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塑料工业网 - 历史小说 - 诡三国在线阅读 - 第3345章人物当中的人物是谁的人物

第3345章人物当中的人物是谁的人物

    曹肇曾经天真的以为,战争都是大人物做的事情。

    小人物能在战争里面做什么呢?看都不值得多看一眼!

    战争,就是要大场面,大人物,大品牌,大长腿,大咪……

    咳咳咳,反正都是要大的!

    要是只有一对小萌萌,都不好意思站起来。

    那么现在……

    自己算是大人物,还是小人物?

    如果自己算是大人物,那么为什么会被捆得像是一头猪?

    如果自己是小人物,那么为什么自己当年竟然是一味的喜欢要大场面大人物?

    自己的亲兵死了,而自己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一半是因为害怕,另外一半则是找到了一个借口来逃避。

    自己的亲兵以为曹肇他是一个大人物,所以应该有大人物的待遇,但是实际上曹肇他只是一个俘虏。

    一个本该死的,却没有死的俘虏!

    一个小人物!

    亲兵的血流淌而下,就像是流在了曹肇的心里。

    活着,才是一个人,死了,就是一块rou。

    那个被扔在了路边的无头尸首,或许在几天之后就会成为食腐动物的美餐。

    这些食腐的动物,大群大群被战争吸引而来,冷笑着,期待着,旁观着人类之间自我的战争,然后等着吃rou。

    人头,却悬挂在了队列前方的木杆上。

    毕竟是一个带甲兵卒的脑袋,算是一级首级的,没有人会轻易浪费。当然,这不能算是那个执行枭首的骠骑兵卒的功劳,而是要算在抓捕曹肇这一群人的身上,算是团体的功勋。

    那人头的眼,还在半开半闭,时不时的和木杆碰撞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似乎在敲着曹肇的心扉,又像是在不停的发出质问,『你是谁?你算老几?你为什么以为自己就能是大人物?』

    曹肇恐慌。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他自己原本喜欢大场面,并非真的因为自己是个大人物,而是因为自己其实是一个小人物。因为是小人物,所以不喜欢看见小人物。是因为他渴望自己成为大人物,所以他才喜欢大场面。

    他是如此的渴望,甚至一度认为自己就真的成为了举足轻重的大人物,所以他在接到了曹洪的命令的时候会欣喜,在告别了曹休的时候会兴奋,而在接到了曹cao的命令之后却变成了失望……

    曹肇被捆绑着,颠簸着,踉跄着,一路前行,只觉得血气倒流,只觉得头昏脑胀。

    直至他到了骠骑大将军斐潜的临时行营。

    他听到那一声声的兵卒的吆喝,看到了那一面面飘扬的三色旗帜。

    『嘭』的一声,他被像是待宰的猪羊一般,扔在了地面上,溅起些许的灰尘。

    又是有几名骠骑兵卒走上前来,将他从地面上扯起,然后架着他,向着大营之内而进。

    曹肇扭动脖子,他想要看清楚周边的情况。

    然而才试图抬头四望,就被一旁的骠骑兵卒摁在了脑袋上。

    他挣扎不开,也无法挣扎,目光只能盯在地面上。

    黄土上有白垩画的线。

    清晰,就像是划定的规矩。

    白线往前延伸,一直延伸到了一个像是铁塔一般的重装护卫脚下。

    『就四者家伙?』

    有些怪异的汉语腔调响起。

    曹肇感觉到站在身边的骠骑兵卒似乎有些微微的颤抖。

    『没错,就是他。』骠骑兵卒回答道。

    『脚给我。』那个怪异的腔调说道。

    『啊?哦。』

    骠骑兵卒应答,旋即将曹肇踹倒,然后将曹肇他的脚提了起来。

    『者四规矩?』

    那个怪异强调的人似乎是在陈述,也似乎是在问话,但是很快曹肇就被那人直接抓住了脚踝,然后像是一只猪羊一般拖拽着而进。

    『不……』天旋地转中,曹肇挣扎着,扭动着,流出屈辱的鼻涕和泪水。

    『尤那什么斯!你在干什么?』

    另外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

    『噢在呆人进区。』

    『你拖着他的脚干什么?』

    『者四规矩。』

    『啊哈?没这规矩!』

    脚步声传来,曹肇又一次经历了天旋地转,然后他终于看清了拖拽他的人是谁……

    竟然是一个色目人!

    强壮得像是一只野兽的色目人!

    曹肇猛然间才想起,骠骑大将军征服了西域!

    还没等曹肇的思绪变幻,他又重新被捏住了脖颈,然后像是一个鸡崽那样被提溜着往前。

    『这样才是!』那较为沉稳的声音说道,『我说尤那什么斯,你还是改个汉名吧,每次叫你都觉得拗口……像是那个,谁,马大裤衩,嘿!就挺好,好记!』

    『不!噢直到裤衩斯什么……』

    『由你由你。』

    随着越来越靠近中军大帐,两个人便是都沉默下来,不说话了。

    曹肇被这样拖拽着,依旧不会感觉到舒适。

    或许是经历了之前的痛楚,曹肇莫名的觉得这样的行为,似乎也可以接受起来……

    才进了骠骑中军大帐,眼前一黑,还没等看清左右,曹肇便是觉得膝弯一痛,已被踹得跪在地上。

    『贼将带到!』

    甲胄铿锵声,往后退去。

    曹肇勉强抬起头去看。

    居中主位之上,一身戎装的中年男子端坐,左右各有些军将文吏,或着战袍,或穿盔甲,再远一点,则是站着如虎狼般的护卫。

    上首之人原本正在和其一侧的文吏在说着一些什么,见到了曹肇被押进来之后,便是停了话头,将目光转了过来。

    这人就是骠骑!

    那眼眸之中,似乎是一片汪洋,深沉,孤寡,如渊如狱,既有俯视天下苍生的悲悯,又有执掌世间生杀的无上威风……

    曹肇顿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汗毛,似乎都在这一个瞬间立了起来!

    斐潜!

    就是斐潜!

    心惊良久,曹肇知道自己完全慌了神。

    周围似乎有各种声音传来,但是他一时之间没能听的进去。

    有人走上前,将跪在地上的曹肇扶起。

    曹肇茫然的转过头去。

    当然不是斐潜来扶起他,而是另外一个不知名的小人物。

    不对,这家伙……

    曹肇有些眼熟,似乎是在哪里见过。

    啊!

    他想起来了!

    『你,你是……鲍叔义的心腹……』

    曹肇瞪圆了眼,似乎在这个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但是他很快的又疑惑了起来。

    大汉推崇忠孝,对于投降求荣者向来鄙夷,尤其是在山东之地。

    五伦四忠三大孝,君臣、父子、夫妇、兄弟、朋友皆有规矩!

    可是现在一切都像是没了规矩……

    『曹氏待汝不薄……』曹肇几乎是本能一般的咬着牙,瞪着眼,死死的盯着鲍忠的心腹说道,『为何,为何如此?!』

    『不薄?』鲍忠心腹冷笑了一声,反正他现在已经站在了三色旗下,有些原先不敢说的话也就没了禁忌,『害我家主,还能称之为不薄?』

    『你说什么浑话?!你家鲍叔义死了?』曹肇愣了一下。

    『哼!我是说济北相!』鲍忠心腹说道,『怎么,不敢认了?』

    当年鲍信死后,是曹cao给鲍信办的丧事,并且收拢了鲍信的族人,圈了一块地给他们,给田给房给庄禾种子。所以对于大部分的鲍氏子弟来说,曹cao是恩人。

    至于找不到尸首这一点,虽然有些怪异,但是也还能理解。

    就当作当时的黄巾贼都眼瞎,不知道鲍信这人身份金贵可以换钱换物质,连尸体都能换粮草,在乱军之中踩踏成为了rou酱,连带鲍信的护卫也是混杂为了一体,无处可寻。

    毕竟汉代么,兵卒失期也很正常,并且曹cao的手下兵卒不那么听话也是有了先兆,导致鲍信最后战死沙场能怪谁?

    怪三公喽。

    反正天下任何地方出事,都是三公背锅。

    当年兖州,鲍信还是强大的地头蛇,还支持曹cao呢!

    鲍信一死,曹cao按照道理来说,还少了鲍信这个强力地头蛇的支持,应该是亏的……

    可是最后偏偏说曹cao赚了!

    由过程看结果,一切都是偶然的,由结果看过程,一切又都是必然的。

    当年鲍信在酸枣可是资助了曹cao的!

    给钱给粮给兵卒!

    为了报此恩情,就算是鲍信表态要将兖州牧的宝座让给曹cao,曹cao都必须反过来谦让给鲍信,以偿还当年的人情债。这才是符合山东之地的『五伦四忠三大孝』的要求,但是好巧哦,鲍信战死了,不仅是尸骨无存,连他的护卫的尸体也同样找不到。

    这些年来,鲍氏除了获得了生存的土地和房屋之外,也在替曹cao进行作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不能进入曹氏的核心政治圈子。

    或许只能说是鲍忠的能力不足,鲍氏家族里面没有出色的子弟吧。就像是山东之地的人最经常说的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一直以来,鲍氏什么话都没有说。

    沉默着。

    或许沉默十年,二十年,一辈子。

    可是在今日的骠骑帐下,这个沉默被打破了。怀疑这个小妖精,扭着屁股,扯着三点式的系带就蹦了出来,扭动着,将该露出来的不该露出来的,都赤裸裸的展现在了众人面前。

    为何会是这样?

    曹肇无言以对。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鲍忠心腹的怒意,竟然开始消散了……

    不过都是身不由己的小人物罢了。

    鲍忠心腹脸上带着一种难以描绘的笑,然后转头躬身,态度谦卑,『启禀骠骑,此人乃曹休曹文烈长子,名肇,现为曹军司马都尉……』

    验明正身。

    『嗯。』

    斐潜点了点头,挥挥手让鲍忠心腹退下。

    『来人,松绑。看座。』

    斐潜吩咐道。

    前几天,鲍忠的心腹就来了,说是想要投降,并且交换条件就是让他孩子到长安百医馆内接受治疗。

    斐潜没有马上同意,也没有拒绝。毕竟这个事情可不想后世打个电话叫个车就行,真想要从曹军营地里面将一个人送到了长安,需要配合的事项非常多,如果鲍忠心腹不能拿出更有价值的东西来,那么根本不值得为此大费周章。

    就算是千金买马骨,也要先证明确实是马骨,而且还是千里马的马骨,否则随便拿一根猪骨头就说是马骨,旁人不仅不会觉得是求马心切,还会觉得就是个傻逼。结果没想到,鲍忠这里还没有最后一个结论,还来了个曹肇!

    虽然说曹休只能算是曹氏寒门,但是也是曹氏核心人物之一了。曹肇是曹休长子,按照道理来说,不应该投降的,就算是被俘虏了,也要像是夏侯那样,展现一下要杀要剐随意的气概来,而不是一张嘴就说要见骠骑,要投靠关中。

    这就自然的引起了斐潜的关注。

    『为何要降?』斐潜说道,『曹氏待汝薄乎?』

    斐潜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之前曹肇在说鲍忠心腹,就是问这个『薄不薄』,现在斐潜他问曹肇,也同样是这个『薄不薄』。所以自古至今,绝大多数的企业公司,都别鼓吹什么忠义文化,狼性精神,就问一件事,『薄不薄』就得了。

    当然,也有可能还会有人觉得是老板提供给了员工一个平台,所以员工就应该单方面的服从和付出……

    福报文化啊,感恩文化啊!

    幸好,斐潜至少是混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懂得矛盾的对立和统一,知道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一旦进入单方面的要求的时候,或者是双方利益不对等的时候,就必然有问题。

    斐潜现在就觉得曹肇的投降,似乎有些利益上的不对等。

    投降了有什么好处么?

    活着。

    对,投降了,当然就能活着,而且还有可能活得很不错。

    对吧,水太凉先生?

    但是除此之外,就很难说是有什么太大的收益了。

    比如夏侯,死咬着不投降,斐潜也依旧会给治疗,给衣食,关押起来,也依旧活着,一般不会轻易杀了,但是曹肇投降了,斐潜这一边并不会轻易的接纳他,同时曹肇还会失去在曹氏一方的原有利益,除非是曹肇已经目光远大到了认清这滚滚洪流,看透了历史的层层迷雾……

    不过,斐潜没有听到曹肇说些什么良木啊,什么君子啊等等的言论,只是听曹肇很是直白的表示说他为了救他父亲,才愿意投降……

    啊呀,这就有些意思了。

    斐潜捏着下巴上的胡须。

    鲍忠说是要救自己的孩子,曹肇是说要救自己的父亲。

    刚好凑一对!

    不过曹休么,倒是比鲍忠要显得更有价值一些。

    『曹氏……曹氏待家父不公!』曹肇说着,有些咬牙切齿起来,不知道是表示仇恨,还是愤怒,抑或是像某些『文化人』口中的戾气太盛,『家父年少时,不幸大丧,却不得曹氏一分一毫扶持,只能孤身扶灵柩,租借坟地方得安葬……后迁家渡江至吴地避难,幸得吴郡太守收留……』

    斐潜听着,微微点头。

    曹休的祖父还当过吴郡太守,当时曹休的父亲那时候家道已经没落了,关键还中年横死,曹休便是不得不以年少之龄,站出来支撑家庭。按照道理来说,曹休姓曹,所以应该得到曹氏家族的族内支持和照顾,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曹休反而是投了吴郡太守。

    按照官方的说法,就是当时天下大乱,曹氏家族各自分散,但是这也确实是说明了曹休从十几岁到他再次回归曹氏的这一段时间内,曹氏家族没有给予什么像样子的帮助和扶持。

    『家父领兵以来,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可依旧无法擢升……』

    曹肇越说越是愤怒,慷慨激昂的投诉着。

    斐*客服人员*潜一边听,一遍嗯嗯的点头。

    这一点,真要说起来,确实是老曹同学做得不怎么地道。

    当时曹cao正在举义兵表示要为天下『除暴乱』,曹休来了,而且挺不容易的,千里迢迢从吴郡回归。结果老曹同学当着其他人的面大肆夸奖曹休,拉着曹休的手称赞曹休是曹家的『千里马』,哦,错了,是『千里驹』,似乎下一刻就要重用曹休的模样……

    但是实际上,曹cao先是将曹休打发去带娃当保姆了,后来觉得这小子还成,便是提拔了曹休担任宿卫之职,俗称看大门的……

    曹cao和曹休原本不熟悉,所以一开始不敢乱安排也是情理之中,毕竟山东之地要走流程的么,可以理解的,但问题是其他曹氏夏侯氏混个大专学历就能当县长了,而曹休还在看大门。

    这就多少有些不妥当了。

    要不是曹休本身确实是非常优秀,到了当下也根本就没有机会领军!

    就算是领军了,曹休的活也不是什么好去处,先是走轵关道,现在奔袭临汾……

    没错,这毛孩子都说出来了,曹肇表示他知道他父亲这一趟奔袭临汾,是九死一生,而他不愿意见到这样的局面,更不愿意曹休无谓的战死沙场,所以他愿意投降,并且愿意为骠骑斐潜前去劝降曹休!

    说得情真意切,抑扬顿挫。

    有情节,有源头,有过程,有发展,一切似乎都是合理的。

    斐*客服人员*潜听了,也是不由得点头认可。不过既然斐潜临时客串了客服人员么,能当场就拍板么?斐潜便是表示他都知道了,都明白了,然后让曹肇退下去等消息……

    看着曹肇在护卫兵卒的看押下离去,斐潜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看了看左右,『此事……各位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