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第二节 侠肝义胆
活佛一去杳无音信,林森和高雅雯焦急得想四下找人。 高雅雯问:“林森,活佛一去一整天,音信全无,难道会……” 自从活佛离去,一种让她担心的致命消息,萦绕在她的脑际。她突然挺起身子,靠在一棵树上,看着,听着,想着活佛的行动,唯恐传来灾害之声。她象钉子,钉在那里,好像脚下的土地就要裂开似的,那种担心惊扰着她,那么猛烈的林涛之声,升到她的头脑。眼前的景象对她只是混沌一片,既没有明白的思索,也没有清楚的感觉,仿佛不想再看到什么,也不想再听见什么…… 林森:“啊……” 他望着高雅雯的摸样,她的情绪把他感染了……没有直接回答。他一时间也陷入无限的烦忧,与无限混杂的恐惧之中。他想再说些什么,但他只是动了动嘴唇,并未再发出一点声音。 在森林中,两个人似乎都化成一股焦虑。对于这个陌生的境界里可能发生的一切,他们共同感到活佛的命运莫测,一阵莫名的恐惧震撼着他们,使他们害怕。他们今天已经心惊胆战地向这座阴森的树林瞥了几回,矗立在他们眼前的密林,昏暗、瘆人、逼人、险象环生,前途虽然弄不清,可是他们得去穿越它。至于将要出什么事,那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回过神来的高雅雯,耳边听到一声叹息。她从林森那焦急的神色中,那些没有出口的话沉重地压在他心头。她在这段时间内,缓慢而谨慎地往前移动,低声地说道:“快去,咱们快去把他找回来!” 林森:“是呀。他可是为了我们,我们离不开他呀!” 高雅雯的话语象针扎在林森的心上。他怎能忘记他与这两个青年男女的友谊呢! 俩人顺着活佛的踪迹找了好远,连半点活佛的踪影也没找见。 林深对自己暗自埋怨,:“你这个青年,该怎么办?” 他拉着高雅雯,不顾一路荆棘藤蔓的磕磕绊绊,一个劲儿地朝前走,也不敢大声呼唤。森林深处,静得连一点风声也没有,偶有几只鸟儿拍几下翅膀,伴着几声鸟鸣,算是林子中惊人心颤的动静,让俩人吓得不轻。林木交错的枝梢繁茂的婆娑树冠,将阳光阻断,抬头看不见天。 高雅雯:“林森,你看,你看。这浓密的森林,树木遮天蔽日,连小路也找不见,探险景象离奇变换,活佛离去的身影,全藏在黑荫中,我们怎样才能找到他的影踪?” 林森抬头看见被暴风折断的树顶,那粗壮的树干,从黑黝黝的林中依然挺立,显出一种傲气。此时,森林神秘莫测,一片沉寂。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进,在万籁俱寂的不安中,林森偶尔抬头看见那棵高大的断树,落叶的秃枝正挂银霜,摇摇欲坠,一缕阳光穿过树枝,沿树身照下来,挺立着,为保护幼苗,而遭受狂风暴雨的袭击,杆枝有如伸出手臂,坚定不屈,仿佛是一个残年风蚀的老人,在经历过雷电暴雨的袭击后,静候着援助。这棵巨大的枯木,孤零零地,象一个刚刚退下战场的将军,伸着它那坚贞不屈的头,忧郁地盘曲着枝杈,那失去了叶子的胳臂,愈高愈高举在天空中,犹如一个永世长存的庞然巨物,在原始森林里大声疾呼。在它的树干下,一阵风起,发出蔌蔌声。在风声中,一簇簇干草乱滚乱转,如象知道大祸将至,仓惶逃窜。这种不祥的预兆,让他俩心慌,前途迷茫,思绪象一团乱麻般无法理清,最后寻找的结果,更让他们胆颤心惊。 二人在沉默中摸索着,一步一步前进,他俩轻轻地拨着荆棘,枯萎丛杂的矮树,在森林缝隙地上瑟瑟作响,还夹杂着沉重的脚步声。尽管高大的树木遮住阳光,但树叶间筛洒下来的光点,还不时地撒在他俩脸上,这也算是一种撩拨人心中的希望。 刹那间,一切又堕入沉寂而神秘的未知之中。 他俩走着看着……而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上天一刹那间,又洒下一些光班,绿叶也欣欣向荣,萧瑟老树也闪出亮光。深林里显出的阳光犹如神秘的心脏,还有若隐若现的山谷中绝妙的景色。但是,谁有心思去欣赏呢? 高雅雯:“林森,你看,前边一条河流拦住了去路,山谷的峭壁下水面涌起不少漩涡,水中的岩石象突出的牙齿,我们怎能过去?” 林森:“是啊,水流很急,我们得想法过去。” 当他们走近的时候,林森察觉到他所遐想的那条河流,似乎是从一块草原流进峡谷的小溪,到这儿汇聚。他推断,假如沿着这条河流向上走的话,他们可能找到窄狭的小溪,或许可能还在峭壁之间找到一处通往对岸的浅滩,去到对岸。走了不到一百米,果真如此,这个峡谷豁然展宽了,露出一片浅滩。在一处崖隙下面,这条溪流涓涓地流着,水面露出了一层雪白的沙子。这样的水面,对于想要过河的人来说,恐怕再也找不到比这更令人满意的地方了。 事不迟疑,穿过浅滩小溪,他们终于熟悉了这条河。那水声是无限温柔的细语,忽隐忽现的小漩涡,低鸣象儿童的欢歌,回旋在山谷的音乐,让二人的心情好了许多。 高雅雯:“这是一条多姿多彩的谷河,云彩在河面上浮动,水声多么悦耳动听。多么美丽的风景!” 林森没吭,他无暇欣赏这山谷美景。此时,牵动他心境的是活佛的去向死活。他拉住高雅雯继续寻找,又钻进了密林。 在密林的边缘,高雅雯侧耳细听一番,她站住对林森说:“林森,你听,林中有啥声音?” 机警的林森,早已提高了警惕,他爬在地上,耳朵贴在上面,立即紧张起来,急促地说:“不用你说,我早已警觉。林中有马蹄声,还不止一匹!” 高雅雯:“这消息,不知是好是坏?” 她站在高处,四下张望,问道:“林森,林密看不到呀?” 林森站起身来,说道:“看不到,是树木挡住了。” 他俩小心翼翼,慢慢接近……透过树丛,看见山谷中的情景。一支马队正朝他们处在的地方奔来。这让他俩好不自在…… 林森的脸上陡然变色,说道:“糟糕,大事不妙!” 高雅雯:“你怎么知道?” 林森:“他们可能是土匪!” 高雅雯:“你怎么判断是土匪?” 林森:“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就知道。” 高雅雯:“咱们怎么办?” 林森:“绕道,避开他们。” 高雅雯:“怎样走呢?” 林森:“是呀,我们不清楚这支马队,来此处干什么? 高雅雯:“那怎么躲?“ 林森:“咱们弄不清他们的来龙去脉,也不知他们的行动方向。” 高雅雯:“躲不好,会被他们碰到!” 林森:“这事儿,可不敢瞎胡闹!” 二人也不敢争吵,正在迟疑。 忽然,一声利哨,一支响箭穿过右边的树梢。 高雅雯一声轻叫:“带哨的响箭。咱们怎么办?” 林森先是一愣,回过神后,说道:“这响箭是信号,是给我们指示方向的!” 高雅雯:“你怎么知道,这响箭不是误导?” 林森:“假如是害我们的,箭就不会带哨?走,往右边走,瞧瞧?” 高雅雯:“那好。只好听天由命了?” 他们试探着往右边拐,果然不错,离马队越来越远了。 林森暗想:“这射响箭的人,怎么不肯露面,让我们看见?” 走了没多远,高雅雯看见,前方躺着一个人。忙说:“林森,你看,一个人躺在前面!” 林森往前边一看,果其不然,林丛里躺着一个人,没有动弹。他小心地走了过去,发现是一具死尸。这个死人是个矮子,上身穿着藏袍,下身着装是一条黄呢军裤,一双深统皮靴粘着泥土。他仰面朝天,瞪着双眼,手中握着一支德国二十响的驳壳枪,旁边散落着几个弹壳,胸膛上插着一支箭。林森退下弹匣,里面只剩一粒子弹,为了防患于未然,他把驳壳枪塞在腰间。看死尸的样子,早已完蛋。他拔箭一看,一行熟悉的藏文映入他的眼帘。 他默默念道:“门隅·格桑?” 高雅雯:“不好,不好?” 林森:“怎么了?” 高雅雯:“我看见了,藏刀,还有不少鸡毛!” 林森回过头来,这才注意到,散落在附近有不少贝母鸡雪白的羽毛。他弯腰捡起藏刀,仔细端瞧。 林森:“这藏刀有些蹊跷?” 高雅雯:“他的主人,会不会死了?” 林森:“这就难讲了?不过,那神秘的响箭,指引我们避难。他神秘的影子,我们可没看见!” 高雅雯:“可响箭的主人,在哪里才能寻见?” 林森:“茫茫林海,要找神出鬼没的人物,无疑是大海捞针,无处觅寻!” 高雅雯:“这人……难道是神……怎么不见人,就帮助我们?” 林森:“危机四伏的密林,好人难寻!” 高雅雯有些担心,说道:“林森,活佛到哪里去了?” 林森:“神秘的响箭,指引我们避开马队,却找不到他的踪迹,可却让我们遇到这具死尸,不知是何道理?” 高雅雯:“那我们得仔细分析?活佛的下落说不定那神秘的影子知道他的踪迹。” 林森:“有点道理。可那神秘的影子,又会在哪里?” 高雅雯:“在这茫茫林海中,咱们只有仔细寻觅,再作道理。” 他俩穿过密林,也不知转了多少树丛来到峡谷的峭壁边。一条荒草半掩的驿道显得有些蹊跷,一串马蹄印迹在草丛中露出踪容。这让二人惊得不轻。这条驿道不知是走的什么路?而是贴着峭壁,向峡谷隐去。 林森小心一瞧,在峡谷与峭壁相连处,有一条秘密栈道,象一条布条悬挂在峭壁上,驿道在云雾中化为一条曲折起伏的长龙,在云中飞舞。 林森有点激动,想起了老活佛讲过的故事。有一年,一个猎手追捕一只鹿,无意间闯进了这条峡谷。不知是祸是福,不知逮着鹿没有,却发现了波斗藏布江,在这里变成了一条小溪。这峡谷象是高山密林中的咽喉,将这谷口把守,凡是想走出森林的人,都要经过此处。那猎人越往里走,觉得一种莫名的恐惧袭上心头。 在走出峡谷其间,他看见了一件惨绝人寰的事。森林中,一片阴影,杀气腾腾,几个客商被一伙色巴(强盗)捆绑在树上,活活地折磨死了。 他亲眼目睹,色巴杀了商人后,便就地分赃,互相争夺食物,烟土、茶砖、布缎,盐巴、现洋分赃。他们先争吵,后打闹,由于分赃不均,便一个个抽出长刀,厮杀起来。 正当强盗杀红了眼,森林里,突然冲出一队蒙面人。从装束上看,象是外国人。只听‘砰,砰砰……’一阵枪响,色巴一个个见了阎王,全都上了西天。 那帮蒙面人毫不客气,满载货物,放火烧了尸体,骑马向密林深处扬长而去,不留痕迹,一会儿就消失了,不见踪迹。 年轻的猎手,碰上这场惨不忍睹的凶杀后,猛然回头,趁势开溜,从此,再也不敢单人独己在森林里狩猎了,万般无奈下离开家,到寺院当了喇嘛。 一阵风将林森从回忆中惊醒。有了这把手枪壮胆,二人小心向前。 天蓬般的森林,枝叶藤蔓,缠绕其间,行路艰难。 高雅雯的目光四下巡视,树梢还有小鸟在筑巢,在峭壁下的草丛里,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她轻移脚步,突然从林中飞起一群乌鸦,唧唧咋咋,引起二人的注意。 林森:“小心,前面有东西!” 他轻声喊着,朝鸟儿惊起的林中寻去,高雅雯紧随其后。 原来林丛中躺着一匹死马,皮rou被乌鸦啄空,只剩骷髅架子。 在马骸旁边,散落着一串念珠,一顶狐皮护耳藏帽,隐藏在草丛中,显示着不幸。 高雅雯心中猛地一惊,忙问:“林森,这会不会是活佛,遇难嘎拉魔谷?” 林森:“这可能是藏人,遗落的东西,活佛戴僧帽,藏帽是藏人戴的。你就不要乱怀疑吧?” 高雅雯:“是生是死,也不知他在哪里?我是替活佛担心呀!” 林森:“别怕。咱们慢慢寻找吧。” 此时的树林簌簌响声,让二人惊得不轻,在簌簌的响声中还夹杂着野兽的低吼声。 “豹!雪——豹!你瞧……”高雅雯吓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你往后躲!”,林森一把将她拽到身后,随手拔出腰间的手枪。 在他们的前方,现出一只雪豹,喉咙里响着咆啸。 “砰!”的一声,林森由于心惊,朝雪豹开了一枪,子弹打偏了。 “别打雪豹,野生动物得保护!”高雅雯忙叫道,可一切都晚了。 雪豹猛啸一声,前身一躬,准备朝二人扑过来。 在这千钧一发时,只听林中射出几声响箭,雪豹受惊,仓惶逃命。 两人从惊愕中清醒后一看,只见对面树上扎着五支响箭,形成一个梅花图案。他们被着神秘的箭法震惊了。 此时,树林枝叶间,闪过几个身着兽皮的人。一阵“呵嗬——唵玛——呵嘿……”后,便隐遁而去。 这时,林森想起活佛曾经说过,在瓦合地区,生活着珞巴和门巴人,他们隐居在深山密林,被视为‘野人’。活佛讲,他们早在三百年前,就融入藏族,被藏族同化了。不过,在藏区的门巴人的社会地位更低贱,更艰难。 林森:“这些离去的人,莫非就是活佛讲的那些所谓的‘野人’,居住在深山老林的珞巴、门巴人?” 高雅雯:“林森,我在草丛发现了一条小道!” 林森:“好,我们顺着小道,看能不能走出森林,找到活佛的踪迹?” 按照林森的想法,二人沿着小道,走出了密林。 突然,他们身后黑黝黝的密林,传来了零星的枪声,让二人惊得不轻。他俩冷静地观察着森林的动静。 说话间,森林里响起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朝他们的方向而来。 他们躲在灌木丛中,倾听枪声。然而,枪声却又掉头,朝森林的另一边转去,这才让他俩稍出一口气。 高雅雯:“林森,好像密林里隐藏着人,故意引开了他们?” 林森:“密林遮住了那支人马,弄不清究竟是门巴人,还是土匪?” 高雅雯:“若是门巴人引走土匪,岂不要给他们带来祸星,这怎么行?” 林森:“有一个办法,只有去找个火种,点燃狼烟,让土匪看见,转移土匪的视线,或许能使门巴人脱离灾难?” 就在他俩扭头往回找火种的时候,一个土匪头子带着一群土匪搜索过来。 由于森林边的草长得又高又密,他们没有发现二人。只是象征性地敲山震虎地开了几枪,“哒哒、哒哒……” 高雅雯害怕,不禁惊叫了一声:“呀,土匪开枪啦!” 土匪头子高喊一声:“小的们,仔细搜寻,看有没有人?” 有几个土匪开始朝他们这边搜寻,慢慢接近。 林森搂着高雅雯,躲着子弹,就地翻滚,荆棘尖刺扎遍二人全身。虽然疼痛难忍,但二人就是不肯现身。 土匪胡乱喊道:“别藏啦,看见你们啦,再不出来,就开枪啦?” 土匪头子从高雅雯的惊呼中,听出是汉人,他断定可能是探险队的人,便呼喊道:“你们是汉人,再躲着不出来,就别怪老子心毒手狠,不留活口!” 他俩就多在离土匪不远的灌木丛里,隐蔽不动。 高雅雯有些存不住气,悄声对林森说:“莫非他们真的发现咱们了?” 林森忙捂住她的嘴,答道:“别动!这些土匪是瞎诈唬?吓唬人。” 土匪头子乱喊了一阵,见没动静,有些扫兴,又不敢冒然搜索森林。 “咱们快逃,朝土匪包抄的反方向跑。”林森说道。 还没等高雅雯反映过来,林森便拉着她,向山边的另一片树林跑去。 突然,刀疤脸从一个树洞中闪了出来,他狞笑道:“想跑,没那么便宜,老子早在这儿等着你们上钩哪!” 高雅雯急得直叫:“不好,我们中了圈套!只有拼了?” 刀疤脸得意地一笑,说道:“好,拼吧。我看那俩用什么拼?” 林森急中生智,一把将高雅雯拉到身后,朝林中大声喊叫:“野人,快跑!” 林森这一招还真有效,把刀疤脸吓了一跳。他慌神回头去看,林森趁机拉着高雅雯,迅速地逃进密林深处。 看见二人一逃,刀疤脸才知上当了。他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却“咯咯”地笑了起来。 原来,二人根本没有想到,他们正朝土匪的包抄地跑去,无意间反倒中了土匪的圈套。 几个土匪,正慢慢朝他俩包抄。 刀疤脸一阵狞笑,高叫道:“别开枪,抓活的。长官有令,不许伤害他们的性命,谁抓一个活的,赏大洋五块!” 眼看着二人陷入危机之中,二人商意后,只得分头逃生。 看着高雅雯渐渐远去,为保护高雅雯,林森故意弄出动静,吸引土匪们的注意力。 就在这危机关头,林中突然射出一串响箭,将土匪震震住。 刀疤脸惨叫一声,中箭倒下,无法说话,手脚弹动了几下,一命呜呼。 土匪们惊慌失措,喊道:“不好了,有野人……” 他们象惊弓之鸟,四下逃散,朝密林里窜去。 高雅雯看着林森绕了几个弯,很快就钻进了一大片有深草丛的树林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这才按林森指定的区域迅速行动,但她还是透过树林的隙缝,发现了守卫的士兵。于是,她弯腰潜行,绕过士兵的警戒线,峡谷一条溪流出现在她面前。 她小心翼翼爬到溪流边,观察一下四周的动静。她精疲力竭,已经昏昏欲睡。她强打精神,将脸埋在水中,多亏清凉的溪水,把她弄醒了过来。她担心林森的处境,正是他舍命引火烧身,诱开士兵,才给自己换来暂时的安宁。她生怕隐藏在密林里的士兵,诡秘得象幽灵,逮住林森。 林子的边缘突然亮起火光,隔着树丛闪烁。她想道,这也可能是士兵在生活做饭,在这样的时刻,这片区域出现这种情景,实在是不寻常。她想,自己行走起来更要分外小心,以防冤家路窄,遇到士兵。她知道,自己还处在困境中,在这种地方难就难在选择哪一条路。 下雨了,树林遮天盖地的枝叶也挡不住风雨,淅沥的雨声好像怪鸟发出警告,预示着不妙。 她尽量避开火光,顶风冒雨,找一个合适的地方休息。她来到一棵盘根错节的古榕树下,无力地靠在树干上,从树叶间滴落的雨点,不停地洒在她身上。 雨住了。弯月挂在树梢上,林间洒下了朦胧的月光。月光隔着叶隙象萤火虫似地晃来晃去。 身后这棵大树,缠绕着藤蔓象盘龙似地将根扎在树的根底,枝须吸着树的汁液,枝叶茂密。大树也不干示弱,为了成活,倔强的虬枝勃发向上,争夺天日,枝头象一条虬龙,欲有升天之势。一阵凉风发出凄厉的响声,其声如哀鬼游魂。 她侧耳细听,风声家杂着猫头鹰的叫声,吓得她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她想睡觉,但还怕有野兽……她强睁眼……树上盘绕着一条蛇,昂着头,吐着舌,正在慢慢移动。 这下可把她吓得不轻,站着一动不动。惊怵后她把眼一瞪,借着月光,这才看清,头顶上有几串圆鼓鼓的东西,在树枝间随风晃动。她仔细辨认,原来是树上吊挂着干瘪的人头。“骷髅”!她看着那死气沉沉的面目,眼睛是黑窟窿,鼻子只有鼻孔,嘴呲露着牙齿,最叫人害怕的部分,是那干瘪的的肌rou,象是经受过炼狱里的痛苦,遭受过各种刑罚,这更让她害怕。她定睛凝视,骷髅象一串串晒干了的圆葫芦,听着空壳的骷髅发出如泣如诉的声响,她心里不免更加惊慌。在风的吹动下,叮咚的碰撞在林间廻荡。她不禁胡思乱想,急忙转身,跌跌撞撞离开那可怖的地方。 风声鹤唳的诡秘之地,始终影响着她的情绪。她边跑边想,自己怎么会误撞到这个地方?这时,她的脑海里突然闪出一道灵光,一部西方人写的著作在她心里倍受折磨,书中有所谓‘食人生番’、可汗和国王——长老的传说。从而在西方产生了一些极为稀奇古怪的传闻。书中大部分这类故事广为传播,又不知出自何处的传闻一样,让她不得不重新思想。中世纪的欧洲认为亚洲是‘一片遥远而神秘的未知之地’。老普林尼和托勒密都讲到了东方的神话人物,和奇特的事件,从而更促使西方维持了一种都东方的强烈兴趣。约翰长老的故事是一件半真实反映,它同时也是在亚洲腹地发生的对东方认识含糊不清的反响。在从中国内地延伸到里海之间的大草原上,许多游牧部族在形成,并相互吞并。出生在贝加尔湖的成吉思汗统治了贝加尔湖以南的一大片领土,并由此开拓扩张为一个庞大帝国的领地。在公元7世纪,中亚共有两种宗教传播。佛教从印度发祥,并逐渐向北发展,从7世纪时,便传到吐蕃。到9世纪时,喇嘛教已经在吐蕃高原牢固地立足。西方人柏朗嘉宾修士和波兰人木笃,以从事间谍使命,到达蒙古。他们沿途的考察结果,就是柏朗嘉宾修士所写的《蒙古史》一书。书中概述了蒙古人的风俗习惯、社会组织、宗教信仰及其历史。它是由一名西方人写的有关西域民族的第一本书,其中特别包括有关吐蕃居民的最早资料。高雅雯由此想到:蒙古人有对虚构故事的习性爱好,而翻译(波兰人木笃)的错误柏朗嘉宾修士的轻信之间,恰好为想象力留下了从分的余地。柏朗嘉宾在书中写道:成吉思汗在数年前,就派遣了一支部队以征服印度。这支军队击溃了生活在该地区的‘黑撒拉逊人’,一直挺进到由一名非常强大的国王(约翰长老的阴影笼罩着这一故事)统治的一片基督教土地后,被击败了。蒙古人边战边从沙漠中后退。他们长时间地骑马行军,一直到达了一片由‘人——犬部族居住的地区’。这个‘人——犬部族’是西方中世纪所熟悉的奇迹之一。柏朗嘉宾在被人——犬部族吓跑之后,写道:‘吐蕃人具有一种神奇的、或者更应该说是可憎的习惯,这就是吞噬他们的父母。因为当那里有人死亡时,他们便将其全部亲戚集合起来,并美餐一顿。那些男人绝对没有胡须,每个人始终都手持一块铁,以拔掉下颌部不断重新长出的所有须毛。他们面目丑陋、身体畸形。’。此时,高雅雯想:或许柏朗嘉宾所写的他们用钳子拔去面部汗毛之习惯的说法,是正确的,这可能是自己所知道第一手资料。按照他的说法,在金帐中肯定一吐蕃人。不过,她又想到:在中世纪前往西域的所有西方旅行家们(甚至是某些东方旅行家),对吐蕃人为‘食人生番’的指责,很少有真实依据。她据资料所知:在佛教传入之前,吐蕃实施仪轨性的‘食人rou’习惯,在苯教仪轨中留下了其踪迹,这让她有些怀疑,但在喇嘛教的仪轨中仅保留有一些象征性的残存。除此之外,马可·波罗声称,忽必烈汗宫中的吐蕃巫师们吞食被处死的罪犯。曾经于18世纪初叶,在西藏度过30年的奥拉齐奥·德拉·佩纳(Orazio-della-Penna)也讲到了,在拉萨附近的一个堆尸处,那里被处决罪犯的尸体遭肢解后,只剩下了股骨,以被用做制造仪轨中使用的骨腿号。头颅骨也被取下来,以制造西藏僧侣们使用的钵与鼓。‘为了制造这些号角,他们更愿意选择罪犯或暴卒受害着的骨头,这样就产生了一种复杂的咒语’。因此,高雅雯不得不重新将这种说法考虑:这种仪轨性的‘食rou生番’行为,在赴亚洲的最早一批西方旅行家们的思想中,是与他们风闻到的有关西藏人的殡葬活动结合在一起了。因为西藏埋葬死人的现象很少见,他们对尸体处理的惯用办法,是把它分割成小块并将之抛在遗弃地中,施行野葬或天葬,让它们被野狼或秃鹫吃掉,这样最好,是证明死人进入天堂了。她不敢往下想了,莫非自己真的误入生番之地了!现在她充分地感到,在这陌生的地方,也不知会冒出什么事儿来,她的心里由乱到空白,再也想不出什么了,还是远离此地为好。 她恐慌地边走边想:人类历史上是否真的存在过‘食人之风’?这个话体确实使她感到震惊。从一些历史文献看,答案是有的。通过一系列的考古发现,食人现象不仅过于残忍,而且也是难以置信。这种现象向人类的承受力提出了挑战,并且将古代人吃人的场景摆在了人们的面前。这种事情,达尔文在《一个自然科学家在贝格尔舰上的环球旅行记》中,描述过南美火地岛吃人的情形:‘在冬天,火地岛人由于饥饿的驱使,就把岛内的老年妇女杀死和吃食,反而留下狗到以后再杀。’。这种食人的事情在今天看来,实在令人害怕,也行不通。不过,1863年出版的英国赫胥黎的《人类在自然界的位置》一书中,也有类似的记载:‘在非洲刚果的北部,过去住着一个民族叫安济奎,这个民族的人民非常残酷,不论朋友、亲属,都互相吃食。他们的rou店里挂满了人rou,以代替牛rou和羊rou。他们把在战争是捉到的敌人拿来充饥,又把卖不出好价钱的奴隶养肥了,宰杀果腹。’。她还记得一些有关吃人现象的记述。那就是最残忍的食人部落,食人之风虽然发生在远古时代,但现代的吃人现象,应该就是古代食人之风的遗存。直到19世纪末,甚至20世纪中期,在太平洋地区,澳洲、欧洲与印度尼西亚的某些海岛上,以及非洲和南美洲的某些地区,还生存着数十种食人部落。这更说明,远古时代不仅存在食人之风,而且还一度盛行。食人之风在远古时代普遍存在,但更多的原因则是表现为部落之间的战争冲突,食用本族成员的现象还是个别的,即使有也是食用死去的同胞尸体,以此借以充饥。此时,她又想到了一些资料中的记述。在斐济群岛,土著人常将打死的敌人烤熟或煮熟后分食。到了氏族时期,阿兹特克人仍然保留着宰食战俘的习俗。在古希腊,阿卡地亚国王也有吃人的习惯,每当他杀死一个人后,就会将其分成两半儿,一半儿煮熟吃,另一半直接用火烤着吃。非洲中部的贝拉尔人,常生食死去的同族成员。达尼人则通过分吃战败者的尸体,来表示对敌人的蔑视。此外,16世纪前的台湾土著和20世纪前的毛利人等,也是著名的‘食人部落’。然而,在澳洲,却生活着一个非常残忍的食人部落。他们分食的不仅有自己的同胞,而且还有自己的亲生骨rou。最为残忍的是,他们要将孩子活活杀死,然后在与其他人分享。这种食人的惨象,令她厌恶,她实在不敢往下想。她知道自己的弱点,一想到这种残忍的事,就全身颤抖,立刻想吐想走。 本来已心惊胆颤的高雅雯,这时候更加惊慌了。不过,此时她也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她跌跌撞撞……发疯似地向反方向跑,极度的恐惧,使她逃了一段距离,也不敢休息。她不顾身上扎着荆棘,是因为她心里焦急,直到现在还没有发现林森的信息。现在若能虎口脱险,才能到达目的地,与林森会面。 夜色退去,露出晨曦。奔波折腾了一夜,她完全没有睡意。 前面有一丛罕见的林木,里面露出一块巨石,此处所说的人画巨石,本是大自然的杰作,突兀在草木之间,远远望去岩面上露出椮人的画面,它似乎有人为的画作。它是由一些岩石堆积而成,这一巨大岩石似乎守卫着隘口。 她看着巨石也不回头。画面中看去好似一个人,被捆绑在上面,不能动弹。要是他能够说话,一定会告诉人们这是为什么? 岩石溶入在朦胧的晨曦里,将极度惊恐的高雅雯陷入噩梦般的遐想中。她似乎坠入回忆的死胡同,象一阵阵梦显现在她的脑际中:远古时代的巨石建筑和雕刻艺术使她为之迷惑。苏格兰的巨石阵,触及她的灵魂,复活节岛上的巨石像,使她畅想。分布在世界的石棚,立石桩、环石、列石、石碣和积石墓等古代巨石建筑。这些统称巨石文化……认真研究者寥寥无几。这对她自己来说,找出这方面的原因,则是缺乏文献典籍资料可依,也没有民族学等材料可循,在她的心里,仅有民间留下了许多动听而莫测的传说。不过,在她的记忆中:法国人类学词典对石棚的解释是,在三或四块巨石之上,支架一块扁平的巨大天井石,故亦称‘石桌’。而德国人则称之为‘巨人之墓’,比利时称为‘恶魔之石’,葡萄牙叫作‘摩尔人之家’,在法国则有‘仙人之家’和商人之桌两种俗称。她还听过,中国辽东半岛流传着‘姑嫂修石升天的故事,故称’姑嫂石‘,而女娲补天的神话,更是家喻户晓,所以说是‘五彩石。而面对眼前出现的这块巨石,更是觉得不可思议。她也无法给它起名字叫什么石?只有走近观察一番,再作道理。 在晨曦中,她象做梦,头脑还不是十分清醒。山上那块奇特的巨石,模糊的轮廓象一堵墙,堵住她的去路。她远远地徘徊观望,是大自然的巧夺天工,让她是象做梦?她寻思道:“唉!我怎么阴错阳差来到这里?是干吗来了?会有什么收获?我干吗要来看这巨石?有什么意思?心里琢磨着:“难道我是到这儿看风景的不成?” 她神魂颠倒地望着巨石。它犹如天外飞来的陨石,露出咄咄逼人的气势,迎接黎明,使她吃惊。 她的好奇心大发,也不再害怕。她的心中似乎在说:“这是上天赐给我机会!”在茫茫的洪荒中,她想看清巨石的面目。坦白地说,这块巨石引诱她的好奇心。她虽然惊怵,可表面上却装出天不怕地不怕的人:“高雅雯,你不但是一个勇敢的人,也是一个聪明的人,凡事都希望盘根究底,弄不明白,怎么也不肯罢休!好,只管往前走……” 借着曙光,她抬头瞭望,只见那岩体发出的光芒,和晨曦溶为一起。一阵清凉赶走了她的倦意。在朦胧中,远远地,她看到一块硕大竖立的巨石,上面好似有一幅耶稣受难图模样的画面,令她惊颤!她寻思道:“啊!我怎么阴差阳错地来到这里?难道是鬼迷心窍!”。此幅画吓得她慌忙后退,结果踩到崖边,脚一滑险些掉下悬崖。站稳脚步后,心里琢磨着:“难道我是到这儿看画……还是来送死的不成?”接着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不弄懂这幅画怎么也不肯罢休。她的好奇心大发,用脚试探着往前走,前面不远处就是岩画了。她看着那西洋景一般的岩画简直惊呆了,就象传说中的神话中的猎杀故事,其感染力自然是非同小可。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一下来劲了,现在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她象着魔似地留神观看,岩画具有艺术家的风格,笔峰原始粗犷刚劲有力,挥笔而就的各种线条,呈现出的图案,原始粗狂,色调浓重,闪耀的光泽,令她眼花獠乱,心惊胆颤。她回过神来,耐心一看,画面构图相当洗练,画着一幅野蛮的猎兽图案,众多的人在围猎,有的猎人拿着号角贴在嘴边,有的手持梭镖追逐麋鹿,有的手持弓弩,放箭射杀野猪,有的手举大刀,砍杀牦牛,逐猎场上的各种动物,有的中枪倒毙,有的带箭逃离,有的则惊恐呆立。她不再忍心观看,不由地转到另一边,这一端画面更令她惊颤,叫人望而生畏的受刑人更令人生厌,使她几乎无法往下看。这种恐惧感并不是凭空想象,而是一副真实的画面,画中的人真是多灾多难。当她走近细观,她的心头就情不自禁地一阵颤栗,这时候,她真想逃离。不过,她还是鼓足勇气,硬着头皮看下去。有一点是可以肯定,她这个人还是多才多艺,对于任何一个新生事物,她都不肯放弃,定要刨根究底。可以说此时她完全是在惶恐孤独之中度过的。开始看到这幅画面时,她吓得几乎不敢动弹,几乎连脑子都不敢旋转,思维也仿佛凝固了。过了一会儿,她稍喘口气儿,才仿佛得到了一丝安慰,终于没有后退。不过,她还是就象坠入一场惨不忍赌的噩梦中,似乎不太清醒。无论她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她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她已接近死亡的边缘,她不愿向死亡靠拢,但是她却看清,所有这些悲惨的画面,原来真的呈现在她的眼前,而且却一一刻画在山间的阴霾之中,她看清一幅这样的图景色彩鲜明地展现在自己的眼前。画面中的人物面对着她,头被黑布袋蒙着,两个破洞露出两只眼睛,透过布袋可以猜想,他的脸上是一副绝望的表情。这幅画的人物形象成十字壮,两条手臂伸展着,两条腿脚微微分叉,整个身子的状态好似背着一幅十字架,那惨状就象耶稣所遭的灾祸。她虽说不上害怕,但一时间她的眼睛都被这个幻境震撼了。这个画景肯定不是自己的幻觉所造成,尽管她也听闻过不少惨不忍睹催人泪下的场景,但决不是自己现在所目睹的场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在着荒山野岭,竟会出现这样一副岩画?那伸展四肢的画面,就是再有能耐的艺术家也会叹为观止,这幅好似耶稣受难的图画,冲击着她,那种刻骨铭心的感受是空前绝后的。坦白地说,难受、震惊,这一切都不在意料之中,就是她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所表现的崇高品德和顽强的自制力,在此时也受着强烈的刺激,使她几乎难易支持。此时,她竭力控制着自己,默默想到:“这多么象耶稣之死!”,她又竭力让自己不出声,默默祈祷:“啊,上帝,我怎么会遇到这种事情?但愿我是一个男子汉,不愿成了一个胆小鬼!将这幅画作看完。现在,我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做好了心理准备,绝不后退。”。她把心头的祈愿用更胆大的想法倾泻出来。上帝也不会听到她的祈祷,这一点她自己也知道。她真想上前去揭开那无辜受难者头上的布罩,但那还有一段距离,不可能揭掉。她也知道,这不过是一幅画,用不着去揭掉它?这真象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画得这样出神入化?她的心一下子被掀起来啦!吸引她的整个画面,正是那色彩斑斓十分凄惨的构图。画中那个痛苦不堪的人衣衫褴褛,她的目光从蒙面的头部向下移去,一支长矛直刺受刑人的心脏,而他的四肢则被绑在凹槽的象鼻孔上,象一个真人在活受罪一样!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画面的触动,让她沉浸在遐想的沉思中,她仿佛看见一群猎人,拿着各种武器,冲向这里。她开始用一种惊讶和恐惧的目光看着岩画,也不知什么害怕,只想仔细地审视一下它。周围的草木挂着晶莹的晨露,弄得她浑身湿漉漉。她觉得作者的笔在岩面上挥洒自如,构图恰到好处的笔触,只能是来自惊人的观察力,这种看似原始粗狂的创作,至少在想象的艺术是纵情勾勒的。她把心头的想象用更大胆、更超前猜测倾泻出来。那幅画面活象是拷问被绑缚的罪犯?他肯定是浑身疼痛,几乎丧命,在离她不远的岩壁上,蒙布的破洞睁着溜圆的眼睛,正瞪着她呢。
她尽力想象着那画面创作者当时的心境。忽然觉得当时假如在这个地方很危险。此时她心头的那些想法仍然萦绕脑际,令她感慨不已!接着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就用手小心依依地触摸了一下那冰冷的岩画。若真的有人被绑在这上面就必死无疑!人有一个本性原本一致,凡事都希望盘根究底,她就象着了魔似的怎么也不肯罢休。这时不知是什么神灵给了她启示,要她赶快转身离开这里,她虽然弄不清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似乎另有深意,反正她觉得这个地方很蹊跷。她似小孩般地执着痴迷地继续看着阳光下那不断变幻着的画面,心里沉甸甸。虽然只有她一个人面对画面,但她还是集中神情要把这幅画弄懂!这种原始的画就象呈现了一个活着的身影,令她百感交集,触动心灵,也象在梦境。 突然,风吹草动,她的血液往头上一涌,只觉头昏眼花,岩画立刻化为各种形状的幻想,在周围飘飘荡荡,眼前的万千幻象,使她仿佛一下子跨入了蛮荒时代的历史长廊,似乎看到了许多鲜为人知的残酷画卷,感受到了徒唤奈何的哀伤!从她的想法中,她看出了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新情况。不过,所有这一切使她不能避开眼前的猜疑,比如说,她不必去担心她是否知道前人的暴行,如果她自己真的猜到又会怎样看待?结果倒是她大吃一惊!自己反倒象在梦中。由于这一猜疑得出的结论,是她的理解能力似乎没有问题。但还是惹她伤神费力,对于她来说,这种前人的古怪行为,还是让她有一股难以名状的伤感情调,她还是把这个问题想得仔细一点为好。不过她觉得还是把这种事情联系起来,利用这次机会细致地实验她的思维是否正常。但这一切使她很容易疲惫,她还得去面对,目前的情况标志着一种精神上的变化,如果仅仅是精神上的变化那也算不上什么?为脱离这不适当的场合她也可以悄然离去,这样就能避免遇到坏人的厉害冲突,去跟人刀兵相见,脱离灾难。的确,她的行动急如星火,但目前的行动还无半点差错,并且马上设法避而远之,可这也不是她本人的脾气,碰到一星点不顺就马上退却。正是这样的倔强的脾气,才使得她坚持下去。她认为,人生在世总得去希冀一些不知道的事情。她虽无法排遗心头的困惑,但她还是希望自己能扮演英雄,弄懂现在还不知道的事情,为此,她也不愿意去违心地克制自己的行动。她根据目前画面的线索推断,并得出结论,此事大有可能。所以,为了成功,她也顾不上此时有什么风吹草动。正因为她排遗了眼前的忧虑,才不必去担心目前的境地。正是在这种危机四伏险境中,她还得觉得自己必须磨练!在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中,她恍如隔世,似乎眼前出现了刀光剑影,血rou横飞、野蛮厮杀的场景,那些残酷的画面一页页地展现,令她目不暇接,并且觉得这样也是古人情理之中的事。她想:“不管我在哪里,这些画面都会如影随形,让我震惊!否则,我就不去想这些事。”但是,无论如何,她也摆不脱这种事儿的缠磨,而是一时间的沉默,两眼似乎也看不清画面,接着四肢无力,昏昏欲睡。纵然如此,她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角色,还在不遗余力地想查出此画的根源。不过,用现在的观点来看,有些人也可能说,这是无稽之谈,或许这人类某种共同的弱点,造就人类最后的判断源于是同一个上帝。可以设想,人类的脑神经一遇到这种突发之事的刺激就容易导致精神紧张,而失去了正确的判断力!其实也难怪,人类为达到某种目的费尽了心机。 她若有所思地站着,思着,恐惧和惊慌过后,逐渐恢复了镇静。 这真是难熬的时刻。在站立中,她肃穆地听着山谷里各种响声,所以才深深理解古人岩画上的故事,是有原因的。实际上,画中的事情让她的心里很不好受,这也许是她沉思默想的理由。荒凉的原野使她觉得整个环境更糟糕,至于会出现什么突发状况,她也很难预料。现在,山风凄厉的呼啸声似乎钻进了她的心里,使她疲惫之极,很难支持。在这种可怕的境地里,她还得承受着与画面中类似于迫害的程度,脑海里不时浮现出她的历次历险中的可怕片段,如临危险坠入深渊。这种思索对她是一种折磨,使她根本无法避开眼前的一幕,非常不舒服。 阵风将树叶哗哗从地上卷起,呼啸声在耳边嗡嗡响,她不由得胡思乱想,连踩到一片枯叶,踢到一个小石子,她都半信半疑,惊恐不已,双腿几乎直立不起。她觉得自己连一步都迈不动,就要躺倒在地,寸步难行。在这种充满着恐怖气氛的境地里,她虽然全身酸痛,但她还是要紧牙关,挪步向前,因此,她还得承受类似岩画中人物受迫害的现实。也许她有点晕眩,可已经顾不上她在荒原有可能遭到的危险,就是横尸原野她也不后悔。每向前一步,就使她看清巨石的阴影延伸她脚下近一步,这更让她无法回避眼前的一幕。看到那个受难的人物,这对她也是一种折磨,因此就助长她对施行人的愤怒!由于心怀慈悲,她对画中人说:‘啊,当你将要死去时,这将是对你的最大迫害!我并不知道你所受的惩罚,是否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但我知道你的命运真是惨到了家!啊,多大的报复!逃吧,别站着等死。’。她总是带着慈悲的声音和同情,准备下一步行动。她的情绪越来越低,全身一阵燥热,接着有一阵颤抖,终于快到跟前,一步也迈不开了。 她对那岩画中的受难者发出一阵叹息,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她被无名的恐惧压抑,几乎窒息。她感到自己非常痛惜,难受和迷茫。“跑吧。不,不,我不能,我还未看清……”。她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因为岩画上的故事真相还不知道,自己就愿意付出所有的关心和勇气,她也不清楚这个念头来自哪里?大概是她本人慈悲为怀的本意!她在岩画面前站住了。她一时也说不清充塞自己心头的是喜怒哀乐、还是酸甜苦辣,也许都不是,只是害怕才使她面如土色,浑身僵硬,几乎不能行动,她只觉心里笼罩着一个阴影,将自己嘲弄。 阳光开始投照岩画上……接着的一幕更令她吃惊。可现在事情发生了。那个蒙着黑布袋的破洞中的眼睛忽然一动,这让她震惊!开始,她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可怜人的眼睛一转,使她的情绪很乱。“这是一个可怕的事情!”。她想:“他或许是个好人?可谁来背这个黑锅,这就是他,可为什么他不说话?他不过是一幅画,怎能开口说话?”她在自问自答:“啊,我在这儿跟这家伙说话,真象傻瓜!”。 她恢复了原先的举动,然后又陷入自己猜想的恐惧中。 她思考着,继续注视那双令人无法回避的眼睛。她觉得他的眼神有点怪怪的,似乎深藏着什么隐情,这更让她感到警觉。晨光中,那一双黑珍珠般布满血丝的眼睛,显露着泪汪汪的瞳孔,刺痛着她的心灵。她尽力发挥想象力,在盲目的慌张恐惧中,她不停地打量着那受刑的人,看来这场景真叫她心痛。尽管她是一个局外人,但所见所闻的这一画面,真是太悲惨了。她想:“画中的人物,就象上了绞刑架,他真的要被绞死吗?看起来,他这种状况,真是遭到了最大的不幸。”。她承认,这些小细节使她心中颇为不快。直到走近后,她才终于有机会看清了画。她似乎在哪里见过画中的人?这一点她相信,而且非常重要。她一靠近画中的人,就情不自禁地有种陡然升起的不安之感。这有点象感冒引起的寒战,她当时,把这种心情当作纯属自己同情遭到惨刑人的反应,所以,只是在想自己的反应为什么这么沉重。不过,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这其中的原因,就深藏在人的本性当中,是一种人性更高尚的原因,才让她观察到上述的情形。这种事只有几秒钟,她越是不理解这画的内容,也就很难判断画面所表现的重要性。 原来,在岩画右上的一部分,还未进入她的视线,因为高高在上,所以她没有发现。她开始时,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画中的人物,并未把他与上部联系在一起,这或许是她的失误。因为原先岩石上端遮着一层水雾,她认为这真是一件非常正常的自然现象,并未显现出真正的画面,所以这层迷雾才把她蒙住。 直到雾水散去,露出真实的画面,高雅雯脸上的表情,清清楚楚地证明了她的惊讶。她的举止完全变了个样,她的眼睛也紧紧地盯着岩面的一个角,心情再也平静不了。“我真难以相信!”她喃喃地重复着。“这幅画,我很害怕!” 令她震撼的是一幅类似宗教色彩的画面,构图粗狂雄浑,笔力刚劲,形象逼真,她不禁感到极为惊讶,一辈子也没有象今晨这样强烈地刺痛着她的心。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仔细看下去。只见画中的天空,飞翔着一只雄鹰,正展双翅朝着画中人俯冲。天际处,太阳象一个火球,从炫人眼目的火烧云中射出光芒。红光四射的阳光,就像火焰在画上燃烧,霎时间,光线如同火箭射到岩面,让画中人苦不堪言。他形容枯槁,动弹不了,象个活受折磨的囚犯,遭受酷烤。在晃眼的阳光中,他的手脚似乎在动。可这细小的动作,高雅雯并没有看清,因为两个人眼睛中的恐惧均不言自明,她更不会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竟是那样活生生?可那眼睛却闭住了。虽然她并未看清那双眼睛是否闭睁,但她心中仍有一种大难临头的不祥预感,使她心里更加不舒坦。对于这种意想不到的事情,她神经高度紧张,差一点乱了阵脚,但她立即调整情绪,重新鼓起了勇气,将那使人窒息的痛苦引起的退却之意压了下去。事实上,这表明她自己的神经也已紧张到了极点。“他多象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在受苦!”她在联想,也想起了林森的嘱咐:“但愿上帝保佑你不出什么事。”她似乎听到画中人在大声呼喊上帝,请求上帝帮助?那么如果画里不是真活人……假如这事真象我遐想的那样,这画中人的最后下场,会是怎么样?假设他确实已经……遭难……遇害……唉,他究竟为什么还会留在这里?这瞎想站不住脚,从逻辑上也根本说不通,也只能说明自己无能,她知道自己也不是轻易被说服的人。可自己还蒙在鼓里,站在这里不动,这真是一个非常奇怪的事情,令她头痛,究竟是为什么? 一阵沉默后,她走近岩画,也不再害怕,仔细看着那幅画,因为它的确有一种难以推却的魔力吸引着她。画面在她心中掀起巨澜,更令她不安。她虽然只瞥了一眼,因为那画面确实给她以极大的震撼!但这一瞥就象万箭穿心,让她真的感到如入冰窟,多么残酷。“这是一幅蒙难图!是天葬?还是野蛮部落惩罚罪人的刑坛、还是祭坛蒙难人受刑的仪式?或许都不是,只是自己还未弄懂其中的意思。”。她提心吊胆地想:“我能看出来,这一定有什么原因。我看一定出了什么严重的事,才会出现这样的画。究竟怎么啦?我想这种事儿,有不可告人的谋杀!”。她不敢想下去了。 此时,她的表情冷峻得象岩石一样,心事比岩石还重。她看着图中的情景,除了刚才说她害怕的那一刻外,她一直再也没有正眼看图中人一眼,甚至当她的眼睛盯着那个岩角时,发自她内心的话:“我几乎忍受不了啦!除非出现奇迹,他必死无疑?”在茫无边际的思绪中,她仿佛看到岩石中闪出一个似乎熟悉的人影,这让她更加惊恐。“谋杀!”她吓了一跳,发出一声惊叫,但随即又感到怒恼。“不好。如果我陷进里面的话,说不定天降横祸,难易逃脱,若钻出一伙匪徒,我就死定了。这地方太不适合我了。”她一辈子从来没到过波密,更没见到过如此荒凉的地方,还会有这种惨象,她真希望这场景不是这样。一霎时,一阵寒风也刮得她浑身血液涌到脸上,让她不由得慌张。她好象置身在画中的场面,那些人影闪跃在她的眼前,叫喊声,厮杀声、刀枪、弓箭的锵锵声,以及猎物受伤的哀嚎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