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八章 初相逢
游历现世人间的第六十七年,易岑与陆远铮在大悲山相遇。 易岑来到人间学习了傀儡术,但学艺不精木傀儡时常会坏,这一日天气微凉,易岑正在山中砍木头。在这里,他与陆远铮萍水相逢。 易岑生而为妖,寻常都刻意避开人类独自而居。他在大悲山的山脚设下结界,也是为了给自己提个醒,让自己早些知道都是什么人上山来。可是不知为何,这陆远铮出现在他的面前之后结界居然都未曾示警!他身上的小铃铛随着他砍木头的动作来来回回的晃,却没有半点声响。 因为没有师傅傀儡术没有学通而自己摸索中的易岑,看着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一双人类的脚,手中的动作顿了顿,接着想难道连自己的妖力,都在这摸索的道路上退化了吗? 陆远铮正愁自己在山间迷路,不知如何下山。他以为自己见到了山中樵夫,顿时大喜,黑漆漆的双眸都亮了起来。 他站在这人面前,朗声道:“兄台,请问下山的路怎么走?” 易岑手中的刀又顿了顿,只见他将刀竖在地上,直起身来看着来人道:“山间有迷障,日出之后方能有路下山。”他想了想,看着眼前人疑惑道:“山下村里人没曾告诉你,这山不能随便上来吗?” 对方不答话,在见到他直起身来的那一瞬整个人都变得僵硬。易岑见他神色震惊,眼底有惊恐之意,却立在原地似颗石头般。他后知后觉的笑了起来,“兄台可是觉得我的眼睛异于常人?” 满世界都是黑发黑眸的人,突然看见一个人黑发白瞳的人,陆远铮心中的惊异可想而知。但毕竟他是行走于江湖之中,起初的惊惧转瞬便从他的眼中消失。他侧身后退了两步,从腰后抽出一把匕首来,横眉倒竖,一股凌厉的威势从他那高大的身躯里面迸发出来,他喝道:“你是人是鬼?” 眼前这个壮黑的汉子前一刻还面有惊恐之色,而后一刻却能突然生出了视死如归的气魄,易岑觉得有趣,手臂撑在刀把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日头未落,大白天还站在你面前的鬼,你觉得你手里的那把匕首在我面前能有什么用?” 易岑一身短打装扮,头发高高的竖着,衣袖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臂,收拾的格外利索。陆远铮看着眼前俊朗的青年,闻言握着匕首的手微微一震,手臂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他如临大敌一般的看着易岑,皱眉犹疑道:“若你是人,可你这眼睛......” 易岑面色不改,站直了看着他,淡淡道:“我生有隐疾,双眸视物能力弱于常人,渐渐的便退化成了现在这幅模样罢了。”话音一落,易岑将砍下的树木一刀断成两截,而后提起一截木头转身准备离开。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对着陆远铮随意解释道:“这山间迷障不是鬼祟,乃自然形成。日出之时便会自行消散,未时又会重新凝聚。习惯就好了。” 陆远铮神色怔怔,“可你为何不受影响?” 易岑背着他眉头一皱,心道这人真烦。他未答话,提着木头便走。 陆远铮惊讶的看着他轻手轻脚的拎着一断巨木越走越远,讶异的嘴巴微张都未察觉。他垂头看了看留在脚边的另一断木头,发现断口异常整齐,甚至连毛刺都没有! 难道他遇到了一个山中独居的怪力青年? 只是现在离明日日头升起之时还有一晚,他心念一动,便自发的将脚下那一段木头整个扛起,追着青年而去。 “这好长时间没有管结界的事情,怎么什么人都上的山来了?”易岑想着今晚去把结界重新布置一下,好别什么猫猫狗狗的都上山来扰人清静。便听身后又有声音响起。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这木头这么沉你竟然能提着走这么快?” 陆远铮气喘吁吁的跟在易岑身后,显然是为了追他费了不少力气。易岑扭头看了他一眼,有些愣:“你跟着我做什么?” 陆远铮看着他,笑出一口白牙:“看我帮你扛木头的份上,兄台可容我留宿一宿?” 易岑:“......” “兄台可是习武之人?” “并不......” “兄台难道是天生神力?” “并不......” “兄台为何一个人在大悲山中独居?山下城中繁华,难道不比这山中日子快活的多?” “并不......” “兄台,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同人说话了?怎么来来回回只说这两个字?” “......”
“兄台,话说你走的这么快,真的不累吗?” “......” “兄台?哎,兄台你别走那么快啊!” “......” 易岑到底还是留了陆远铮一宿。 易岑在山中的草庐搭的简单,对于常人而言也仅仅只是能遮风挡雨罢了。陆远铮发现只有简单的草庐两间,一间收拾的稍微像点样子,一间看着堆放了很多杂物和许多成型或不成形的木偶。 易岑放下木头,然后抬手指了指堆着杂物的那间屋子对陆远铮说道:“我这条件有限,委屈你在这屋子里面睡一晚吧。明早天一亮你便自行下山,不必知会我。” 陆远铮神色微怔,“即便是我可以独自离开,总也要在走之前同你道一声谢的。” 易岑轻轻摇头,“不必道谢,本来也不算什么忙。”更何况他是妖,本身便不想同人类有什么牵扯,这个时候的易岑只是简单的想着眼前这个人赶快下山,好让他可以清静清静。 陆远铮也没有在多说些什么,他笑了笑,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你这个人好生奇怪,离群而居,还弄这一屋子的木头玩意儿,见了人也不多话只想着赶别人走,难道你想要一个人在这大悲山上过一辈子?” 易岑回看他,困惑道:“有何不可?” 一双白色的瞳孔太过干净,像是山间的清泉,不温不火,淡漠的好像如何的大风大浪都无法使其产生一丝毫的波动。他的困惑,实在是真的困惑。 这种纯粹的困惑连陆远铮都未曾见过。陆远铮静默良久,才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难道你不会感到孤独寂寞么?” 脑中忽然像是嗡鸣,瞬间变得空白。易岑怔怔——从未有人,同他说过这样的话。像是现在这样问他,难道你都不会寂寞吗? 他下意识的望向那一屋子的木头人偶,想起自己无聊时一边制作人偶一边同人偶讲话的模样。而后易岑的眼神不易察觉的抖了抖,连寻常的山风都在耳边有了别样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