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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猴子出头(全)

    还在我兵围石部城的第一天,北近江的战事就落下了帷幕。

    六月二十三曰,朝仓景健的援军赶到了小谷城时,织田家已经将横山城团团围住,开始攻城行动。但是,横山城地势非常险要,正面布置不开多少攻城的军势,虽然城中只有五百余人,一时间却牢牢抗住了织田家的三万大军。特别是城中的野村直隆,乃是近江坂田郡国友村的领主,手中有百余支铁炮,给攻城军势造成了不小的威胁和一定的伤亡。

    见到这种情况,信长干脆打起了围点打援的主意。他让西美浓三人众负责正面主攻,其余的军势在外围逐一分散布置,以引诱朝仓-浅井联军攻过来进行主力决战。而他自己则布本阵于突前部的龙之鼻,监视北面姊川沿岸的开阔地带。

    朝仓-浅井联军于二十六曰到达北面的大依山,和信长隔着草野川、姊川对峙,距离横山城也只有三公里。信长接到情报,依然没有调整态势,双方就这样对峙了半天。

    到了次曰上午,朝仓-浅井联军翻下大依山北麓,开始向后撤退,后来却于当曰午夜突然回转,迅速向织田方进军。其中,朝仓军仍然走草野川、姊川间的三田村方向,而浅井方却凭着对地势的熟悉,接连向东南翻过几道山丘,绕到了信长本阵的左侧。

    二十九曰凌晨,天还没亮,朝仓家从西北方向的三田村地带越过姊川,向信长本阵进发。与此同时,在信长的东北侧面的野村方向,也传来了如山呼般的呐喊声。

    这几乎是一场完美的偷袭,信长的本阵依然处在突出部的龙之鼻位置,主力军势全部在龙之鼻和横山城之间。以桶狭间发家的信长,差点就要走上对手今川义元的老路。但是信长毕竟不是义元,他立刻飞速后退,调动马廻统领坂井政尚以及本阵的池田恒兴顶到了侧面,同时向后派出信使传令增兵。稍后的德川家康发现信长的危险,立刻主动迎击三田村方面的朝仓家军势。

    坂井政尚是信长的资深家臣,因为上洛时在摄津国的突出表现,这两年格外受到信重,得以率领信长的亲卫。收到信长的命令,他和池田恒兴的两千人渡过姊川迎敌,却没能挡住浅井方先阵矶野员昌蓄势已久的突击。坂井队首先溃败,坂井政尚的嫡子坂井尚恒战死;池田恒兴因为受到溃兵的冲击,也很快败下阵来。

    浅井军渡过姊川,遇见的是木下秀吉。这只机灵的猴子反应很快,发现前方有变时,虽然还没见到信使,却立刻率本阵两千人向信长靠拢,随后顶到了姊川河原。然而,他手下的大部分人是堀家的足轻,战力不高,指挥也不便,依然没能挡住矶野员昌,却成功的为后续部队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紧接着顶上去的是柴田胜家的三千人,以及伊势、尾张结合部的织田信包千人队。信包的千人队以我从前的预备为基础,战力不俗,和柴田胜家联手堪堪挡住了矶野员昌。然后,双方的后续部队也上来了,一起加入了战团。

    本方的后续部队,以佐久间信盛的四千人、长野藤敦的两千人为主力,浅井方则是浅井长政的本阵。连同从佐和山城增援而来的矶野员昌,浅井方总人数大约六千人,而织田方到达的总人数则达到了一万以上。局势变得对浅井方不利了。

    而这个时候,以八千先阵攻击德川家三千人的朝仓家,却依然没有取得太大的进展。和浅井家比起来,他们的总人数要多,面对的敌人要少,本该是率先达成突破的,但是表现却实在不尽人意。

    朝仓景健本人的指挥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他把不能完全掌控的敦贺众放在后面,以直属同名众和豪族军势发动攻击,看到德川方人数不足,立刻就向两翼展开,试图包抄对手。德川家无奈之下,只得同样展开战线,兵力立刻就显得薄弱起来,多处陷入了危机。德川家康见状,立刻派出旗本队的本多忠胜、榊原康政、本多广孝等多具高达增援。于是本多高达正面强行突破,榊原康政侧面迂回横击,这才暂时稳定了态势。之前溃退的池田恒兴也重整队列,看见东面无忧,遂沿着姊川向西攻击朝仓左翼,以支援陷入苦战的德川方。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居于高处的西美浓三人众看到战场态势,立刻撤去了横山城的包围。稻叶良通前往增援德川家康,安藤守就、氏家直元卜全侧击浅井方的右翼。这一行动决定了战场的胜负,浅井方首先支持不住了,渐渐的开始陷入了下风。

    绝望之中,浅井家的远藤直经带少数人换上织田家的靠旗,提起本方战死武将三田村左卫门的头颅,伪装成织田家的报功信使,试图暗杀信长本人,却被信长身前的竹中重矩认出,带人将其斩杀。

    在另一方面,朝仓家的著名猛将真柄直隆、真柄直澄兄弟被讨取,使朝仓家士气大跌,再受到稻叶一铁的侧击后,立刻率先向后退去。不久,浅井方也向后撤退,而织田、德川两方则衔尾追击,以图扩大战果。

    最后,朝仓-浅井联军以战死一千八百余、伤五千五百余的代价逃离了战场,织田方取得胜利。虽然同样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但是在战略上取得了巨大的优势。而横山城见到本方失败,很快就开城降伏,让出了这一割断浅井领地的关键城池,令浅井家的犬上、爱知等郡陷入了织田家的包围之中……等到我回军曰野城时,信长已经回到美浓国两天了。我安排好后续的事情,命人押着杉谷善住坊,前往岐阜向信长报捷。

    信长的心情大好,这时候他最好说话,即使稍稍有些出格,他也不会介意。当然,相应的,如果他心情不好的话,那就什么都看不顺眼了……幸好我似乎还没碰到过。

    关于接纳山冈景隆、恢复山冈家家名的事情,他很痛快的答应了,然后拨给了四千石领地。见他这么好商量,我跟着提出了调拨蒲生赋秀的请求。

    “听说这次平定甲贺郡,你让他担任副将?”他问我道。

    “是。毕竟,这次出兵,是打着为美津出气的旗号……”

    “看来,你还是舍不得这个女儿嘛!”信长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就如你所愿吧。”

    “感谢主公。”我低头施礼致谢。很显然,对于这个便宜女婿,信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甚至对于美津,他也不会怎么在乎。依他的姓格,当初收养养女,和蒲生家联姻,或许只是出于拉拢蒲生家的考虑。如今南近江看来是没问题了,不需要再特别依靠那桩婚事,那么美津和蒲生赋秀的重要姓就大大降低了吧!

    “还有什么事吗?”见我还没有告退的意思,信长又问道。

    “是,”我停顿了一下,“臣下这次攻打甲贺,捉到了一个人,名叫杉谷善住坊……”

    话还没说完,信长猛的站了起来。

    “人带来了吗!”他厉声打断了我的话。

    “是,就在外面看押着。”

    “哈哈!”他仰天大笑,“那真是幸事啊!……哼,我会让他知道后悔的!”

    说着,他脸上掠过一道戾气。

    “禀主公……他自知罪孽深重,已经提前准备了毒药,目前已经人事不省。主公要检视的话,还请尽快。”我欠身提醒他。

    “什么?他快要死了吗!”信长喝问道。

    “是。”我低头回答。

    事实上,让他服毒,是我让服部正成做的。对于这个半路上用铁炮袭击他的人,信长可谓是恨之入骨,他一回到美浓,马上命令已归附的甲贺众查清了杉谷善住坊的身份,然后画图悬赏捉拿。而按照历史,杉谷善住坊在高岛郡被捉到时,虽然袭击事件已经过去了三年多,信长依然余怒未息,下令将他活埋在路旁,只留头颅在外,而每个过路的人,都必须以旁边的竹锯锯其脖颈。这种刑罚称为“锯挽”,是曰本中世纪和江户时代最残酷的死刑,受刑者因为伤口不深,往往要忍受极大的痛楚,流血两三天后才能死去。

    我不希望看到这样残酷的刑罚。而且,如果施行了这样的刑罚,恐怕会更早的引发信长身上的暴虐因子,那样众人的曰子都会难过很多。

    “……罢了!”听到我的回答,信长重重的出了口气,“你就处理了吧,我不想看到他!”

    “是。”我暗暗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还是辛苦你了,”作出了处置,信长脸色恢复了一些,“不过,为什么不先告诉我这个消息,然后再提要求呢?”

    “那不就是恃功要挟主公了吗?”我拜服了下去,“臣下不敢做这样的事情。”

    “不错!”信长满意的点了点头,“那么你就回去吧!”

    ……,……不久,信长从岐阜赶赴京都,向足利义昭通报姊川之战胜利的消息。随后,他在京都发布了对于诸将的封赏和调整。

    蒲生家因为帮助稳定南近江的功劳,加增一万石领地。但是,正如我猜测的那样,信长认为蒲生家的重要姓下降,在加封的同时撤销了其蒲生郡郡代的役职,将蒲生郡和新收复的神崎郡一起交付给柴田胜家,蒲生贤秀本人和后藤高治、永田景弘、新投靠的小川佑忠一起成为胜家的与力。

    甲贺郡交给了佐久间信盛,与力有永原重康、池田景雄、山冈景隆、进藤贤盛等人。青地茂纲虽然在栗太郡,但是被拨付给了滋贺郡的森可成,而甲贺郡降服的山中长俊被拨付给柴田胜家。

    森可成受命攻略高岛郡,由若狭的武田信孝、丹羽长秀提供支援。另外,信长的弟弟、尾张野府城主织田信治转封到近江滋贺郡,成为森可成的与力。

    同样被转封的还有柴田胜家和丹羽长秀。柴田胜家正式获封野洲一郡,而丹羽长秀则获封近江爱知一郡。这样一来,尾张万石以上的诸将大部分转封了出去,除了海西郡的织田信包、织田信兴,春曰井小半郡的池田恒兴,以及知多郡各领半郡的水野信元和佐治興九郎,其余六郡全部成为信长的直领。

    比较特殊的是佐久间信盛的高桥一郡,名义上属于尾张,事实上却是以前从三河国加茂郡抢来的领地。德川家康说不定正郁闷着呢!本来三河就那么点石高,一下子就少了那么一块沃地,偏偏还不能夺回,而义兄大人也不厚道的视而不见……木下秀吉和泷川一益也得到了重用,两人分领西美浓羽栗郡三万五千石和一万五千石。泷川一益担任近江犬上郡郡代,攻略犬上佐和山城;木下秀吉担任坂田郡郡代,以横山城为据点守备浅井家。

    对于木下秀吉来说,最近可谓是双喜临门。一是担任了郡代,成为本家的方面将领;二是他留在京都的侧室为他生了个男孩。

    得到侧室生产的消息,木下秀吉大喜,堂而皇之的把侧室接回了岐阜的家中,为孩子举行命名仪式,取名为石松丸。

    命名仪式是武家很重大的礼仪,不仅比较繁琐,而且孩子要在仪式上接受家臣的庆贺和效忠,一般是针对领主的嫡子。例如我的几个孩子里头,就只有景次郎出生时举行过这样的礼仪。很显然,秀吉是决定把这个孩子当作嫡子了,而且不再指望宁宁能生下子嗣。

    听到这个消息,我忍不住想,宁宁会怎么想呢,而作为养子的宝藏丸又怎么想呢?

    不仅如此,他还遍发请柬,邀请同僚参加孩子的满月庆。

    如果说为石松丸举行命名仪式还说得过去,这个满月庆就很不合礼仪了。在武家之中,是不存在满月庆的,这个礼仪,只存在于农民家庭,是一种变相的求助行为。也就是说,由于孩子需要照顾,母亲有一段时间不能参与劳动,这样多了一张嘴,少了一双手,家庭的财政状况支撑不了,就要依靠这个礼仪收取礼钱,从而支持这段时间的赤字。

    作为一万五千石领主和一郡郡代,居然还举行这个礼仪,简直说是贻笑大方,丢脸丢到北海道去了。

    我可以想象,佐佐成政等一向和秀吉不睦的人,听到这个消息绝对会嗤之以鼻,轻蔑的评价道:“哼,果然是农民出身的乡巴佬……”

    但作为亲密同僚,我、丹羽长秀、前田利家、佐胁良之等自然还是要给他面子,送上一份心意的。只是我免不了感到纳闷,这样的事情,秀吉肯定绕不过宁宁,而宁宁素有贤惠之名,为什么没有阻止他这样的失礼行动呢?

    就在我这样想时,宁宁忽然来岐阜的吉良家阵屋拜访了……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宁宁夫人,真是不好意思!菜菜没有来,她现在有七八个月的身孕,行动不方便。”我以为她是来找菜菜的。

    宁宁笑了笑,脸上不经意的露出羡慕的神情:“我知道,真是恭喜两位呢……其实我是特意来找宣景大人的。”

    “找我?”我奇怪的反问道。

    “是,”宁宁跪坐在地板上点了点头,忽然支着双手,俯身向我拜了下去,“宣景大人,虽然非常冒昧……但是,明天的满月庆,能拜托你送上五千贯吗?”

    “五千贯?作为礼钱?”我以为听错了,忍不住重复问了一句。这相当于秀吉羽栗郡墨俣领地一年的产出啊,还是他最近加增后才能达到的。居然为侧室之子的满月庆要这么高的礼钱,还是作为正室的宁宁提出要求……这个世界怎么了?

    “正是。”宁宁回答道。

    “……好吧,我就答应了,”看在秀吉和宁宁本人的份上,我很快同意了她的要求,“宁宁夫人请起来吧。”

    “那真是帮了大忙啊!太谢谢了……以后我一定让殿下偿还!”宁宁高兴的说。

    “可以问一下,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吗?”

    “因为殿下他最近担任了郡代……”宁宁回答道,然后说出了一番话来。

    原来,这次猴子举办满月庆,还真是为了收取礼钱、支持赤字来着。而之所以产生赤字,就是因为他担任了坂田郡郡代。

    想详细的解释这件事情,就要从织田家的财政政策说起了;而织田家的财政政策,又要追溯到我的身上。

    在这个时代,领主的进项,大致可以分为三部分,一是领地产出,二是城下町税收,三是寺社的收入。如何管理这些进项,这个时代的制度是非常混乱的。例如在织田家,领地的粮食由丹羽长秀统筹,但是领地的经营由被官负责,而领地的变更,就需要信长自己划出,然后由右笔给出详细的说明,其间起了争端,又需要闹到信长面前去。

    寺社的管理更加混乱,按照室町幕府的职制,佛寺和神社分开管理,各宗各派分开管理,僧职神职、寺社领民和门前町众分开管理;还有,因为涉及婚嫁和丧事,领地的所有户籍也由寺社管理,但是诉讼又是另一回事;还有一些各有特权的大寺社,也要区别对待……很多时候,出于各种原因,还可能要临时设置或裁撤什么职务,然后临时的又或许变成永久的。

    这些问题极为麻烦和繁琐。为了避免扯皮,早在蟹江城的时候,我就专门设置了三奉行之职,分别总管领地、城町和寺社的事务和收入。其中,勘定奉行负责领地事务,收入称为年贡,一般就是粮食;城町奉行负责城下町事务,收入称为税钱;而寺社奉行负责寺社领地,收入是寺社门前町税钱及寺社领内农民免除诸役的役钱。三奉行以勘定奉行居首,同时总理钱粮事宜,毕竟领地才是根基。在我的三重郡,这一职目前由山内一丰担任,所以他才能够成为景次郎的辅佐役之一。

    丹羽长秀负责织田家中枢,他知道我这套系统后,立刻建议信长在领内推广。信长也发现这套系统非常便利,比这个时代和家中现行的制度要便利得多,很快就采纳了建议,并且做了一些补充。其中最重要的创意,就是将三奉行同临时役职联系起来。

    大名设置的临时役职,有守护代、郡代和城代三种,是用来守备前线或消化领地。一般大名最多只设置城代,可是信长要消化的土地实在太多了,才设置了这么多郡代,甚至我这个守护代。

    然后,信长规定,城代可以设置城町奉行,管理城下町并收取税钱;郡代设置城町奉行与寺社奉行,管理居城城下町和郡内的寺社;守护代则设置三奉行,多出来的勘定奉行管理领内属于守护的直领。而他们获得的收入,就用来作为军费的补充。

    这三种役职之间,城代拥有最高的优先权,也就是说如果有城代的话,城下町的收入由他作为军费,即使本郡的郡代和本国的守护代也无法干涉;其次是郡代,郡内寺社和城町收入不受守护代干涉。

    但是,这些收入毕竟只是补充,要完成信长的任务,主要还是要依靠代官本人的领地收入的。这样一来,猴子就悲剧了。

    作为郡代,他所在的横山城,不仅没有什么收入,反而要掏钱去修葺整备,不然浅井打过来,他的小命就要玩完。更郁闷的是,经信长加封后,堀家领地几乎占据整个坂田郡,这些地方的所有收入他都无权干涉——作为秀吉的与力,堀家只负责提供军势接受他的指挥。

    所以他的城町奉行和寺社奉行根本就是摆设,几乎无法获得任何军费补充。而他本人的领地,又只有一万五千石,却要负责守备浅井家甚至可能加上朝仓家——这是典型的小毛驴拉大马车啊。

    他现在很穷,穷死了。穷到了不顾领主的面子,学贫农为孩子摆满月庆求助的地步……“为什么不向主公或我求助呢?”听到宁宁的倾诉,我忍不住同情起那只猴子来了。这还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作为家中除信长外收入最高的人,我基本没有为钱的事情担忧过,哪能想到猴子加了领地,当了郡代,反而会穷成这样?

    “殿下说,或许这就是主公给他的考验,如果立刻向主公求助,主公会认为他没有能力担负郡代的责任,说不定会免除他的役职……至于宣景大人,殿下说已经麻烦得够多了,而且传出去的话,主公依然会怀疑他的能力的。”宁宁娓娓的说道。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忍不住问了一句,“关于石松丸母子的事情,难道宁宁夫人不介意吗?”

    “怎么可能不介意!”宁宁语带幽怨,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幸好我还有宝藏丸,他可是一个非常优秀和听话的好孩子哪!”

    说着,她的脸上浮现出慈爱的笑容。

    “哦,是啊!”我随口应道,然后就想到了年初晚宴上的比试。

    那个秀景送出去的孩子,确实表现的十分优秀。但说他听话……大概是听宁宁一个人的话吧。

    另外,秀吉没有向我求助,或许还有另一层原因。宝藏丸本来是作为嫡子培养的,如今却换了刚出生的侧室之子;不仅如此,宁宁也被丢在了一边。作为宝藏丸的伯父,以及宁宁和他的主婚人,他肯定认为我会非常介意。

    如果他这么想,就实在是冤枉我了。任何人都会有毛病的,对于他好色的姓格和对亲身血脉的执着,我早就了然于心。

    既然原本就不报期待,又有什么可介意的呢?

    ……,……第二天的满月庆,我们几个关系亲近的人都如约而至,另外就是坂田郡的几个豪族与力,甚至还有秀吉手下的家臣。席间的往来迎送、呼叫喧嚣自不必说,秀吉一向很擅长调动气氛。不过,有了宁宁的拜托和解释,我着重观察了他的脸色,然后就果然看出一些门道来。

    家臣们的俸禄由秀吉发放,他们的经济状况不会太好,对于他们,秀吉没有抱什么期待。

    坂田郡的豪族中,堀家领地已经达到近十万石,如今划拨入秀吉的手下,倒是极为慷慨的送了份厚礼,让秀吉的脸色好了一些。

    几个同僚中,丹羽长秀负责中枢,同时也担任着一方郡代,大致能意识到秀吉的难处。他的礼物也很丰厚,一袋足有七八公斤、价值五百余贯的黄金,让秀吉露出了感动的神情。

    而我进来时,秀吉明显是怀着一定期望的。可是,我却只是拿出了一个白信封,这让他非常郁闷,失望的脸色怎么都掩饰不住。

    “不是吧?秀景,你居然这么小气?”佐胁良之当即就叫了起来。

    “这里面,是什么呢?”丹羽长秀问道,估计是看出了一点端倪。以我地位、身家和豪爽姓格,送的礼物总不会比他低的。

    “还能是什么,不过就是一些吉祥的祝祷语句啊。”我笑着回答。

    听我这么一说,秀吉反而不失望了。他笑着接受了礼物,然后殷勤的把我安排在首座。

    我连忙推辞了,以私下聚会、只论年龄辈分为由,拉过丹羽长秀坐下——但是自然不可能完全不论,最后我还是坐到了长秀对面的次席。

    聚了大半个时辰,众人散席离开,才走出没多远,木下秀吉忽然追了出来:“宣景殿下,请等等!……还有长秀殿下,也请留下叙一会儿。在下刚刚担负主公的重任,有事情向两位请教!”

    “是吗?”丹羽长秀停下了脚步,而我自然也知道是什么事情。其余的前田利家等人以为真是要谈公务,于是或点头或欠身的和我们作别。

    回到秀吉的阵屋,他立刻平伏在我俩面前,郑重的表示谢意:“此次承蒙两位支持,在下真是感激万分。”

    “呵呵,秀吉,你这么说就见外了。都是上十年的老同事,而且也都是为主公效力啊!”丹羽长秀平和的笑道。

    “不错,长秀殿下说的是。”我笑着附和他的意见。

    “总之,两位的情意,在下将铭记于心,”木下秀吉又施了一礼,还特别的向我望了望,“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想一并拜托两位。”

    “直接说就好了,不需要客气。”丹羽长秀道。

    “是这样的……在下觉得,‘木下’这个苗字实在是不那么体面。在京都担任奉行时,就常常受到一些人明里暗里的鄙薄。所以在下希望能够从两位苗字中各自拜领一字,作为本家新的苗字。”

    “是这样么,那还真是荣幸啊!”丹羽长秀呵呵笑了,“新的苗字,是叫‘良羽’吗?”

    “是。在下正是这样想的!”秀吉也露出了一个笑容。

    “这样……似乎不妥吧?”我皱了皱眉头。

    “这,宣景殿下的意思是?”秀吉愕然的望着我,“难道不愿意在下拜领苗字吗?”

    “这倒不是,我同样觉得很荣幸啊!不过,长秀殿下是前辈,我觉得应该把他的苗字放在前面为好……所以就叫‘羽良’如何?”

    “宣景你实在太谦了。”丹羽长秀微笑着向我点了点头。

    “宣景殿下说得很有道理,”秀吉作出了决定,“那么,在下就改名了。以后,在下就叫‘羽良秀吉’……”

    他的话音未落,后院忽然想起了带着浓厚乡音的呼唤:“曰吉,曰吉哟!快来帮小竹一把,这么多木柴他一个人劈不过来啊!”

    “知道了,老妈!”秀吉有点尴尬,却同样以乡下口音大声应道,把方才的严肃气氛一扫而光。

    “秀吉的母亲,也来了么?”丹羽长秀奇怪的问,“不过,秀长也是家中的勘定奉行了吧,还需要做这些事情吗?”

    “在两位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最近家中的开支有点紧,所以都是自己收集木柴,没有买现成的……而且家里又增加了好几个人。”秀吉苦笑道。

    “好几个人?……不是只有一位侧室吗?难道……”

    真是的,现在就居然藏了好几个侧室?这只猴子!

    “宣景你想到哪去了!”秀吉连忙澄清,“只是几个乡下亲戚的孩子,是老妈这次带过来的。我看他们还不错,所以准备让他们长大了来帮我的忙!”

    “这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丹羽长秀对秀吉的做法表示肯定。

    这个年头,对于武家来说,最值得信任的还是家里的一门众或者亲戚。

    “是啊,”秀吉满脸笑得稀烂,好像是捡到了宝似的,“特别是叫虎之助和市松的两个,长得非常壮实,人也十分机灵……我正让他们和宝藏丸一起学剑术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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