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龙王传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海上风浪稍歇，易锋寒的座船这才逐渐稳定下来，不再颠簸流离，早已晕头转向的易锋寒心理一放松，顿时压抑不住胸口翻腾的浊气，趴在船舷上大吐特吐。其余的船员虽然都是熟悉水性的老手，此时也都有些疲惫，脸色苍白的或坐或靠，抓紧时间恢复体力和精神。 易锋寒呕吐了好一阵子，心头的不适感方才平复下来，出于顺水漂流、不知所踪的担心，他顾不得喝水漱口，顺手抹了抹嘴巴，抬头四望，观察自己所处的环境。 一眼望去，四面均是茫茫大海，天空灰蒙蒙一片阴霾，没有半点阳光，连一个起码的参照物都缺乏。 易锋寒心头不由得一沉，唤过船长：“老张，你现在能够辨明我们所处方位或者找出返航方向吗？” 张船长一脸沉重地道：“我们现在已经偏离了神州与渭州的直线航线，根据分明岛乱流最早的趋势，我们应该是向南漂移，但是乱流之所以称为乱流，是因为它的流向变幻莫测、随时转变，所以我并不能够确定我们现在是在分明岛的哪个方位，只能大概判定在分明岛西南方向，问题是西南这个概念太大了，大海航行，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这么粗略的方向判定是没有用的。” 易锋寒略带期望的说道：“如果出太阳了，是不是我们就能判断出大概方向了？” 张船长摇了摇头，指着海面道：“千户，你看。” 易锋寒望了望深蓝中透着一丝淡红的海水，心头一凛：“炎域？！” 张船长点头道：“不错，正是炎域，我们现在已经身处远洋，靠近焱州了。您也知道，焱州是魔族的聚居地，魔族数千年来困居焱州不能出世，就是因为焱州的地理环境十分特殊险恶，焱州周围的海域是神鬼皆愁的禁区，就连悍勇暴戾的魔族都无法穿越。就拿这焱州东面的炎域来说吧，这片海域终年都是阴霾天气，永无阳光，海员迷失其中，十有八九难以脱身，幸好我们漂流时间也不过三四个时辰，最多也就处于炎域边缘，尚未深入，成功出去的机会起码也有八成，不过炎域邪门的地方甚多，比如这海水中透出的淡淡红色也不知道是源自什么，我只知道那是深海的某种东西，古老相传那是恶魔的巢xue，人类只要一靠近它就会暴毙而死。” 易锋寒道：“我看过这方面的书籍，有人说那是一种红藻，这种藻类的生存方式十分怪异，以吸纳真气维生，它们的存在，使得这片海域的海底真气奇缺，依靠真气流转呼吸的****鱼介进入其中，便会窒息而死。” 张船长满脸的不信：“如果仅仅是致人窒息，一个精通水性的高手就连不能久待该地，起码也能活着浮出水面。据我所知，自古以来，渭州忍宗不断有高手把探索炎域当成自己的修炼目标，结果这些人没有一个人活着回来。千户看的这种说法孰不可信。” 易锋寒微笑道：“那本书的作者还说这种红藻不仅会缠绕靠近的活物，而且还能使得海水粘稠无比，生物一旦靠近便在劫难逃。” 张船长闻言一愣：“如果这样，倒是有可能陷杀无数高手，只是不知道那个作者是亲身探险过还是想当然尔。” 易锋寒道：“这个我也不知道，现在唯有希望他所言属实，因为那个作者还说了，这种红藻只能在海底五十米以下生存，也就是说我们只要不潜入海中，航行海面就不会受到它的伤害。我现在担心的是其他的问题，比如方向不明、我们如何返程？还有，如果炎域的红藻只能防止潜入深海的生物，那么为什么没有人能够横穿炎域？其中必然还存在着我们未知的危险！即使不能找到返程的路线，我们也必须马上离开这吉凶未卜的炎域！” 张船长洪声应道：“是！”说罢转向船员：“各位弟兄！各就各位，朝着东北方向扬帆起航！” 船上的水手们也纷纷看出环境的恶劣，闻言二话不说，振奋起精神，cao舵划桨、撑起船帆，调转着船只的航向。 耳边传来吱呀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易锋寒与张船长心头一震，对望一眼，明晰看见对方眼中的恐惧，他们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船只受损了！” 那是船只某些部位结构松动、导致摩擦加剧发出的声音，这种问题在正常情况下并不可怕，作为易水郡千户的座船，这艘船用料讲究、做工精良，等闲风浪并不能对它造成致命的伤害，一点小故障足以支撑着这艘船横穿神、渭两州，可是现在形势不同，面对浩瀚无边的大海，到底还有多少航程谁也无法预料，连接部位的松动情况得不到及时的修理维护，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步一步恶化，最后断裂解体。 失去船只的承载，没有任何人可以穿越海洋，即便是内功深厚如易锋寒，体力和真气终究也是有用尽的时候，何况一路游去，不知道会遇到多少凶猛的海鱼、突如其来的风暴、无声无息的潜流…… 不仅船上的水手，就连商人和护卫也都察觉到了危机，个个脸色大变，望向易锋寒。 迎着一双双惊惶失措的目光，易锋寒突然感到胸口一热，脱口吼道：“不计成败，全力航行！我与诸君共存亡！天若不亡我等，自当一路风顺！天若亡我等，殆天命，非人力可以挽回，此生别无憾也！” 张船长首先反应过来，大声喝道：“弟兄们！记住我们是千户的亲兵！我们是渭州最好的水手！区区小事难不倒我们的！拿出我们的功架来给千户看看！” “是！”久经风浪的水手们或多或少都见识过所谓的死地死局，几句话的工夫就被点燃了乘风破浪的豪情，抛下生死之念，忙碌起来。 易锋寒的护卫都是百战精兵，见到易锋寒凛然无畏的样子，心头顿时淡定下来，剩下的商人们心下虽然忐忑，不过也知道就算当真沉船自己也帮不上忙，只得怀着不安的心情各自回舱去了。 在水手们不遗余力的cao作下，船行如风，飞快的朝着东北防线前进，但是由于乱流时间甚长，航行了不到半个时辰，天色就已经暗淡下来。 下令点燃灯火，继续航行之后，易锋寒立在船头，眺望远方，脸上平静无波。 张船长走了过来：“千户，您劳累了一天，去歇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易锋寒淡然笑道：“大家都在努力，我怎么睡得着？我没有能力帮助大家，就在这里看着大家干活吧。” 张船长闻言心头一暖，也不回话，径自走下船头，大声呼喝着指挥水手们调整方向、加快速度。 就在此时，远方海平面上忽然出现了一道黑影，不等易锋寒思索，接着便是两道、三道……片刻之间，鲸鱼群一般的影子密密麻麻的出现在易锋寒等人的视野之中。 望着疾步跑过来的张船长，易锋寒沉声问道：“老张，能判定是什么东西吗？” 张船长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水：“太暗了，看不清楚，但是从它们的速度来看，绝非鲸鱼，要么是不知名的怪鱼群。”说着声音顿了一顿：“要么是船，远比我们渭州船只精良的船！” “船？”易锋寒有些惊讶，因为他知道张船长为什么会判断不是鲸鱼——鲸鱼游得没有那么快：“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船？而且是一群？” 张船长道：“如果那个传说是真的，就有可能。” 易锋寒心中一动：“什么传说？” 张船长道：“千户可曾听过元霸三王的传说。” 易锋寒道：“听过啊，当年元霸一统天下后，次年便自驾崩，神州陷入列强争霸的局面，当其时也，元霸麾下开朝三王各自有了自己的选择，对元霸最为忠心的天王文永贞辅助元霸长子，企图重整河山；鬼王黄泉目睹神州的纷乱局面，深感自己一生追求化为泡影，震怒之下，抛弃王爷身份，组建地狱门，行私刑以暴制暴，走上了昔日游侠的老路；而水战无敌的龙王龙无心则心灰意冷，孤身驾舟弃世而去，不知所踪。”身体微微一震：“龙王的后裔？” 张船长道：“听说龙王在海上组建了龙王帮，从此纵横七海，不复踏入大陆一步。由于传言中龙王帮的船来去如电，出入深海如履平地，加之不与陆路中人打交道，所以这个传说一直在海员中代代流传，却没有人能够证实。” 就这几句话的工夫，黑影已经越来越近，显露出真形，正是一艘艘庞大的楼船，看它们的体型，任谁也难相信这些庞然大物竟然具有如此快捷的航行速度，如此船速，在易锋寒印象之中，只有鬼隐龙韬的隐舟差略可比，问题是隐舟容人极限不过百人，这些楼船起码也能容纳五百人甚至更多，当中一艘俨然是万人之船，保持速度的难度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更别说隐舟集中了鬼隐杀众最强力的忍术，根本不可能量产，而这些楼船少说也有百艘之多。 易锋寒一眼望去，万人大船的船头飘扬着一支大旗，上面绣着七条颜色各异、活灵活现的游龙，穿波逐浪，神态甚是威猛矫健，顿时心头一凉：“七海龙旗！果然是龙王的传人！”在整个水上行走的群体之中，龙王龙无心绝对是一个无可攀附的神话，无论是朝廷水师，还是经营水路的商人，乃至江湖帮派、水上悍匪，数千年来从来没有任何人胆敢抄袭龙王的七海龙旗，那是人类曾经雄霸七海的象征，自从龙无心去后，人类再无这样的盛况，东、南、西、玄、瀚五片海域勉强可说近海控制在各大国家手中，琼海生物温和无害倒也无所谓，冥海绝对是人类禁地，所有船只航行到那里都会遭到被前古修士驱逐出神州大陆的凶猛鱼虫的疯狂袭击，只有少数武功法力极强的修道者可以结伴通行。所以当易锋寒看到七海龙旗的时候，没有一丝怀疑，这一定是龙王的传人，否则就算他们船坚炮利远超寻常，只要与外人一接触就会遭到歧视和打击。 “放弃抵抗！”易锋寒立即做出选择，上前两步，踩着船头的船舷，高声喊道：“来者可是龙王传人？玄阴归元劲嫡系传人易锋寒有礼了！” 对方来势猛的一缓，没有任何下指令的征兆，一百来艘楼船行动如一，看得易锋寒遍体生寒，心中暗道：“这就是龙王的本领吗？怪不得他当年横行水上，所向披靡。”想着心头一阵羡慕：“如果我的水军有这样的能力，区区分明岛瞬息可灭！何用我绞尽脑汁把希望寄托给不可预知的海候？” 一个豪迈洪亮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原来是易水郡千户驾临鄙帮，不胜荣幸。在下龙王帮帮主龙三问。”说话之间，一个魁梧的身影穿过夜色，出现在易锋寒座船的火光之下，竟然是独自一人，踏着海面大步走来。 易锋寒赞叹一声：“好一个英雄人物，子孙如此！不知道龙王当年是何等风采？！” 龙三问咧嘴一笑：“区区不肖，苟且一方，哪儿敢与先祖相提并论？”说罢脚尖一用力，轻轻落在易锋寒的船上。 落地之后，龙三问眉头一皱：“易兄，你可知你的座船已经出现崩裂之像？” 易锋寒呵呵一笑：“知道啊，不过没有办法。”说着简略把自己的遭遇向龙三问说了一遍。 龙三问听完之后哈哈笑道：“你的运气还真是好，竟然到现在还活着！你可知道，以你这艘船的强度，承受此番乱流已经超过极限，如今这船受损严重，最多明日不过，你们就会船毁人亡。还有，你们走错了方向，像你们这样眯着眼睛乱撞，凌晨前就会闯入暗影礁，那里千礁万石、犬牙交错，你们进入其中，就算船只完好，也会粉身碎骨，何况现在你们的船只已经难以承受哪怕一次重创。” 易锋寒略带犹豫地道：“不知龙帮主可愿意施以援手？” 龙三问盯着易锋寒，寒声道：“你现在知道我是龙王的后裔，你可知道数千年来从来没有人能够确认我们的存在？有的，仅仅是传说！是神话！” 易锋寒面容纹丝不变：“我这艘船上有易水郡最好的水手、最强的士兵、最有才能的商人，龙王帮既然并非帮主一人，总是需要下手的。素昧平生，在下也不敢提什么过分的要求，还望龙帮主体谅上天有好生之德，选择一些你看得上眼的人去你们船上。” 龙三问瞪眼道：“我看不上的呢？” 易锋寒微微一笑：“这艘船还在，我还在，我将带着他们继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