驳，翟玲接着说道：“我猜你还没有爬上他的床吧。” “管你什么事？”张馨语粉脸一红。 “我上过，虽然只有一次。可他到现在为止再也没有找过我，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说明你是个勾引男人的狐狸精。” “哼，所以说你傻。你以为他不碰你是因为你漂亮还是他在装正人君子？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缺女人，所以懒得去求你罢了。你再这样下去，他一句分手，你还能在这里待下去？” “我才没有那么贱，学你自己倒贴，不要脸，勾引人家男朋友。”张馨语兀自嘴硬。 “那得看什么人了，好男人是靠自己抢来的。他的女人里面，只有你算跟我有交情，不然我才懒得跟你说这些。怎么样？结盟吧。” “结盟？结什么盟？” “你看他今天带回来的那个，摆明了就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如果咱们两个再掐起来的话，以后哭得就是咱俩了。” “再说吧。”张馨语倒驴不倒驾地回了一句，然后火速回家向张母告状。 “早就跟你说了，小路这样的男人女人多是迟早的事情。就算你现在年轻漂亮，他肯守着你。等你三十了人老珠黄了，他也就该腻歪你了，你还能拦得住那些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女人就是这个命，你要是想不开，迟早找个老实本分的，一辈子就跟妈一样，吃不完的苦，受不尽的累，临老还无依无靠。我可跟你说啊，我下半辈子就靠着这个彩票店了，你要让我走，我就一根绳子吊死了干净。” 开玩笑，店里生意这么红火，每月将近十万款子的进项，店里每天挣多少钱路小松从来也不问。张母可是想好了，就指望这个挣棺材本了，打死也不可能放手啊。 这些对话都是路小松所不知道的，但他依旧能够感受到张馨语和翟玲之间的关系似乎亲密了许多，偶尔相互之间送点小东西，说话也变得比较投机起来，魔兽里面再也不怄气不给对方刷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