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三生子
一连串的遭遇,让李云泽思绪凌乱。沉心静想了一会,目前有三个疑团:一是楚天阔带自己来此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依他说,是为了找到江津派将李代桃、欺诈骗婚的证据。目前来看,真伪参半。想要搅了这门亲事的目的怕是真的,楚天阔准备如此充分,轻易带着一人潜入江津派山门之内,从潜入的方式到行进的路线,定然动用了九盟的力量。也就是说楚天阔所作所为九盟是知道并且支持的。很早之前,余书元就下过判断,九盟会搅了这门亲事。楚天阔所作所为,说不定就是奉命行事。新郎身死、他人替代的理由怕是伪的,从头到尾都是楚天阔一面之词,至今并未发现任何其他佐证。 二是九盟到底拿到了江津派什么错处?想拆破别人的姻缘,必然要有过真过硬的理由,否则,徒遭人恨。楚天阔潜入江津派之后,别的地方都不去,直奔此地而来。说明此处很是关键,联想到楚天阔之前记录影像的举动,难不成和三生子有关系? 三是究竟谁是张浩宇?方才桥头上的人喊张师兄,并未提到名姓,而且三人次第问答,好像那一声张师兄叫的是他们每一个人。回顾当时的三句问答,第一回合:“张师兄,掌门师伯有请?”——“什么事?”此时不知道找哪一位,谁接话自然都可。第二回合:“师兄大喜,九盟的人来给师兄送礼。掌门师伯请师兄去会客。”——“来者何人?”此时应该很明确,所要找的人是张浩宇。接话的人应该就是张浩宇。第三回合:“是九盟驿馆的主事,楚传光。”——“知道了,我这就去。”这就奇怪了,若说第二个接话的是张浩宇,第三个接话的也明显以张浩宇自居。而最终去赴宴的,却是第一个接话的人。这是怎么回事?若是玩笑,瞧三人的神情,不像是会开玩笑的样子。若说是平时习惯使然,也不可能,别的时候你我不分,婚姻大事可不能搅在一块。 一声张师兄三个人应,大喜的只能是张浩宇一个,究竟是怎么回事? 过了大半个时辰,去会客的那人回来。坐定后,便开始讲会客的情景。诸如来宾几人,陪客几位,菜色几品,珍酒几类,乃至酒席间的言语,谁和谁说了什么,谁和谁喝了几杯酒,甚至上菜的童子是谁,斟酒的丫鬟是谁,桌布是什么颜色,桌椅是什么样式,事无巨细,一一道来。李云泽越听越讶异,以筑基修士的灵识,记住这些不难,奇怪的是说这些干什么? 一般人分享自己的经历,主要是时间、地点、人物、主要事件等内容而已。叙述的太过于清楚,听者也觉得乏味。李云泽听了几句便失去了兴趣,转而去关注两人的面庞,想从中辨出差异来。第三个人一直没有看到面目,究竟是不是三生子?眼睛斜视到最侧方的位置,还是看不见。目光无意中经过一旁的楚天阔,觉得有些不对劲。楚天阔竟然和面前的两人长相有些相似。李云泽还以为自己一直在纠结双生子、三生子的事情,看花了眼。闭上眼睛,清空思绪,之后再去看,眉眼、脸型真有六七分相似!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们跟楚天阔有血缘关系? 若说世上毫无血亲但面貌相似的人不是没有,但太过罕见了。血缘相近的人,样貌相似则极为常见。而且,楚天阔曾用一滴鲜血探路,是不是也是某种血脉秘法?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李云泽第一个念头,这三人原本就是楚家的人,埋在江津派中作暗子,现在刚好启用来破坏这桩婚事。前前后后想一想,一切似乎都能解释得通。 心头疑惑解开,李云泽可一点都不高兴。这对他的安危而言不是什么好事。等于又多了一条被灭口的理由。怎么办是好?楚天阔不是坏人,这一点他能确定。但楚天阔是个不着调的人,这一点他也是肯定的。无意间知晓这样的秘密,楚天阔不当回事,他身后的九盟也不会留下隐患。 李云泽寻思,保命的时候,是报余书元的名号,还是梧城假借虎威的手段再来一次。 赴宴之人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将收了口。仿佛这时候才想起李云泽、楚天阔来,一人伸手在李、楚两人身上拍打几下,将二人身上的禁制解开。李云泽还未来得及活动手脚,先恢复过来的楚天阔第一句话不是对那三人说的,而是对李云泽道:“朋友,你先睡会。”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手法,李云泽应声而倒。 三生子静坐一边,目光低垂,似是没有看到楚天阔的动作,也没有开口问话的意思。楚天阔伸伸腿,扭扭腰,慢吞吞站起来。环视一圈,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了好大一会。看着一模一样的三个人,表情难得严肃起来。从乾坤锦囊中取出一卷白绫画轴,展开在三人面前。 三生子只抬头看了一眼,就齐齐低下头去。楚天阔道:“说起来,小弟该称你们一声堂哥。咱们是同堂兄弟。”一人道:“你弄错了,我没有亲人。”楚天阔道:“千真万确,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对一件事这么慎重过。你就是九盟楚氏的血脉,这幅就是我伯父、也是你父亲的画像。”另一人道:“我没有父亲。”楚天阔一噎,坚持地道:“我前后悄悄用灵术测过六次,你们与我确实有血脉之亲。你们若是不信,咱们可以现在再测一次。”再一人道:“你来此何干?”不欲再和楚天阔纠结血缘的问题。楚天阔以为他一时接受不了此事,也想缓一缓,给他平静的时间,斟酌了一下道:“我来,是想弄明白你们之中谁和桑姑娘结亲?”三人齐齐闭上眼睛,神情一下子丰富多彩起来。先前的波澜不惊,被甜蜜与挣扎、喜悦与黯淡、温馨与凄苦取代,楚天阔叹气道:“果然。我原本只想用灵术测定咱们之间的血缘,无意中发现,陪伴在桑姑娘身边的人,虽然是同一副样貌,却是三个不同的人轮流更换。” 楚天阔接着道:“三位堂兄,你们这样做,等于是在害她。”沉默良久,三人道:“我愿独领风雨,悦彼平生。”三人异口同声,分毫不差,齐整如一。“那你们为什么不敢告诉她?”楚天阔紧跟着问,不待回答,接着道:“这不合人伦之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阻止你们和桑家小姐结亲。”三人的表情又复暗流汹涌,良久才沉寂下来。依旧时间不差分毫,就好像商量好的一般。一人道:“你说的对。”另一人道:“找个别的借口。”再一人道:“你们走吧!”
见三人心甘情愿放自己与李云泽走,又觉欣慰,又觉怜悯。有情无错,世上几个男子喜欢同一个女子,或者几个女子喜欢上同一个男子,比比皆是,但结果只能是选一个出双入对,多了就是纠缠,就是孽端。三人主动放弃,是楚天阔所没有料到的,他原本还留了一个后手,能够保证带着李云泽逃脱,所以才有恃无恐。只是顾念从兄弟的血脉牵连,所以才想说服他,不要酿下错事。可见他们本就在之中,劝慰道:“你们也不必太伤怀,情之一字,本来就说的是心,而不是果。” 三人闭上眼睛,再不言语。 楚天阔朝三人拱了拱手,道:“三位堂兄,小弟只知你们中一位叫浩宇,敢问另两位兄长上下?”未获理睬,楚天阔道:“小弟名天阔,字任飞。不管你认与不认,我都当你们是我堂兄。”说完,当三人面贴上灵符,带着李云泽原路返回。 李云泽醒来,发现已经在江津派山门外。看天光,已是深夜,蒙悠山和江远山上灯火阑珊。李云泽刚生出好似大梦一场的心绪,便听到楚天阔在一旁催道:“快起来。活动活动手脚,还得赶着回去坐牢呢。”李云泽方经波折,哪里还肯跟着他继续胡闹,忙道:“我对坐牢没有偏好,还是客栈住着舒服。你贵人事忙,自己请吧。”楚天阔嘻嘻一笑:“你是不是现在还心惊rou跳,生怕小命不保?放心吧,好歹朋友一场,不会拿你小命开玩笑的。看现在,你不是毫发无损么?”李云泽被楚天阔用手段制倒,不知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满心以为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心道:现在有命,还不赶紧离你远点,等着你家的人来灭口么? 楚天阔哪里知道李云泽的心思,还在劝:“再说了,做事要善始善终。行百里者半九十,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能够见到溪君姑娘了,你难道就眼睁睁错过这个机会?”李云泽心想,若是现在走了,怕是更容易被灭口,不如跟他在一块,好歹他不会看着自己被杀。道:“好,跟你回去坐牢。不过有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