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何去何从
天色只是刚刚擦黑,皇城的禁军在长孙无忌的安排下早早的开始了戒严,盔甲鲜明的一队队巡逻兵丁一脸严肃的在宽阔的长安大街上来回逡巡着,预防随时可能会出现的突发状况。 厨道的后门处悄然的驶出了一辆小小的青布围幔马车,驾车的是个老头儿,须发皆白,可看起来却精神不错。 只见这马车从后巷出来,不急不慢的转过街角,慢悠悠的行驶上了宽阔的长安正街。 “爷爷!这几天街上已经开始有士卒巡逻了么?”半倚在绿袖膝头的商商伸手掀起车帘的一角朝外张了张。 “嗯!想必这次宫中那个老小子病得不轻啊!我昨儿去李靖府上寻他喝酒,也没找到人。”坐在车辕上的虬髯客扬起马鞭甩了甩,头却转向车内与商商搭着话。 商商想去太子别苑看李默,苏敏之反对无效下只得依了她,但是碍于商商现在天牢钦犯的身份,他也提出要由虬髯客护着她去,不然的话绝不许她出门。 本来觉得虬髯客是长辈,不想劳动他的商商看看哥哥这番坚决的样子,只得同意了,这才有了这个小小的马车和赶着车的虬髯客。 “李爷爷也进了宫?”商商同绿袖对视了一眼,讶异的轻声道。 “是啊!那个老小子都进去几天了,也没见出来,就只有子骞那个小子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我连个酒伴儿都找不到!” 一想到想找个人喝酒都找不到,虬髯客不满的哼哼了起来。 商商听了虬髯客的回话却默默的垂下了头。连李靖都进宫了!看来这次李世民的病真的是凶险了! 遍索枯肠,她恍惚记得李世民确实是在房玄龄去后不久便驾崩的,但是这个具体的时间她却是不记得了。 难道就是这次么?商商心中惴惴,那么――就是说李治真正和武媚娘扯上关系也是在这段日子了? 一想到武媚娘的如丝媚眼和登位后的雷霆手段,商商的心里就泛起了一丝凉意,虽然她现在看到的武媚娘还只是一个情根深种、不能自拔的痴情女人,但她可不认为武媚娘就会一直这样下去。世事难料啊! 这也是她急于来见李默的其中一个原因。她现在不能进宫,可是李默应该能对他做出一些警告,也不至于让事情变得更坏。 马车与一队巡逻的兵丁擦身而过,在太子别苑的侧门处停了下来。 虬髯客上前敲了敲门,侧门应声而开,里面的人探出头来轻声问了两句,在得知是厨道的商商姑娘来探李大人后,满脸笑容的将侧门大开,任由虬髯客驾着车直入了府内。 绿袖搀着商商慢慢蹭下了马车,一步一挪的跟着引路的小丫头往内院李默将养的地方行去。每走一步,商商都能感觉得到后背和臀间的痛楚,虽不强烈,但却绵绵不绝,痛得人心头发虚,不过一会儿,额间便见了汗。 “停下歇会儿吧!反正也等了这些天,不差这一会儿!”绿袖看不下去的劝道。 商商身上的伤本无大碍,只是为求逼真,在天牢里那一天一晚也没有好好看顾,多少还是有些寒气入体,那伤口就愈合的慢了,如今还有些地方渗着水,若不是太医的药好,只怕如今早已溃烂成疡了! 商商转过脸看了看引路的小丫头,小丫头乖巧的回道:“不远了,过了这个月洞门就到了李大人的院子了。” 绿袖皱了皱眉,商商额间的汗太明显了,在如今的深秋天气里不是招人怀疑么? 商商站在原地舒了口气,让后背的伤处缓了一缓,入夜的凉风穿堂而来,将她额上的汗风干了些,只余了些细小的汗珠还挂在颊边。 “走吧!反正也不远了。”商商冲着绿袖笑了笑,心知她是心疼自己。悄悄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用担心。 待到李彦走出内院来迎商商的时候,商商已经蹭到了内院门前,看着这个纤纤弱质,刚受了杖刑不久的姑娘,撑着病体也要来看李默,李彦心中着实有些感动,虽然碍于男女大防,不便上前搀扶,但还是下意识的上前了两步。 “姑娘怎么今儿来了?也不叫人说一声,主上也好派人去接姑娘。” “得了你家太子的信,终究是不放心,趁着天色还没黑,我就过来了,你不怪我冒昧就好。”商商抬起脸来朝着李彦露出一个微笑。 李彦看着商商,欲言又止,他不知该怎么跟商商说,李默并不知道她受杖刑的事,他却不知道商商压根儿就没打算告诉李默。 绿袖扶着商商踏上回廊,正要将商商往内扶,商商却扯了扯她的手,在廊下站住了。 “等等!”商商拉住绿袖轻声道。 绿袖回过头来奇怪的看着商商,这刚才还着急忙慌的人,怎么到了门口反而停下来了呢? 商商从袖中抽出了一条帕子,轻轻的在额头上拭了一圈,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绿袖问道:“我头上还有汗么?” 绿袖轻轻的摇了摇头,她这会也弄明白了商商的用意。这傻姑娘定是不想让李默看出来她的伤,这才在门外停留一下,以做调整。 李彦看着商商的一番动作,心中不由有些汗颜。商商的细心举动让他也松了口气,他正不知道该如何跟商商说呢!商商倒先替他解了围。 “李彦!是谁在门外?”房里的李默隐约听得门外有人说话,扬声问道。 听得李默的问话,商商对绿袖笑了笑,放开了一直扶着她的手,示意她在原地等自己,深吸了口气,放松后背,尽量的忽略掉伤处的痛感,让自己自然的迈出了步子 “是我!”随着这一声清脆的答应,商商伸手推开了房门。 “商商!”李默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惊喜的转过头看向门开处。 “你怎么来了?宫里不是――”原本满心欢喜的李默蓦的想起了如今正卧病在床的李世民,神情不由得黯了下去。 “看到我不高兴么?” 商商缓步走到床前,看着李默苍白的脸色心中一揪。虽然将李默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却佯做不知的开口打趣。 后背的伤口让她的行动显得有些迟缓,但为了不引起李默的疑心,她还是尽量的让自己保持着平常行走的速度,虽然这会让痛楚更加明显,但想想受刑时那般的痛苦都受过了,这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是――只是如今皇帝正病着,方才听李彦说起,连街上都戒严了,宫里这个点还没下钥么?”李默的神态间显得有些恹恹的,也不知是伤的关系还是因为李世民的病。 “我并不在宫里,你没了音信我也就没回宫,就在厨道待着呢!如今宫里也管得严,倒是不好回去了。”商商坐到床边,一边答着李默的话,一边细细的看着他的气色。 “嗯!还好,比我想象的样子要好多了!”商商满意的微点了点头,“我原以为,你会白着脸在床上躺足一个月呢!如今看来倒是没有大碍!” 说着,商商又伸出了手去,揭开他后背的衣衫,检视他那道从左肩头一直延伸到了右侧腰际的恐怖伤口,就着屋内的灯火,从肩头一直检查到腰侧,整个后背上除了这个伤口以外,还有不少零散的青紫痕迹,看起来让人心惊。 看来李默这些天吃了不少的苦!商商的眼中渐渐湿润起来,若是她的功夫好些,是不是就能早些救他出来了?那他也就不用受这许多苦! 商商正暗自自责,原本不发一言,任由她探看伤势的李默悄然伸出一只手,将商商拉得坐了回来,将她的手轻轻握在手中,脸上的神情中带着些安慰,却又有些莫名的迟疑,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一般。 “商商!” 看着李默一副纠结不已的模样,商商其实已经明白了大半。李世民的这次病重,看来给他的冲击不小,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不肯原谅父亲,但是血缘天性,在这个李世民身染沉疴、一病不起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呢?
抬起眼望进李默眼底,商商嘴唇轻动,发出了一个简单的单音:“嗯?” “皇上的病――你也知道了,治说的很严重,他会不会――”李默有些困难的表达着自己的意思,现在他的心里全是李世民的病,对于自己的伤势反而没有那么在意。 他不敢看商商的眼睛,也不知道商商会怎么说,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听到说李世民这次只怕熬不过去的时候,他的心里会涌出那么强烈的恐惧!这种情绪他太陌生了!陌生到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在他的生命里还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默!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的么?” 商商忍着痛楚,挪到李默跟前,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抚着李默皱起的眉头。她无法骗李默说李世民没事,因为她知道这恐怕就是李世民的大限了。 可是她无法不在意李默,如果在李世民病重的日子里李默还是无法解开心结,那以后真要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她不希望李默将来陷入到遗憾和愧疚之中。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的身体里有他的骨血,哪怕你再不愿意,你如今的命也是他给予,没有他便没有你,没有了你,又何来你对他的恨?” 商商看着李默,眼神悲悯。默始终还是放不下,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他若不是对李世民寄望甚深,渴望得到他的关爱,又怎么会弄到如今反目成仇呢? 李默微闭了眼,感受着商商细嫩的指尖在他眉心轻柔的流连,那温柔的动作,仿似呵护着一个初生的婴儿。 缓缓的直起身,李默伸出手臂,环住商商的腰身,将头深深的埋进她的肩窝,象是溺水的人抱住了一块浮木,现在的他需要一个安稳的怀抱,让他能静静的想一些事情。 关于皇帝,关于父亲,关于自己的不甘与愤恨! 商商的身躯在李默的手环上她的一瞬间不受控制的僵了一僵,虽说李默的动作很是轻柔,但当他上半身的重量加在她身上时,还是让她后背的伤处突然的爆出了一阵疼痛,让她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李默浑然未觉的环着她,商商瞬间的僵硬被他误会成了她的羞涩,却全然不知他怀中的这个人儿,如今正是遍体鳞伤着,并不比他强上多少。 “真的――是我错了么?”李默埋在商商肩头闷闷的说出一句。 “你没有错!你只是还没有想明白而已!”商商隐忍着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抱住李默的肩头。 她掌下的身躯厚实而温暖,透着让人放心的安全。明明早已成年的李默此时却只让她觉得象个脆弱的孩子。 渴望着父母温暖的他如今却固执的将他最渴望的东西拒之门外,只因为他受过的拒绝太多了,多到他已无法承受!为了自己不再受到伤害,所以他选择了由自己先去拒绝! “商商!你说――我要去看看他么?”李默抬起了头,看向商商。 这个时候他无法相信其它人,也没有一个人能如商商这般了解他,她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的! “去看看吧!默!他已经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了!如果你现在不去,也许有一天,你就只能看着他的雕像来回忆他了!” 商商认真看着李默,肯定的对着他点了点头,毫不意外的看到李默闻言一震,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惨白起来。 对不起!马尾食言了,本来打算昨天上传,但是到年底了,单位加班加得昏天黑地,不得已,只能断更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也只能断断续续的更,希望各位大大不要失望,马尾已经很尽力了,但是毕竟还有工作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