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吉人天相
天色方晓,朱祁铭便早早来到习武场,找蒋乙练剑,十招过后,就迎来了关键时刻。 朱祁铭的神色中未显半分的稚气。他面色冷峻,目光如电,一柄木剑朝蒋乙的腰腹处迅疾刺去,蒋乙侧身堪堪避开剑锋,不料木剑似有灵性一般,顺势撩向他的腰部,距离仅有二寸,蒋乙顿时方寸大乱,慌忙中倒地翻滚,顺手cao起一根木棍,拨开如影随形的木剑,万分艰难地化解了朱祁铭的攻势,然后狼狈不堪地爬起身来,拂去脸上的几片腐叶。 又是驴打滚,又是cao家伙,明显的违规!一旁观战的牛三差点骂出声来。 那边徐恭频频点头,梁岗露出几分得意的神色。 朱祁铭凝目扫视场外,,移剑指向牛三,“你上。” 蒋乙尴尬退场,牛三进场往距朱祁铭丈远处一站,双臂环胸,下巴微微上翘,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架势。 朱祁铭略一凝神,亮剑指诀,与牛三对视片刻,突然间收步侧旋,身形如水银泻地一般,万分流畅地飘向牛三那边,只过了一眨眼的功夫,两人的距离就缩短了六成。牛三心中一凛,连忙收腹疾退。 朱祁铭一跃而起,剑锋随凌厉的目光直指牛三的下巴。牛三故技重施,先往树边飘去,旋即身形猛然一顿,向右侧滑出数尺远。这次朱祁铭的招式并未使老,双脚落地后就势一荡,接下来就把九华三幻神奇的身法演示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地步。两人间的距离再次被拉近,须臾间剑锋已抵至牛三下巴处,距离不足三寸。 牛三心中骇然,使一招铁板桥堪堪避过木剑,剑锋掀起一缕胡须,覆在牛三的鼻子上。 朱祁铭将轻灵的身法与飘逸的剑式使得相当的娴熟,其身法与剑法的融合也达到了不俗的境界,这让牛三不胜其苦,在徒手避剑的游戏中,牛三粗壮的身子反而成了他的短处。 牛三已是手忙脚乱,眼看下巴受创只是个时间的问题,而徒手格剑既违规又过于冒险,万般无奈之下,他不得不退至树前绕树躲闪,以期借助障碍物迟缓朱祁铭的攻势。可是,那柄木剑太灵巧了!不,是朱祁铭的身法过于诡异!牛三的下巴怎么也躲不开剑锋的威胁,而且对方每次出剑,剑锋与下巴的距离就会缩短几分,此刻已短到了令人胆寒的地步。 玩不下去了!牛三来不及多想,倾力晃至树的那一边,抱着树干蹭蹭蹭一阵攀爬,片刻后,他粗壮的身躯竟挂在了一丈多高的树腰上。 梁岗发出一阵刺耳的讪笑声。 树上的牛三兀自不服,“我方才分明能徒手抓住木剑的!” 梁岗撇嘴道:“之所以用木剑,是因为怕伤着人。虽是木剑,但你须将它视作真剑。若是真剑,你敢去抓么?即便是木剑,你抓住了剑身,就一定能保证剑尖伤不到你下巴么?” 牛三狠瞪了梁岗一眼,“这个不算,公子的剑法无花招式,与你的剑法不同,不能算作师承于你!” 嘿,这明明是本武师传授的剑法,怎么能睁眼说瞎话呢!梁岗就要开口争辩,却闻徐恭开了腔。 “公子的剑法简练实用,看来,他仔细琢磨过,将原有剑式化繁为简,加以改进,也可称其为一套新剑法。” 徐恭发了话,梁岗就不好再分辩什么了,只得扭过头去暗自郁闷。教会了徒弟,师傅的身份就立马被人否了,到哪儿说理去! 牛三脸色一宽,纵身跳下树来,落地后哈哈大笑,“既然不是那人的剑法,我就认输。公子,这样下去会死人的!不行,下次练手时我得用木刀!” “对,用木刀,只守不攻就是了。”蒋乙附和道。 徐恭笑道:“公子的剑术进步神速,可喜可贺!照此下去,不出半年,就能真刀真剑与人对战。” 朱祁铭闻言不露半分的得意之色,当即朝牛、蒋二人拱手道:“承让。”又转向梁岗、徐恭道:“多谢。” 这时,霓娘的传膳声适时飘了过来,众人分头散去。 朱祁铭出了一身的汗,就先回内室洗漱一番,再去膳房用膳。进得膳房,拿眼一瞟,见膳食已然摆上了案,花样与昨日又有不同。 一盏牛乳是发过酵的,这在当时是相当奢侈的食品,即便是是紫禁城里的妃嫔,嫔位以下的女人也是无福享用的。一碗鸡蛋羹,一碗白米粥,一碟葱花卷,再加上炙羊rou、烤鹌鹑等数道荤素搭配的菜肴,显得相当的丰盛。 朱祁铭入座后,霓娘将茶盏送至朱祁铭身前,然后在他对面的矮凳上落座。“先用天珠茶。” 朱祁铭举盏饮了一半,抬起头来道:“干脆请个厨娘吧,免得你日日辛劳。” 霓娘嫣然一笑,“那可不行。也不妨事,反正我自己也是要填饱肚子的,顺便打理公子的饮食,不费事。那四人嘛,储物间的食料应有尽有,由着他们去自己做去,饿不着他们。” 朱祁铭闻言略有所思,想四个大男人哪能做出什么可口的食物来,就决定将炙羊rou、烤鹌鹑留给他们,并去看看他们的厨艺到底如何。 他饮尽天珠茶,冲霓娘笑道:“你去用膳吧,我自己来。” 霓娘摇摇头,“不急。公子只管用膳,我说你听便行。我找来了《心经》、《金刚》、《楞伽》三经,你抽空看看,不过也不用着急,慢慢来。”
真要读佛经?朱祁铭早有心理准备,也没犯楞,不假思索就点了头。 “元代喇嘛教大行其道,大明立国后,太祖洪武皇帝欲恢复华夏正统,转而支持具有汉地传统的佛教各宗派,如禅、净、天台、贤首等。”霓娘顿了顿,低声道:“紫禁城里崇奉的应是禅宗。” “禅宗?”朱祁铭心中一动,蓦然间又想起了皇太后。 “对,禅宗。公子或许读过道家书籍,这于领悟禅宗的宗趣大有裨益。”言毕,霓娘辞去,途中念道:“即心是佛。” 即心是佛?此语显得颇为奥妙,耐人寻味。 好在霓娘今日无意将话题引向锦云阁,丢下一句禅语酒失了踪影,朱祁铭静下心来,专注于用膳,反正霓娘说过了,读佛经不必急在一时,以后有的是时间,而眼下徐恭他们过得怎么样,这才是值得cao心的正事,须尽快过去看个究竟。 用罢膳,漱罢口,朱祁铭亲手端了羊rou与鹌鹑,一路小跑来到东院的小膳房,见徐恭等四人围坐在一张大案前,桌上搁着个大盆,盆里的食物显然是一锅乱炖,油腻腻、黑乎乎的,瞧那样子,肯定是色香味俱劣。 牛三、蒋乙一见朱祁铭手上的东西,眼睛立马就直了,齐齐咽了咽口水。 朱祁铭将两碟菜肴放到案上,就闻到了盆中散发出来的一股怪味,不禁皱了皱眉。“刚好四只鹌鹑,一人一只。” 牛三、蒋乙听说鹌鹑每人一只,当即撇下鹌鹑,拖过炙羊rou,片刻后就抢了个精光。牛三一口吞下嘴里的食物,苦兮兮地道:“公子行行好,要······她多做几份伙食吧。”抬手指向梁岗,“此人愚笨至极,只会做猪食,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呀?干脆吃菜咽糠得了!”收手时顺便取了一只鹌鹑。 “不行!”徐恭沉声道:“人家一个未嫁女子,日日为四个大男人烧火做饭,成何体统!” 朱祁铭有些于心不忍,“我食量渐涨,往后我便叫她多做一些,给你们留一份。” 牛三、蒋乙使劲点头,差点就要滚下几滴热泪来。 “以前在行伍里也就罢了,如今在这深院里要有分寸。她虽算得上是江湖女子,但男女有别,不可坏了人家清誉!她不露面,咱们就别去她面前晃悠。” 这下轮到梁岗使劲点头了,“此言甚是!对她的jiejie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