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荀谌的心结
就在刘关张三兄弟准备领兵冲过乐陵山道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号炮响彻山谷,没等他们明白是怎么回事,脸盘那么大的石弹便如雨而下。这些石弹并不是从山峰滚落,而是呼啸着迎面砸来,仿佛夹杂着千百斤的力道般沉重而迅猛。 投石车!刘备三兄弟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 他们可是刚刚吃过投石车的大亏,连张飞都生生被砸伤过,要不是他反应及时将巨石卸开,可能都已经被砸成了rou饼,而且还是烤糊的那种。此刻再度面对投石车的攻击,三兄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是冀州的投石车,大家快点冲过去啊!”刘备惊呼一声,然后迅速展开他的神功,飞也似的朝着青州方向狂奔而去。 有了刘备的榜样,那些青州将士哪里还会有半分迟疑?当即纷纷飞也似的跟着他朝乐陵山道那头飞奔而去。巨大的石弹如雨而下,不断有骑兵被当头砸中,顿时连人带马被砸得脑浆迸流。而砸落地面引起跳动的石弹更是令人防不胜防,很多战马被跳动的石弹砸到,便砸得马腿断裂,迅速将骑兵掀翻在地。 冀州人用的投石弹都是经过打磨的,所以没有了那些可以缓冲的边边角角,使得石弹的跳弹几率大增,跳动的频率和幅度也大增。而石弹的跳动跟地面的情况有直接关系,所以跳动的规律极不正常,骑兵们根本无法及早做出判断,只能凭着运气去躲避。运气好的能躲过去。运气不好的……他们正躺在地上哀嚎呢。 一时间。石弹的轰鸣声、战马悲嘶声、将士们悲惨的哭号声……响彻山谷。令刘备感觉到心头在滴血。这些可都是他千辛万苦从幽州拐来的资本啊,这一阵石弹恐怕要毁去大半了。可是此时却不是悲戚的时候,自己虽然运气比较好,可是毕竟还没有完全脱离险境,哪里还敢稍作停留? 此时,刘备确实确定了荀谌手下定然是兵力不足,否则断然不会在有投石车这样的大杀器的情况下还让他们有机会逃出生天。这些rì子张雷公他们的死命纠缠,并不是想要拖延他们的脚步。等候韩枫的援兵,而是要逼他们用最短的时间立刻渤海。 乐陵确实是渤海和平原之间的主要门户,但并不是唯一的通道。和其他的通道相比,这里更方便、快捷,所以急于逃离渤海的刘备肯定会选择这里作为突破口。而乐陵山道偏偏又是这么一个适合伏击的地形,也难怪荀谌会早早就将伏击的阵地选择在这里了。将投石车往山上一架,居高临下的不断打击,若是有足够的投石车,完全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数万大军毁于一旦。 值得庆幸的是,张雷公虽然是雷石营统领。但是此番负责运粮并没有携带足够的投石车,只能凭着辎重营就地取材弄出来的投车。时间仓促。辎重营能够做的其实也没有多少架投石车,根本不足以将整个山道完全封锁,只能眼睁睁看着刘关张三兄弟逃之夭夭了。 很快逃出了投石车的攻击范围,再看看身边那些残兵败将,刘备的心里实在没有了半点兴奋之情。整整七千jīng锐骑兵,竟然再度折损了大半,只有不足三千人逃了出来,而且个个不是挂了彩就是灰头土脸,十分狼狈。 “走吧!”刘备恨恨的盯着渤海方向看了半晌,最后也只得无奈的说了一句,然后便赶紧带着剩余的这点兵力赶紧逃之夭夭。 荀谌那个疯子,兵力不足都能弄出这么大的阵仗让自己吃亏,要是再不走也许连自己的小命都要搭上了。想到这里,刘备不禁暗自打了一个冷战,此时他终于明白一个顶级谋士的威力到底有多大,也促使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给自己的找一个谋主。 历史上,刘备是吃了很多亏之后,才下定决心将兵权交给猪哥的,要是早在徐州的时候就有这个决心,未必不能引得陈珪、陈登父子的效力。要知道,论能力陈元龙也算得上是顶尖谋主,陈家在徐州的影响力更不是糜竺那样的商贾之家可比,若是能得到陈家的效力,刘备未必不能在徐州成就一番霸业。 但是,今天在荀谌手下吃了一个大亏之后,让“刘皇叔”的想法突然发生了改变,也许会改变早期紧握兵权的想法,真的找一个真正强势的谋主来为他参知军事也不一定。要知道,刘备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是在早期却是将兵权死死的攥在手中,除了两个义弟之外谁也别想要机会独领一军。 君不见,大名鼎鼎的常山赵子龙沦为了亲卫;君不见,家财万贯私兵家将无数的糜芳也只捞到一个副将;更不要说像糜竺、孙乾那些谋士,不但没有任何军事指挥的权力,连地方政事都不能直接干涉。他们根本不能称为刘备的谋主,最多算是一些幕僚罢了。 …… 幽州骑兵之所以会折损将近四千多人,并不是雷石营的投石车真的那么犀利,可以将足足四千多人全数砸死。而是很多幽州骑兵在投石车无差别的攻势下,看着前方战友纷纷倒毙,完全没有了往前闯过去的勇气,将近两千幽州骑兵在投石车的威慑下,根本不敢稍作反抗,只能乖乖的束手就擒。 随后赶到的张雷公,兵不血刃的就将这两千骑兵全部擒获。失去了勇气,没有了主心骨,加上这个时代的士兵基本上没有什么忠诚可言,这样的结果也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一战消灭了刘备七千兵卒,对于缺少骑兵,jīng锐士卒不足的渤海郡而言,确实是一场大捷。荀谌对于这样的战果也是十分的满意,他虽然不喜欢韩枫,更不愿意为韩枫全心效力。但是刘备无故杀入渤海腹地。作为渤海太守。他自然需要用一场胜利来宣告自己的存在。 作为“荀氏八龙”之后。荀文若的四哥,虽然没有荀彧那般璀璨夺目,但是一身本事自然也不是白给的。他荀谌就算无意与天下群雄为敌,但是既然要牧守一方,就要保得一方安定,所以才会殚jīng竭虑的设置好陷阱,狠狠的教训了刘备一番。只不过,可惜由于兵力不足。未能将刘关张三兄弟留下,委实有些遗憾。 当然,明知道韩枫已然派来援兵,而且就已经近在沧州,依然不顾一切的发动了攻击,却充分的体现了荀谌的傲骨。就算手中兵力不足,他也要将刘备大军重创,而且还不需要韩枫派来的援兵。仿佛只有如此,才能向韩枫宣示他的实力。 …… 渤海,南皮城。 审配一见到荀谌就急忙询问道:“友若。那刘玄德等人到了何处?为何你不让我们继续前去追逐,反而派人将我们召了回来?” 一旁的唐浩急忙躬身回答道:“正南先生。在下锦衣校尉唐浩。据前方探报,刘玄德率领一万jīng骑,先是在高城县附近遭到张雷公等将军的攻击,后又在乐陵山道遭遇雷石营的伏击,兵力折损大半,只有不足三千残余逃回了青州。” “三千残余?太好了,太好了。”审配顿时忍不住兴奋了起来,一把拉住荀谌的手连声说道:“友若果然大才,竟然能凭借手中这两万余郡兵做到如此地步,实在是令配刮目相看,此番刘玄德遭受如此重创,对我军下一步的行动十分有利啊!” “哦?下一步行动?”荀谌狐疑的说道:“莫非州牧大人准备趁势攻打青州?可是马上就要入冬了,若是不能速战速决,迁延rì久,届时天寒地冻、粮草转运举步维艰,越境作战实为不智啊!” 审配对此自然也有自己的见解,当即笑道:“友若放心,若是主公大举进攻青州,我自然是不会同意的,毕竟如今幽州尚未完全消化,实不宜立即对青州动兵。不过,主公也没有要我们攻取青州的想法,只是要我们攻占平原一隅作为桥头堡,不时袭扰平原,不让刘备有任何坐大的机会罢了。” 荀谌忍不住眉头微蹙,狐疑的问道:“正南先生,为何主公对于刘备似乎特别忌惮?想那刘玄德不过是一介小小的平原令,有何能为?何需如此大费周章的去提防于他?青州如今纷乱不休,料那刘玄德短时间内也做不得什么,待我冀州准备停当之后,再一举攻取岂不更美?” 审配对于荀谌的疑惑不予置评,只是淡淡的说道:“友若有心了,主公虽然年少但一向目光如炬,更是年少轻狂、睥睨天下,当rì就连袁绍、公孙瓒都未曾放在眼中,如今却对一个小小的刘备如此小心,这其中定然另有玄虚。那刘备如今虽然实力不强,但却野心不小,不但身边有关羽、张飞这两个顶级武将,更终rì口称‘汉室宗亲’意图邀买人心,恐怕其志不小啊。” 荀谌这才默默的点点头,仿佛在自己说服自己的说道:“没错,看那刘玄德竟然在危难之中,毅然抛弃旧主,还将一万幽州jīng骑轻易拐走,便知其人野心勃勃,不是池中之物。若是被他抓住机会,没准还真的会尾大不掉啊!” 张白骑冷笑了一声,不屑的说道:“刘玄德不过一介织芦编席之辈,有何德何能竟然妄称‘龙子龙孙’?如今他只有区区三千步骑,想要雄踞一方谈何容易?只要我两万黑山军一到,定然一举将其逐出平原。” 荀谌却是没有张白骑那么乐观,反而有些忧虑的说道:“白骑将军有此雄心自然令人钦佩,只是平原郡地势开阔十分适宜骑兵作战,关羽、张飞又都有万夫不当之勇,想要击败刘备大军谈何容易?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今黑山军的将领确实没有一人可以与之正面抵敌啊。” 荀谌正是因为知道关羽和张飞的厉害,所以才会将伏击地点选在不适合两人作战的山林之中。否则以张雷公、孙轻等人的实力,若是被一举击杀,那群龙无首之下。伏击有可能会变成溃败。不过。由于有锦衣卫的情报支持。他显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此时更是毫不犹豫的将这一点提了出来。 张白骑虽然不忿,但是对于关羽和张飞的实力,却是亲眼见识过的。尤其是张飞力扛飞石的事情,当时可是令冀州上下一片惊呼,而与他齐名的关羽也曾在阵前大发神威,在黑山军中确实没有可以和他们正面交锋的大将。想到这里,他也不好出言反驳。
审配却是微笑着说道:“友若放心。主公并非不知道关张二人的厉害,所以已经准备将虎贲军调入青州助战,而且还让徐晃将军也领一支骑兵过来。如今,我们只需要在隽乂将军和公明将军过来之前,将青州那个乐陵县也一并拿下,为我大军进入青州扫平障碍即可。” 张白骑接口说道:“这乐陵本为一家,如今却平白的分为了两处,实在是令人扼腕,我们正该及早拨乱反正,让他们再度合为一家。只是。这刘玄德刚刚从乐陵山道返回青州,不知道会不会趁机抢占乐陵县。阻挡我军进军青州的道路?若是有那三千jīng骑把守乐陵山道,那委实不是那么容易攻打的。” 张白骑为人是十分张狂,但却不是傻子。如今骑兵由于马镫、马鞍的大量应用,使得战斗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跟本就不是步兵可以正面抵敌的。乐陵山道平坦而狭窄,十分适合骑兵冲锋,若是被青州人抓住机会发动突袭,那后果不堪设想啊。 荀谌却是摇了摇头,十分笃定的说道:“刘玄德只是一个小小的平原令,如今虽然平原太守田楷已然战死,但是凭他的威望还不足以令整个平原郡臣服。若是还没有回到平原县就迫不及待的朝乐陵动手,那可能会使他成为平原诸县的公敌,我想刘玄德不至于会如此鲁莽。” “若是他如此作为倒是好了,不但要独力抵挡我冀州大军的攻击,还要时刻提防背后诸县的偷袭,这刘备还有何可怕之处?”审配也赞同了荀谌所料,当即正sè的对唐浩说道:“唐校尉,你锦衣卫身负刺探之责,请务必尽快查清刘备大军的动向,尽快汇报到我的行辕来。” “喏!我锦衣卫定然竭尽所能,为大人效命。”唐浩在锦衣卫中身份虽然不低,但是在审配面前可不敢有任何不敬。谁都知道,韩枫对于麾下的嫡系文武都十分倚重,而锦衣卫说穿了不过是他的家奴,家奴和重臣之间孰重孰轻,唐浩还是很清楚的。 审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回头朝荀谌说道:“友若,我知道你如今对于主公还是心怀芥蒂,觉得他用你的xìng命胁迫文若非明主之举。但是如今文若在主公麾下如鱼得水,俨然成为主公最信重之人,你还有何放不下的?” 荀谌脸sè微微一变,沉默了半晌才愤愤的说道:“正南,你所言不错,文若如今在冀州确实如鱼得水,但是他原本最想去的地方却是长安。文若一生最大的宏愿,便是匡扶汉室效忠朝廷,若非因为我的拖累,他应该早早就投奔我叔父去了,如今却只能困守冀州一隅,这如何能让我放得下来?” “哼!”张白骑冷哼一声,狠狠的瞪了荀谌一眼,冷厉的说道:“张某归降得晚,但是对于先生之事却略有耳闻。身为人臣不知忠义,妄图卖主求荣,连我等草莽武夫亦感觉不齿,友若先生熟读圣贤之书,却不知此等作为是哪一家圣人之言?” “这……”荀谌不由为之语塞。 他当然可以否认这一切,直说自己只是建言让袁绍入冀州,其实并无半分背叛主上之心;更可以说袁家四世三公,人品爆棚信誉保证,就算入了冀州也不会危及韩馥一家的xìng命。但是这一切根本于事无补,所有人都知道袁绍的浪子野心,他又岂能装作什么都看不出来?而且既然已经失败,骄傲如他也根本不屑于去否认这一切。 “没错,我是有迎袁绍入主冀州的念头,因为当时韩刺史并非雄主,根本不足以对抗公孙瓒的入侵,为了冀州百姓的福祉,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荀谌沉默了许久,终于大胆的承认了出来:“但是我也曾得到袁绍的承诺,他绝对不会伤害刺史大人一家,所以才决心劝大人让袁绍进入冀州的。” 审配无奈的摇头苦笑道:“袁绍狼子野心,岂可轻易相信?友若你当初犯下如此大罪,换了谁都不会饶过你的xìng命,唯有主公宅心仁厚才免你一死,就算你心中再有芥蒂也该放下了,此番就随我一起攻打青州吧,就当是给主公赔礼了。” “这……不行。” “怎么?我说了半天,你还是这么冥顽不灵?” “不是,我是说我不能跟你去青州,还是留着渤海调动粮草为你们提供后勤为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