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8章 河西三十六杰
除了桑烈皓这个醉心于文道的异类，河西中州世家子弟们人人修武或者文武兼修，自带武人的三分烈性。就算是桑烈皓这士子，也是个豪爽耿直的脾性，于是很快，酒性猛烈的“五谷神酿”就把少年们心中的热血点燃，把聚会气氛点得火热，一番酣畅淋漓的豪饮和引颈高歌过后，也让彼此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酒过三巡，人人半醉，少年们开始勾肩搭背、亲密无间。 突然，王家的哥哥王启光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如此令人开怀的场景，怎能少了李策、郑虎他们几个？他们一定也想烈皓兄得紧，若今日里没有借此聚会之机认识武毅，事后也一定会骂我们！他们先行进城，此时一定在自家铺中歇息，咱们赶紧去几个人，分头把他们给找来！” “对啊，怎能把驻隆、防堡的几个兄弟给忘了呢？我这就去。” “郑虎家米铺就在我家布庄隔壁，我去找他！” “……” 几名少年，说着站起身来就出了门。 这些中州世家子弟们祖上数代人都是河西各级将领，一直跟着桑家在河西打拼，家族间彼此情谊深厚，此时也以桑家为暗中领袖。众位世家子因桑烈皓赴上梁求学而久未谋面，难得有今日这样豪情万丈又快乐非常的聚会，自是该一个都不拉下。 中州各家在城中的各类店铺众人都无比熟悉、离得也不算远，出去的几人一个找一个，很快便又陆陆续续返回，领着新的伙伴前来。 最终，包括桑家两兄弟在内，李家、王家、孙家、郑家等各大小中州河西世家的子弟，聚齐了三十六人。甚至连常住防堡的陈家、驻隆的周家也没拉下——如果不是因为艳舞表演会，陈家和周家的兄弟也不会昨天就提前来到了轰牛城。 桑烈皓对大家都无比熟识，与久未谋面的新来伙伴自是一番亲热。众人又连敬晚来的伙伴三回，其他少年便抢着七嘴八舌地描述今天那令人热血沸腾的故事，听得新来的伙伴们连连咋舌。 听到最后，新来的几个捧着酒坛，全都把目光直勾勾地投向了武毅。 “我看这武毅兄弟不过十五六岁，那牛霸已十九岁，又是这河西出了名的‘烧钱货’，靠他老爹拼命给他买丹灌药而达白银巅峰境界，又把西蛮军中武技‘野牛拳’练到了极境，就连我对之也不敢怠慢，可你们说武毅兄弟用一根手指头，就制服了他？还三记耳光扇得他娘都认不出他来？这……这……你们确定自己还没有喝醉？” 新来的李策，看着武毅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这匪夷所思的故事。李策的父亲李正隆，河西沦陷前任驰颐将军、是桑伦旗下的主力悍将之一，十八岁的他自身也已达黄金二段的实力、能力拔四千斤，在一众少年武者中武阶最高，也算是一名罕见的修武天才。这让他很有资格代表新来的几位伙伴，问出胸中共同的疑惑。 在一众河西世家子弟中，如果说桑烈浩文道造诣和声名无人能及、是众人心目中心服口服的世家子中第一士子，那在过去，这李家的嫡长子李策，就算是河西子弟中的武道翘楚。 如果今天李策在冲突现场，以黄金武者的实力也定能弹压牛霸，但绝不会如此轻松，也绝不会一出手就震得其他围观西蛮少年不敢出手，如果双方混战群架发生，最终的胜负也难以预料。 现在桑家突然冒出来一个十六岁的天才武者，毫无悬念的就收拾了牛霸，让过去被西蛮子弟欺负得不敢吱声的中州世家子们轻松就取得了一次重大的胜利，听起来那手段和实力已达真罡境，偏偏又看不出罡窍的属性，这等诡异又骇人的事情，若非亲眼所见，李策和几位新来的伙伴哪敢轻易相信？ 何况如果今天的事件是真的，一名十六岁的少年便夺去了河西子弟中武道翘楚之位，李策又怎能服气？ 所以李策看向武毅的眼神里，既有不可置信的质疑，又饱含黄金武者的威势凌压。 不过那饱含黄金武者威压的眼神，对武毅来说没有半分作用。 因为武毅根本就没有看他，只自顾自地坐在另外一边慢慢夹菜入口吃得欢天喜地，既没有看向李策，闻言也不吭声。 一听李策质疑自己心目中的偶像，被武毅所搭救的王家兄弟中的弟弟王启明可不干了，十四岁的他又是个心直口快的直性子，放下酒坛指着那坛口嘴巴一撇：“李策兄，听你这样问，似乎是说咱这二十几双眼睛都是瞎的？就算这其中一人两人喜欢胡编乱造吹牛上天，难道二十几位兄弟全都在打胡乱说？我毅哥是当年小白龙那样的文武天才，就连这名震河西的‘五谷神酿’，都是创自于他这名河西唯一的中州醇酿大酿酒师，我毅哥不过区区十六岁，这事说出去，又有几人敢信？但事实偏偏如此，毅哥一身神秘莫测的武道修为足以傲视河西一众中州西蛮子弟，由不得你不信！” 李策闻言，见武毅又不搭理自己，捧起手中的酒坛，咕噜咕噜把剩下的半坛子酒一饮而尽，又哈哈笑了起来：“这‘五谷神酿’，确为世间第一美酒！我李家男人上至我祖爷爷、下至我那十二岁的弟弟，两天不喝就浑身难受得嗷嗷直叫！早就听说酿出此酒的是桑家新收的十六岁义子，今日能亲眼得见如此年少的大酿酒师，我李策三生有幸耳！五谷神酿，来自故乡的芬芳，实在是大妙！喝起来浑身得劲，痛快啊！” 李策一笑，众人全都以为他已经相信了今天的故事，也全都哈哈大笑起来，正欲手捧酒坛齐饮一回，却又见李策突然笑容收敛，沉声道：“不过酒道武道，两条大道南辕北撤，我等凡人又怎能化出分身分走两边，又在两道中都奔走如飞，同时取得如此高的造诣？” 伴着嘴里的质问，李策运劲于掌，手中的空酒坛便似炮弹一般，高速而精准地向着对面的武毅胸口激射！ 显然，口说无凭，李策这是想眼见为实！ 因此他出手也毫不留情，那酒坛携着他四千斤的力道，迅疾如电，如果武毅没有黄金阶以上的实力，便挡不住也接不下这记重招，定会当场出丑！同时空酒坛易碎，一旦碎裂所携力道便会卸去大部，也不至于使人重伤。 铮！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那酒坛就已被武毅随意抬起的左手稳稳地抓住坛沿。 如此轻松，如此随意？ 呃！ 李策嘴巴大张，脸上的惊异，远胜于其他见识过武毅手段和实力的伙伴们！武毅自己呢，却毫不在意，左手缓缓把空酒坛放下，右手筷子却不停，把之前刚好夹起的一片大油rou塞进嘴里，咀嚼一番咕噜咽下，发出的嗯的一声显得心满意足，那亮光光的rou油便顺着他嘴角缓缓而流，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名久未见油荤的贪吃小崽子，哪像什么真罡境强者？ 可这小崽子放下筷子之时，嘴角咧开微微一笑，眼神里已自然流露出宗师气度，声音平稳但直击人心：“酒道武道，南辕北撤，却最终又殊途同归，直指‘道’之真意，那便是走在路上的一颗坚毅之心……” 随后武毅笑得更开，“李策兄，承蒙你盛赞，既然觉得兄弟我酿的酒还成，那不妨再来一坛，今天咱们一起喝个痛快！” 武毅言罢，扯起身后的一坛酒扔出，那酒坛便慢悠悠、轻飘飘，缓缓旋转着向李策飞去。 谁人都知掷出之物必须有一定的速度才能飞过指定的距离落到指定的地点，可武毅扔出的酒坛速度却慢得像是随时都要落地似的，偏偏又没有落地、只慢悠悠地向着李策飘去，这“运气载物”的实力和绝学，怎不令一众少年心下震撼非常？ 酒坛离身一尺之时，那缓缓的旋转之势却像是巨大的龙卷风一般蕴含天地之威能，让李策被那散发出来的绵柔无尽却又如山般沉重的力道骇得大惊失色，立即使出浑身解数伸手运劲掌贴酒坛、两臂又顺着那酒坛旋转之势扭来绕去七八圈才堪堪卸去了势能。当那酒坛终于被李策抱在怀里之时，李策身子不住摇晃、已是大汗淋漓！ 之前的武毅，即使成为了少年们议论的中心，一直都荣辱不惊没什么言语，除了响应众人的敬酒，更多的时间都是一边埋头吃菜，一边暗自打量这群河西子弟。直到李策主动发难，武毅才觉得该是主动展现实力建立威信的时候了。 一味谦逊隐忍，不是欲作大事之人所为。 这帮河西子弟，必将成为未来复兴大业的基底之一，可若不能同心聚力，一盘散沙一样难成大事。 露这一手“隔空运气载物”，武毅并未使出十分丹田浑沌真气，但这真罡境强者才能运用的强悍手段和武毅自身偏偏没有一丝五行罡气迸射的神秘莫测，已足够震慑全场和心高气傲的李策！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难道真已被当年威震天下的小白龙附体？ 李策抱着酒坛目瞪口呆半响，才合上嘴巴脸色凝重，缓缓置酒坛于地，又端正跪坐、双手置于肱、上半身躬至三十度低下了高昂的头颅，对着武毅毕恭毕敬、心悦诚服地道： “李策有眼无珠，还望桑家二少主武毅公子大人大量，恕我大罪！李策，愿从此以桑家两位少主马首是瞻，但有所命，莫敢不从！”说完又对着桑烈浩再次顿首。 其他三十三位世家子弟闻言见状，也立即端正跪坐躬低身子，对着桑家两兄弟齐声喝呼：“我等亦是！愿以桑家二位少主马首是瞻！” 这既是一份赤诚的信任，也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桑烈浩面色凝重，声音逐渐急迫起来：“故土沦丧，烈皓丢魂失魄。避往上梁，朝思暮想。不敢忘耻，夜夜含悲。悬梁刺股，埋头苦学十几载，所为何事？烈皓胸中所想，桑家上下所期，河西万民所待，当今天下又能与几人倾诉？可今日一聚，烈皓已魂归魄还！英雄父辈已老，往昔壮士暮年，复兴救民，还待我辈！如今兄弟同心，大事可期矣！” 众人齐道：“烈皓所想，正是我等日思夜想！” 桑烈皓又连忙手作虚扶状：“那咱河西三十六杰，从今往后便同气连枝、同进同退、同生共死！众位好兄弟，快快请起！” 众人刚立直了身子，摆出一副聆听桑家二位少主高论、然后一起探讨天下大势、谋划大事的严肃姿态，却见武毅仍是一副慵懒的坐姿、大大咧咧的一笑，“哎呀我说众位哥哥弟弟，难得今天如此轻松愉快，大家何必这番模样，搞得人万分拘谨、毫不得劲呢？今朝有酒今朝醉，敢忘天下纷扰事！我说我辈少年，本就该恣意张狂、把酒言欢，莫把这大好的休闲时光白白辜负了才好！喝好了，晚上我还等着看艳舞呢！来来来，我武毅提议齐捧一坛、一干到底，有谁愿意应和？！” 这个武毅，果然像个神秘莫测率性而为的高人。众人面面相觑一番，又猛然哄笑开来，全都提起酒坛高声回道：“我愿意！” 三十六名少年全都站了起来，捧起一整坛酒昂起脖子若鲸吞大洋，全都干了个一滴不剩，又彼此对视一番、啪的一声把酒坛砸在地上，心照不宣地彼此相扶，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少年们洋溢着青春热血、响彻云霄的大笑声，在已经一地狼藉的雅室中回荡不绝，又一直随风飘散，直到在整个河西之地飘扬、回旋…… 这，便是后来威震天下的“河西三十六杰”的第一次聚会。三十六人，后来除了武毅，人人都酩酊大醉歪七扭八胡乱躺了一地，你抱着我的腿、我枕着你的胸，让武毅瞧着忍俊不禁。 正是这一次聚会和这帮子兄弟，让武毅来到这个既是最坏、又是最好的时代，开始觉得生活，真正有趣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