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多了一个名字
古代的天空湛蓝如洗，看不出一点儿杂质。飞鸟落在枝头，叽叽喳喳不停。树影投在地上，明明灭灭，斑驳的光影。清风拂过，带走了些夏日的燥热。 林间树下，大仙随意坐着，猼訑提了梅子酒走上前来，大仙于是便开口问道。“阁下为何一直跟着我？” 猼訑在站在大仙面前，失去了双眼的猼訑无法辨认此刻大仙脸上的表情。但是他知道，这时候的大仙的表情不会很好看，只是他实在是忍不住，问道：“阁下就算远离尘世时间久了些，也应当知道物极必反，你又为何一定要出此下策逼得这么紧呢？” 大仙仰头大口灌酒，片刻后才道：“阁下何出此言？” 猼訑叹了口气，心道我在你的梦境之中，你心中所想我大约会第一个知道。何出此言？我自是看到了你心中所想，所以才出了此言。只是这话，无法宣之于口。 见猼訑沉默下来，大仙抬头看他，“你这妖怪真奇怪，究竟是用的什么办法能不受眼盲之苦？” 猼訑想，大仙这是要转移话题了。于是便道：“世间之大只要有的是时间，便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昨日之日不可留，不是么？” 大仙轻笑，声音低沉，“你这是在劝我？” 猼訑也坐下来，然后把自己那坛小二甩手送给他的梅子酒打开，梅子的果香馥郁，想来味道应该不错。 猼訑道：“我是在劝你，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别硬生生把自己逼到万劫不复的境地之中。” 大仙笑了起来，然而这笑容之中却满是苦涩，像是一杯浓烈而无从下口的茶。 大仙说他想的很简单，他若是去寻是寻不到南无姑娘的。他深知南无姑娘性情纯善，有济世之怀。仗着一把赤霞，早已在江湖之中有了令人赞叹的成就。然而，没有了追魂香他不知道南无姑娘的下落。思前想后，便有了一个想法。 南无姑娘嫉恶如仇。 于是他便成了那个嫉恶如仇的“恶”。大仙想，恶到一定程度的话，正义感爆棚的南无姑娘便不会坐视不理吧？为了成为这个“恶”，大仙放弃了自我，从头到脚的把自己一个飘出凡尘的大仙变成了杀人如麻的魔头。 大仙这些年杀了很多人，但是大多还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无端的杀戮他也不做。很快，嗜血魔头的名号渐渐响了。一日，大仙来到这间客栈，便遇上了仇家找了过来。于是大仙想，总是这么走来走去的，南无姑娘就算是跟着他的足迹找过来，万一扑一个空怎么办？ 于是大仙总是回到这里来，仇家知道了他的行踪，找上门来的也越来越多。 他们都不知道，他们口中那个杀人如麻的魔头，不过是在此等一个人罢了。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的魔头称号便人尽皆知。可是他并没有等到南无姑娘。 大仙从地上随意捡起一片树叶拿在手里，给自己无处安放的视线找了一个依托。于是他的目光再也没有离开过那片已经干枯的叶子。 “阁下可知，我杀了五年的人，才盼到了如今这一面相见。我想的简单，南无若莱剿我，我便顺势带她回昆仑山去。不管她愿与不愿，此生都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寸步不让她离开。” 大仙自嘲一笑，涩然道：“可是当我看见她，看到她的眼睛不知为何，我突然就放弃了。”他没有从对方的眼中看到重逢的喜悦，他看到的是毫无掩饰的逃离。 这个时候，他忽然明白，南无姑娘已经不是那个跟他在昆仑山上讨论今天抄了几本经，鸡又长大了几圈的那个小姑娘了。 “当时心中根本无法控制的开始恨，恨她为何如此绝情，就算我身而为妖！于是便想，南无既然想要融入到江湖里去，我便不遂她所愿。我故意公开我们之间的关系，没想到她当真急于辩解，要与我划清界限！” 猼訑沉默良久，而后才慢慢开口道：“难道阁下从未想过，南无姑娘若是顶着小魔头的声名，是否还能像今日这般顺风顺水的混下去？” 大仙怔愣，眼中的光芒闪了闪最后还是寂灭了下去。“我倒是希望她混不下去，这样她便知道，只有昆仑山是她的安居之所。有我护着，天下才无人敢将她怎样。” 猼訑道：“阁下这般作为不还是不择手段的要让她留在你身边吗？” 大仙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道：“世间能够将人寻回的办法千万种，然而我却偏要选择这条路走。我就是要把我最残忍的一面摆在她面前，告诉她我生来如此，妖本就如此！我就是要让她看到我本来便是这样的面目，如此将来无论再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感到难以接受。因为她早已知道，我本来就是如此。” 那个白衣翩翩的大仙早已在尘世沾染了满身血污，想要回到原点早已无路可回。所以，他从下山那一刻，便没有给自己留下一条可以被谅解的退路。 若是他从一开始选择了温柔的办法，或许就不会宁愿常年沉睡不醒。 这个时候的猼訑，心想到了这个时候，大仙沉睡的理由也已经快要揭开了。他那对待感情不甚灵光的脑袋不知为何，突然预感到了故事的走向。 这一次，他又料对了。 这一战之后，传回整个武林的不是魔头被除的喜讯，而是亏了那群活下来的江湖客渲染相传，南无姑娘和那魔头之间的关系被传的似是而非。 有人说，南无姑娘是魔头养在院子里的情人。 有人说，那日死的人都是南无姑娘替魔头杀的。 有人说，武林之中从此要出现另外一个魔头了。 最后的传言到底是什么版本没有人知道，只知道南无姑娘当真在武林之中再也没有了容身之处。那个被她救下的白衣公子林峰，既没有为她辩言，也没有给予她些许安慰。而是回去之后便受不了武林之中的流言蜚语而跟南无姑娘划清了界限。 单纯而动了情的南无姑娘，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众叛亲离，什么叫做孤独。 于是武林公敌的排名榜上，应青的名字底下，多了一个名字。 南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