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第十五日
在孙悟空一行人因内讧被沙曼华以雷霆手段制止时，摇在数百里之外的万寿山。 蹦蹦跳跳的从石阶上出现，抱着一颗大梨子，清风欢快的来到阵外，也不管里面的唐僧看不看的见，她显摆似的举起那颗大梨：“坏家伙，坏家伙，清风又来看你了。看看，清风又给你带好吃的来了呢。” “又、又到了中午吗……”缓慢的抬头，露出那毫无血色的苍白面颊，闭着眼的唐僧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笑容。 僵硬的嘴角慢慢的扬起，紧绷的脸颊慢慢的放松，眼角、眉梢缓缓的弯下，那笑容出现的速度就好像时间被放慢一般。 “是呢是呢，清风已经做完早课，到了中午了哟。”小鸡啄米似得点头，被无数黑剑和虚火遮挡看不见唐僧具体情况的清风露出灿烂的笑脸，开心道：“等坏家伙吃完梨子，清风又可以听坏家伙讲故事听到晚上了呢。” 很开心，说着这样的话，清风还咯咯笑出了声。 “是啊~又可以讲到晚上了。小清风，今天，你想听……什么故事呢？”笑容过后，唐僧再次低下了头，声音轻轻地，温柔的像是轻风拂过水面，带起的点点涟漪。 抚了抚自己被忽来的风吹乱的发梢，清风可爱的歪着头：“不知道……哎哎，坏家伙，你痛不痛啊？” 忽然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清风自顾自的道：“清风说你不痛，师姐和明月却都说在里面很痛，她们是不是在骗清风啊？” “……为什么，这样想呢？” “因为没哭哎。”向小花一样摇摆着身体，负着双手的清风笑嘻嘻道：“就像清风，清风最怕疼了。要是疼，清风一定会哭鼻子的。可坏家伙你一次也没哭，所以清风才说坏家伙你一定也不疼。” “啊，小清风真聪明，我的确一点也不疼。”唐僧的声音轻微却充满温柔：“她们啊，的确是在骗小清风呢。还有啊，和小清风不一样，坏家伙不怕痛，再痛也不会流泪。” “真的吗？” “哈、哈哈，是啊。坏家伙答应过一个人，无论怎样都会笑。所以，痛了也不会哭哦。” “无论怎样都会笑……呜啊，感觉好难哎。” “有点困难，尤其是有些时候，明明心痛的想剜出心去死，结果还要笑，很难，真的很难。” “坏家伙你做到了吗？” “勉强做到了一半吧。用了好久好久才做到了。” “哇哦~！坏家伙好厉害。”惊叹的长大小嘴，清风便欢快的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弯下腰把梨子轻轻抛进了阵中：“梨子、梨子，坏家伙你快吃，吃完清风就要听故事。呜啊~听什么都行哦。”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细小的滚动声模糊的传进耳中，唐僧不再说什么，迟缓的伸出手摸索着，捡起那颗梨子，擦也不擦就张嘴咬了一口。 咔擦~香甜的汁水温润口腔，然后如同岩浆似的顺着咽喉而下，带着火辣的感觉和铁锈的滋味刺痛了咽喉和胸腔。 毫无察觉般，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的将整个梨子，包括梨核都吞咽而下，唐僧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说道：“这次啊……” …… 轻声给清风诉说着她想听的故事，时间不觉一晃而过。 日落西山，清风依依不舍的和唐僧告别离开后，唐僧再次陷入了沉寂之中。 夜幕降临，没有脚步声，镇元子出现在了这里。 注视着阵中的唐僧，一丝奇怪的情绪在眼中闪过，镇元子说道：“活着。” 动了动身体示意自己还活着，唐僧默然无言。 “七天已过，还不打算放弃吗？” “六天已过，还不打算放弃吗？”缓慢的说出这句话，唐僧抬头对阵外的镇元子露出微笑：“记得昨天我怎么回答吗？我……拒绝。” “你会死。” “早有准备。” “……”镇元子无言，忽的冷喝：“不惜性命，愚蠢！” “命很宝贵，可有时候，更多的东西比命还珍贵。”昂着头，遮蔽面颊的长发向两边散落，唐僧闭着眼，火焰之中，那不变的笑容让镇元子些许动容。 “为何还笑？” “你不是应该听到了吗？” “承诺？” “对，和一个人的承诺。” “……何人？”迟疑片刻，镇元子这么问道。 “不记得了。时间太长了，她的长相、名字，我似乎都已经忘了，只是依稀记得在她死前答应过她，无论怎样也会开心。” “死了？”镇元子神色微动，似不悦的负手：“既与人有约，为何还要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好好活着不好吗？” “除了笑，在那个人死去的时候，我还学到了另一个东西。是珍惜。”唐僧轻笑道：“那些值得珍惜的东西。我会用一切去珍惜的。” “……对了其实除了笑容和珍惜，还有另一个人教会了一些东西，原则和底线。”顿了顿，唐僧又在后面补充了一句。 “你学得东西可真多。” 对镇元子讥讽似的话不以为意，唐僧道：“是啊，只可惜……我和那个人也已经永世为敌。” 视线穿透虚幻的火焰，望着唐僧脸上不觉浮现的悲哀，镇元子忍不住抿了抿唇。 “哼，明日再来，希望你到时还这么嘴硬。”忽觉没什么话说，镇元子甩袖而去。 唐僧低笑：“如你……所愿。” …… 跳跃似的，在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时间又过去了八日。 今天是唐僧离去无踪迹的第十五天。而在这三天之前，孙悟空一行人前进的速度又开始猛降，连原来的一半，开始的一半的一半都未达到。 奇怪的氛围在一行人中蔓延，让她们都有些焦躁。 行了小半日之后，一行人便不在前进。在一处阴凉地停下休息。今日风和日丽，可伊人却总有些坐立不安。 四顾着不知找着什么，伊人愁眉不展道：“半月了，良人怎么还没消息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放心放心，在俺老孙还没陪师傅上路前，师傅自己都走了一年，那时候都没出事，这才半个月怎么会出事？” 伊人心稍安，但还是忧心忡忡的样子：“这么久了，不仅良人没消息，就连被盗了人参果的五庄观也没什么动静，两者间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大概是还没发现吧。使着手势安抚伊人，沙曼华又指了指三天前就不再消失，此时正趴在寅月头上闭目养神的迦：开始那几天，迦有去过五庄观，不信你问它。 “迦，曼华说的是真的吗？”大概猜到了沙曼华想表达的意思，伊人向迦发出了询问。 轻轻抬起一只眼的眼皮，用那只眼看了眼微笑看它的沙曼华，迦轻轻点头，示意自己的确去过。 “五庄观没什么事吧？” 迦摇头，眼中奇怪之色闪过。本来也以为五庄观迟迟不见动静或许和唐僧有关，但去了几次，却一点也没发现唐僧的影子。不仅如此，镇元子明明已经回到了五庄观，也一直没对人参果被盗发怒。 这很奇怪，因为人参果对镇元子来说可是镇观的宝物，就算她自己不常吃，大多的人参果也都是拿去送人或赐给弟子吃，但被盗了六颗人参果后也不该如此平静。 还有唐僧，消失的也是十分奇怪。迦对自己的能力可是相当有信心，虽说平日不显，但只要它愿意，神识一扫，轻轻松松，千八百里的动静细微可见。但那天唐僧离去之后，迦当天追随着去找，却是什么痕迹也没找到。别说人，连气息都察觉不到了。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不知道迦看似轻易的摇头背后有那么多奇怪之处，伊人松了口气。 在一边，孙悟空小心的偷眼打量沙曼华几眼，才问道：“曼华，你上次不是能用神识交流吗？怎么除了那次，你一直都不用啊。” 其实除了这点，还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沙曼华知道的太多了。不过毕竟同行的时间不短，知道一些也很正常，大家这才没什么怀疑。 不太喜欢。一点也没有上次那威严浩浩的仪态，比划出这样的手势，沙曼华露出温和的笑。 “我想、唐、僧~”趴在行李堆上，墨星突然发出了有气无力的声音，颓废的把脸蛋枕在手臂上，她嘟囔道：“上次唐僧说的故事还没讲完，我好想他。” “都多大的人了，还整天听故事，真是不害臊。”独自坐在遮阴的树上，朱冷幽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管我，我就是喜欢听。”晃着熊耳朵，鼓着脸蛋，墨星气呼呼的样子。 朱冷幽想说什么，但看了眼树下望她的沙曼华，撇撇嘴就住口了。虽说已经过去了八日，但沙曼华那时发火的可怕威势她可没忘。 那种浩然到可怕的威势，朱冷幽可不想在挨一下。 懒散的靠着树干，忽然想起了什么，朱冷幽漫不经心道：“猴子，一直有件事忘问你了，上次你说的那和尚只有在满月之后的第二天找妾身麻烦是什么意思？是规定了时间准点找妾身麻烦吗？” 对不合群的朱冷幽很看不上眼，加上朱冷幽又喊她猴子，不高兴的孙悟空根本不想理会朱冷幽的问题。 可和朱冷幽一样，对于沙曼华上次发怒的威势印象深刻，加之想醒醒朱冷幽恶意看人的脑子，孙悟空想了想还是回答了。 “差不多吧。曾不小心偷听到师傅和太白金星说过，说猪头你……” 朱冷幽不悦的打断孙悟空：“妾身叫朱冷幽！” “哼，我还叫孙悟空呢。”反唇相讥一句，孙悟空压根不理会朱冷幽越发不悦的眼神和她斗嘴，而是继续道：“说满月之后，猪头你的心情会很差劲，所以才做了坏人。”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朱冷幽惊愕的简直呆住，不受控制的直起身，她死盯着孙悟空：“他，他真的这么说的？” “你可没资格让俺老孙唬。”其实孙悟空那时听的原话不是这样，不过意思差不多就是了。 孙悟空说着，又忍不住嘟囔道：“也不知师傅怎么看的，明明什么时候都是阴沉沉的才对。” 一向不怎么接触，孙悟空眼里，不合群的朱冷幽自然一直都差不多，没什么变化。但只有朱冷幽自己知道，孙悟空说的那句话对了。 只要满月之后，第二天她的心情永远不怎么样。因为每次看见满月，她总会想起那因她犯了天条被勒令不许出蟾宫的嫦娥仙子，还有其她的因她受伤的友人。如此这般，她第二天的心情能好的起来才见鬼。 本以为这件事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没想到却从孙悟空得知唐僧居然早都发现了。而顺着孙悟空的话仔细追忆一下，朱冷幽简直忍不住战栗。因为除了刚开始的第一、二月，唐僧在之后的每月满月第二天都有做那样的事。 也就是说，其实就在两次之后，她满月第二天心情会变化的事就已经被唐僧给发现了。 这不可能！朱冷幽绝不会承认那个阴险狡诈、恶劣至极，还贪生怕死的和尚会有那样的心思，那绝不可能！ 决不让自己的心轻易动摇，朱冷幽冷然道：“胡说八道，妾身满月之后心情会差妾身自己都不知道。那和尚，不过是胡乱再找借口罢了。” 孙悟空撇撇嘴，根本没兴趣和朱冷幽争吵什么。话已经说出来了，她爱信信，不爱信拉倒。反正等唐僧回来，还是这种心态的朱朱冷幽铁定得走。和注定是陌生人的人说那么多干嘛？ 当然，孙悟空是绝不会承认不和朱冷幽吵的主要原因是那边那只笑眯眯的沙曼华，绝不会！ 众人无言，气氛沉默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