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地位
琉璃忽然想起了远在苍雪的族主,也就是她的姥姥,喜怒不露于人前的严肃,在面对她时,偶尔也会温和一些,命宫厨在凤雪宫多备一些她喜欢吃的点心。 心中微暖,面上便多带了几分笑意。 梁墨萧听到她方才夸他时用词的直白,此时又看到她脸上的笑意,心中微微一动,不自觉的,目光就多停留了片刻。 冰雪消融,一室芳华。 梁北夙觉得,就是同为男人的自己,看到这样的笑靥,也忍不住侧目,只觉得,上天就像是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了琉璃,无双的容颜,惊才的谋智,只是不知又还有怎样叫人羡慕的身世。 宁如云坐在太皇太后脚下的位置,赞叹于琉璃的一瞬展颜,可心底仍是执拗地觉得还是梁墨萧更俊逸一些,这么想着眼睛便也往他身上看去,却不小心瞥见了梁墨萧看琉璃时的神色,那眼中的细碎暖意和前所未见的明亮光泽,总不似是欣赏那么简单。 她又转头多看了琉璃两眼,暗暗心惊,这样的错觉,她曾在长青庵也有过一次,一次是错觉,两次呢? 只是容不得她细思,宫人已经按着时辰来传膳了。 等到宴尽箸停,天色已经不早,梁墨萧二人又是赶路回来,太皇太后也不舍得留他在宫中待太久,早早地就放他回府休息去了。 深长的宫道上,前后宫人掌着灯走在他们三人不远不近的位置,将他们的身影拉出三道长长的虚影,映在地面上,映在墙面上,忽近忽远。 梁北夙将手中折扇别入腰际,默默地凑近梁墨萧道,“我看那宁家表妹都倾慕你多年了,如今都出落成这样水灵温柔的模样,你还在等什么?” 琉璃静静地看了梁墨萧一眼,天色昏暗,宫灯的一丁点亮光正好能看清他脸上的神色,淡淡的,没有一丝变化,与他平日处理事情时的神情一样,却与在独自面对她时的神情完全不同。 她眼眸微微一睁,不动声色地撇开眼去,这些事情何至于她分神。 梁墨萧侧目,凉凉地看了梁北夙一眼,“水灵温柔,不正是你一直要寻的夙王妃模样?都这般年纪了,正妃仍空悬无人,不若去皇祖母跟前求娶了表妹便好,这样一来,两厢我都放心了。” “谁说我喜欢温柔的了?那都是不懂事的时候胡说八道的!”梁北夙立即辩驳,说完后又觉得自己太过激烈了些,讪讪地说了一句,“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愿意将小表妹让与我?” 梁墨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语气忽然又温和了下来,他说,“我对你,向来大方。” 梁北夙觉得背后莫名一阵冷风吹过,冷的他一个颤栗,“你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怎么那么慎得慌呢?” 梁墨萧冷眼看他,“我对你做什么事还需要背着你?” 梁北夙气噎,居然敢小瞧他! “待太子堂兄回来之后,我需要去一趟番月,赶在锦耀与连塞联姻之前。”梁墨萧说道,“听公子说,番月皇室也有一位格外温柔水灵的公主,你……” “你什么你!什么时候兄长的婚事也需要你cao心了?你若是真敢弄个什么番月公主回来,我一定让她变成你的王妃!”梁北夙一出了宫门,立刻翻身上了自己的马,头也不回地跑了,生怕梁墨萧给他抓回去似的。 琉璃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转过头与梁墨萧对视了一眼,正好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散漫的笑意。她停顿了一下,问道,“此去番月,该寻个什么由头为佳?” 梁墨萧偏过头来,将她扶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跟着钻了进去,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联姻?琉璃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真联姻假联姻本来就是个由头,纵然最后联姻一事没成,也只能说是互相没看对眼,但只要事成了就行,过程如何并不重要,谁还不知道这就是个借口呢,重要的是结果。 而如今确实是不同了,原先朝中诸事没有资格插手的人,翌日清晨,却是早早地就去上朝了。 琉璃又坐在平日常坐的湖边石桌旁,正在给姬玉布置功课,没等到下朝归来的梁墨萧,倒是等来了另一个人。 云幼清见梁墨萧下朝后就被太皇太后留了下来,他就撒开脚丫子狂奔出了宫,引得一众朝官频频侧目,也不管回家后会不会被祖父指着脑袋说教了,他现在最想做的便是来萧园见他师父。 这一次与往常不同,他现在能光明正大地从萧园正门而入,而非偷偷地爬自家墙根,踮着脚找石头还找半天。 待走到流觞阁不远处,远远地能望见路口处走过一个年轻少女,风姿绰约可比芙蓉,娇融欲滴面若桃花,眸染春烟,莲步轻移,好一个貌美娇姿的女子。 不对,这可是萧园,除了婢女之外,哪里来的女子? 难道是萧开窍了,带了个女子回来? 过一会儿,又走出了一个年轻少女,这一个却是与刚才的女子截然不同,不仅面貌平平无奇,还手中执剑,脸色冷凝,只见她上前与方才那名女子细语了一会儿,那位貌美的女子就往里头进了进去。 萧的品味还真是……别具一格,别出心裁,别开生面!令人捉摸不透啊! 等等,可是这不是流觞阁外吗? 难道说,不是萧的,而是师父的女人? “不行不行不行……”云幼清口中念念有词地走上前去。 就在他以为能毫无阻碍地踏入流觞阁之时,一把未出鞘的长剑抵在了他身前,而执剑之人正是那个面容平淡的少女。 半夏上下看了一眼来人,绯色锦绸,石纹暗底,衣袍上镶绣一只金橘黄的锦鸡,展翅立于祥云之上,登高望日,这是南夜朝官的二品制服。 她又将目光在云幼清的面容上打量了一圈,清澈玉质,秀美绝伦,分明就是个唇红齿白的弱质少年,竟已是个二品大员?该不会是偷穿了家中父辈的朝服吧? “你拦着小爷做什么?别以为你是……”师父的女人我就怕你。
云幼清本是叉着腰将话说的十分神气,可在看到半夏微微抬起的剑身时,后半段话自觉地变为了腹诽。 眼前的少年肌肤似瓷,眸光如雾,一看便是哪户达官显贵家中娇生惯养出来的矜贵少爷,半夏冷着一张脸,口气清寒地说道,“你若是来寻人的,只怕是寻错院子了。” 原本强撑着气势的云幼清一听她开口说话了,红唇立刻展开了一抹绚烂的笑容,“你居然搭理小爷了?我还以为又要同夏桀那次一样,干瞪着眼站半天呢。” 半夏一怔,稍稍收回了手中的剑,但仍是稳稳地挡住了他的去路,面无表情地问道,“你认识桀公子?” “桀公子?”云幼清一脸茫然地看向半夏,那被雾气迷蒙的眼眸如同一只无害的小动物在寻求帮助,“他难道不是我师父的护卫吗?” 看着他这副模样,半夏握着剑的手一下子紧扣起来,全身散发着跟她的剑一样冰冷的气息,薄唇微抿,戒备地盯着云幼清,如临大敌。 她气息的忽然转变,令云幼清一惊,忍不住一连眨了数下眼睛,抖动的眼睫如风中颤立的芦苇,飘忽而温顺,他无措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难道小爷我说错什么话了?” 半夏自居在举剑时,面对过的人不胜枚举,怯懦者有之,强硬者有之,外强中干的更是不少,可是这样不似害怕,不似无惧,隐隐中无知无觉而无害的眼神还是第一次看见,习武之人在面对未知的东西时,总是要更谨慎一些。 “你刚刚说,师父?”她微微的,以自认为别人察觉不到的动作,偏了偏头道。 云幼清眉眼晶亮而起,却没有戳穿她不经意间的这个小动作,没想到这个冷面少女倒也有讨喜之处,听她又回话了,乌木般的黑色瞳仁中满满都是笑意,没有半分浸yin朝堂之后的浊气,他笑嘻嘻地回道,“是啊,我师父是柳离柳公子。” “少主?”半夏喃喃了一句,然后用一种极端质疑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明显的不相信。 “你那是什么眼神?”云幼清不满地回道,眼睛一早就往四处纷看,果不其然,在湖边的圆桌旁看到了那道风华的身影,他也不管身前的那把剑了,一下子蹦得老高,还一面抬手一面大声喊道,“师父,师父……” “让他过来吧。”琉璃安静地望着姬玉写下的字,头也未抬,只是嘴角抿起了一抹看不分明的弧度。 不过正在写着书中策论的姬玉,心中就没那么平静了,如果他没听错的话,那远远传来的声音中所喊的分明是,“师父”二字! 怎么可能,师父怎么可能除了自己之外还收了别人做徒弟,一时间,姬玉觉得自己的地位受到了严重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