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折冲樽俎
建安元年(公元195年)十月二十八日,安邑 这些天我只情把袁绍、曹cao、韩遂、刘表四家的钦使天天好酒好菜的招待,反正河东今年虽然一大半的县遭了兵灾,但其他没有受影响的县收成不错,比起兖州、豫州等中原地区是强胜百倍。公达在我们这里住了二十几天,天天鱼rou,我看脸色都比以前红润多了。 几个使者都知道河东举足轻重的价值,袁绍是绝对不愿意河东投到曹cao、刘表,特别是曹cao的怀抱,那样岂非在他后院安了颗钉子,同样的道理,韩嵩也因此努力争取。几个使者白天喝酒,晚上就四处游说我麾下的主要文武。 不过这几个所谓的钦使负责的使命,个个都是别有用心。自从得知韩遂撤退的消息后,袁绍立马派人送来了对我的新任命,那就是司隶校尉,曹cao则是什么并州牧、右将军,刘表的则更奇特,是什么豫州牧、平陶侯(太原郡下面的一个县),我心说,这离了那么远,利用的痕迹也未免太明显了吧。 “不喝了。将军,我素知您是个豪爽的西北汉子,您今天给我个明白话吧,我好明天立即回去复命。主公在三辅栉风沐雨、食草饮露,我却在这里鱼rou酒乡,殊非为人臣下的本分。” “公英,稍安勿躁嘛!”我听了成公英的话,心里直想发笑,成公英本是个十分老成的一个人,说话温雅得体,今天说出这样的话,那真是急了。 “是啊,将军,何去何从,您说个明白话,我们也好回去复命。”席间的荀谌也躬身正色言道。 哼,看来这两个家伙是今天来挤兑我来着。 “放肆,我家将军自有决断,你们催什么?”弥且不真一听,就不高兴,手按着刀柄从我身后走出,大声喝道,马蔺、徐晃、姚兴等武将跟着怒色满脸站了起来,外面的侍卫亲兵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刀剑碰撞,从外面一拥而入,堂上跳舞的舞女吓得尖叫连连,乐师们则在旁边哆嗦成一团。 “各位将军,各位将军,请不要如此妄动,不要伤了和气!”, 钟繇和裴徽连劝了几个,看没人理会他们,只好来到我的席前,拱手道: “府君,还请维持则个,闹僵了不好。” “嗯!”我轻轻一笑,对着众人挥挥手,徐晃等收了刀剑,亲兵们也一躬身退了出去。我看了看荀谌、成公英两个,均是面不改色,而韩嵩、荀攸则在旁若无人的饮酒,我心里对这几个使者也暗自佩服。当然这个韩嵩很有意思,在几个使者里面算是一个异类,他对于完成自己的使命一点都不热心,宣达了刘表的意思后就整天四处游玩和访问河东的名士,完全不像荀谌他们那么卖力。 “好吧!”我闻声推席而起,其他众人也跟着起身。这些天也把荀谌戏弄的够,可以到此为止了,韩嵩才来没几天,所以不存在这个问题,再说了,虽然我遵奉建安朝廷,但狡兔三窟,多和其他各家朝廷建立良好的关系还是十分必要的,这些天好酒好菜招呼他们,可也不是河东的粮食酒rou多的没处放了。 “自先帝驾崩以来,天下汹汹,大汉江山危如累卵,此诚国家存亡之秋,烈士奋起之时也。然称王称帝者不知凡几,各自争名夺利,攀龙附凤以求荣华富贵。我等为人臣者不思为先帝报仇,却如此作为,岂纯臣之所为哉?”我说完,厉色看了看几个使者,两在这件事上我是要在道义、心理上占点优势,所以批评起来也没有什么心虚。 “然天下不可一日无主,陈王宠先帝之遗脉,汉室之藩王,克成大统,理所当然。我河东文武誓死捍卫大汉朝廷,遵奉建安正朔,接受天子大阳侯的封爵。不过我德薄能鲜,况当今并州牧高使君才能卓越,治理并州甚有成效,故并州牧的职务飞愧不敢领。而右将军樊君一向忠心朝廷,乃飞提携再造之恩主,如何敢造次?所以我只接受大阳侯的封爵,其余两职实在愧不敢领。当然,关于曹公的攻守盟约飞定然遵守,只要曹公明年春按照作战协定进攻青州,飞必定出兵配合。” 我可也不傻,领了个并州牧的虚职,惹得高干、袁绍对我侧目,甚至兵戎相见,完全不划算,就算我要进攻高干,可也没有必要提前泄漏企图的。只要我有实力,我那怕是个司马,一样可以占领并州,我实力不足,就是你封我为晋王也没法实领,乱世就是凭实力说话,何必作那种得虚名受实害的事情呢? 而右将军是樊稠,天下皆知,你们挑拨离间也挑拨的太离谱了。素知曹cao狡诈,没想到在这么个事情上还要给我玩几个花样。既然如此,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也当着荀谌的面给曹cao这个盟友上点烂药,让曹cao和袁绍两个老哥们去厮打吧,这也是又联合又斗争的统战艺术了。 此言一出,荀谌、成公英脸色大变,荀攸则欣喜见于颜色,但一听我的话,推辞了两个最主要的任命,脸色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听到我公布了两军作战约定的内容,脸色大为不铎,但也只好连称: “将军英明,将军英明,天子必不辜负将军的一片赤胆忠心。我回去后一定禀报天子,重新任命将军。” 只见荀谌脸色铁青,站起来冷笑数声,环顾一圈才问道: “将军所言甚是,不过谌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将军?” “荀先生不必客气!” 虽然知道这家伙话无好话,但也只能让他明说,这就是所谓的折冲樽俎了,乃是荀谌的特长。当年冀州牧韩馥老老实实把冀州拱手让给袁绍,除了袁绍四世三公的名气外,就是因为荀谌和张超的游说。而此次袁绍能拉拢这么多人拥戴刘和为帝,并且把都城放在袁绍的老巢邺,荀谌作为说客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古人云:君辱臣死,况于弑君哉?弑君之贼人人得而诛之,有诸?” “然!”我虽然隐约感到不对,但荀谌问的正大,也不得不明确回答。 “然则弑君之贼庞德、马岱二人,将军养之数月,而不加诛,更表弑君逆贼庞德为扬武校尉,岂纯臣之所为哉?还是将军另有图谋?” 荀谌这句话问的大家都不高兴,也很没面子,尤其是庞德现在作为我麾下大将,就在席下坐着,我不得不出面当几句了,否则庞德心里肯定会有想法的。 “真正的弑君之贼乃是马超,至于马岱、庞德,不过是被人陷害而已。为人当明辨是非,本将军岂能不明事理,放过首恶,而滥杀无辜呢?” “哼哼,将军,马岱、庞德迫帝于太华山之颠,可是明文书写在发丧讨逆檄文上的哦。” 荀谌从怀里取出卫觊那篇流传天下的檄文,朗声念了起来,当念到庞德、马岱迫害献帝时,更是涕泗横流。听得我们都是十分尴尬,当时可没想到以后收服庞德这档子事,早知道,让卫觊当时就写马岱一个人拉到,现在弄得政治上十分被动。正在思考说辞,但听成公英站起来高声叫道: “萤惑星化身童子传道天下:苍天乃死,黄天当立,大汉气数已尽,我大秦应运而生,此乃天意。谈什么弑君?” 韩嵩、荀攸刚才一直在旁边看笑话,但一听成公英的话,就十分不快,这个关键问题上可不能含糊,天命、建安、顺天三家虽然明争暗斗,但都是汉家朝廷。成公英说汉室当灭,秦廷当兴,他们当然不高兴了,正要出言反驳,我赶紧举手制止。四个使者为了争谁是天命所归,谁家皇帝是真命天子,几乎天天吵架,每次宴席都要吵一下,弄得河东文武,包括钟繇、裴徽等在内都很烦。大家都明白,这个东西本来就没有谁对谁错的,胜者王侯败者寇,谁最后胜出,谁家的天子就是真命天子,其他的肯定是乱臣贼子了,拳头才是最终的决定力量,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的。
“好了,诸位不要争论了。商人都说:买卖不成仁义在,虽然鄙俗,但也不无道理,何况大家都是公卿大臣。我河东文武百姓遵奉建安正朔,誓死不渝,各位争也无益。至于令明,不过被人陷害,此事已有定论,不必纠缠。你说是吧,荀尚书?” “啊?是啊,是啊!弑君之贼乃是马超,庞校尉忠勇仁义,天下知名,即使天子和曹公都仰慕不已,如何能和弑君之贼马超混为一谈呢?”荀攸十分机灵,一看我用眼睛扫他,赶紧接到。反正这个顺水人情送的不费一分一文,正所谓惠而不费,何乐而不为呢? “嗯,还是荀尚书通情达理。虽然彼此门户有别,然远来即为客,明日我们可能会疆场相逢,不过既然三位在我河东,就是我们的贵客。只要你们在这里一天,我们就肯定会好生接待的。” “将军仁义,那如此,鄙人告辞了。”另外三个使者闻声拂袖欲出。 “哎,友若、公英、德高,怎么如此量窄呢?大丈夫即使明日兵戎相见,今日也可一起醉卧锦席。难道我们一月相处,就如此薄情嘛?” 听了我的话,三人不得不回过身子,又重新坐下,不过低着头一个人喝闷酒,我知道他们的心思,担心我们扣留了他们,把他们送给曹cao作礼物。我看了一笑,大声命令道: “来人,重新上酒上菜,开始歌舞。我说了,不论是谁,到了河东,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们一样热情款待。公英与我们屡次见仗,杀伤我部甚众,过来河东,我们还不是一样笑语大醉,把臂言欢嘛?” “将军器量,他人莫比,鄙人佩服!”荀谌听了,才安下心来,荀攸一看我当众表明了立场,特别高兴,也跟着劝说,酒席的气氛好转,大家又一起开心地饮酒作乐。当然至于各自心里想的什么,那恐怕只有天知道。 “将军,我们要整顿兵马准备开战嘛?” “哼哼,不急!” 亲兵们把喝得酩酊大醉的几个抬下去,我一直和文武送到门口,原绩轻声在后面问道。我故意和他们虚与委蛇,就是想尽量把时间拖一拖,让河东得以稍微修养一下。 “原督邮(鉴于原绩的工作性质,以及将军府和太守府其实是一体的,长史的职务都包含在郡尉的职权范围内,所以后来改任原绩为河东督邮,与他的工作性质相近,专门负责监督河东文武,以及镇压各地豪强。审配进兵河东,而河东各地豪强没有人敢于响应,就是因为原绩的校事的压制,绛邑、翼城几家豪强准备响应,还没有举事,就给校事探听道,被屯田都尉杨芳派兵镇压下去了。),你亲自护送荀大人回奉天。牵军侯,你亲自送高先生出壶关,不可怠慢。” “是,末将遵命!”原绩、牵逵二人闻声出列躬身应命。 “嗯,大家散了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