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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里的假大空2

    诗经里的假大空2

    书名:屠刀集作者:菜九段001更新时间:2014-04-3021:00:12

    作者:菜九段更新时间:2013-05-0318:54:42

    而有关灭项这桩公案,自古以来就有分歧。《春秋左氏传》于僖十七年这样记载:“(夏)师灭项。淮之会,公有诸侯之事,未归,而取项。齐人以为讨,而止公。”尽管《左传》以为是鲁灭项,但不买账者大有人在,如《公羊》、《谷梁》传以为齐灭,于是扯皮开始了。最搞笑的是居然出现了第三方,以为《左传》、《公》、《谷》诸说均能成立,真让人哭笑不得。鲁灭抑或齐灭,历来聚讼纷纭,谁也说服不了谁。由于《左传》的成书年代早于《公》、《谷》,且其叙事之完整性、可信性远非《公》、《谷》可比。所以,项由鲁灭说的认可度较为普遍。例如,顾栋高《春秋大事表》就将项归于鲁之版图。但因未能对此说给出充分的解释,齐灭项说仍然不能彻底否决。故今人杨伯峻先生作《春秋左传注》,便不敢坐实任何一说。为什么前贤慎之又慎不敢定论的事,菜九居然完全坐实为鲁灭项,并直指其正是《诗经鲁颂》所指之事呢。胆子是不是太大了一点?让我们把《春秋》、《左传》上的记载集中起来,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顺便看看菜九的判断是想当然,还是顺理成章。

    (僖十六年《春秋》)冬,十有二月,公会齐侯、宋公、陈侯、卫侯、郑伯、许男、邢侯、曹伯于淮。

    (僖十六年《左传》)十二月,会于淮,谋鄫,且东略也。城鄫,役人病,有夜登丘而呼曰:“齐有乱!”不果城而还。

    (僖十七年《春秋》)春,齐人、徐人伐英氏。

    (僖十七年《左传》)十七年,春,齐人为徐伐英氏,以报娄林之役也。

    (僖十七年《春秋》)夏,灭项。

    (僖十七年《左传》)师灭项。淮之会,公有诸侯之事,未归,而取项。齐人以为讨,而止公。

    从上述记载可以看出,僖十六年的淮之会的目的在于“谋鄫,且东略也”。整个行动的直接目的是谋鄫,最终没有搞成。不果城而还,没提是齐还,还是所有诸侯均还。从第二年齐与徐人伐英氏一事来看,即使是齐国,也没有收兵回国。因为回师、兴师、出师诸事颇为费事,不是短时间里可以完成的。因此,齐可能在城鄫不果的情况下,转而与徐人进行这样一个军事行动。接下来的事情表明,不仅齐没有直接回国,鲁也没有回国。干什么呢?就是去把项给灭了。但鲁之灭项究竟是一国单干的,还是纠集其他国家一齐干的,史无明说。然菜九以为,应该有其他国家的参与。

    这个项在什么地方呢?就是今天的河南项城,项羽的先人就是因为受楚国之封于此而得姓,袁世凯大总统的老家也在这个地方。这个项与鲁境不接壤,两国悬隔千里,曹、宋、陈、郑诸国阻隔其间,真正是八竿子打不着,风马牛不相及也。鲁灭项而不能有,确实无道理可言。可能正是基于这种考虑,《公羊》、《谷梁》将灭项一事,指认为齐国所为。表面上看,鲁取项的理由并不充分。但不应忽略,齐、鲁两国素有历史纠葛,在追随齐国多年之后,鲁国当局有对内交代的压力。或许正是这种压力,使得暂踞诸侯领导地位的鲁国必须有所作为,取项之举就是在这种压力下产生的合理结果。

    说到这里,就有必要交代齐鲁两国的关系了。

    齐鲁两国最早是周王室向东方殖民的重要据点,草创时期,两者应该是唇齿相依,而两者之间的竞争态势,在立国伊始就初见端倪。据《鲁周公世家》,鲁公伯禽之初受封之鲁,三年而后报政周公。周公曰:“何迟也?”伯禽曰:“变其俗,革其礼,丧三年然后除之,故迟。”太公亦封于齐,五月而报政周公。周公曰:“何疾也?”曰:“吾简其君臣礼,从其俗为也。”及后闻伯禽报政迟,乃叹曰:“呜呼,鲁后世其北面事齐矣!夫政不简不易,民不有近;平易近民,民必归之。”周公这个圣人是很有先见之明的,几百年前就算到鲁国最终会受到齐国的压制。后来的事态发展,印证了周公的英明。早期可能因为齐鲁两国均为东方外来户,需要互相扶持,才有可能在当地立足,因此,两国有长期联姻的传统,其关系与案例可能要远远多于人们所熟悉的秦晋之好。但两国历史给人印象深刻的不是什么秦晋之好,而是相互不买账的争斗。至少在春秋时代的历史记载中是这样。如齐与纪素不睦,鲁就联纪、联郑与齐争锋,齐则联宋、联卫、联南燕与鲁抗衡。在鲁桓公十三年,鲁、郑、纪大败齐、卫、宋、南燕联军。鲁庄公十年,鲁败齐师于长勺,又击退了齐、宋联军来犯。鲁之于齐,始终不甘居其下,兼之鲁桓公不明不白地死于齐,鲁对齐便不止是不甘,而且有宿怨。在齐大鲁小、齐强鲁弱的固有格局中,鲁国只有在鲁桓公时期,曾经一度风头较齐国为甚,但也只持续到鲁庄公初期。之前之后,基本上都是齐强鲁太多。齐襄公死,鲁欲在齐扶植亲己势力,送鲁女所生之齐公子纠回国。不料,被先行入主齐国的莒女所生的齐公子小白,即齐桓公所败。从此,鲁与齐的关系日差。而鲁国曾阻挠齐桓公回国继位这件事,与齐国结下的梁子太深,使得两国彻底翻脸。齐桓公最初搞尊王攘夷的各国联盟时,鲁因与齐国的关系大坏,就矜持地不趟这浑水。而鲁以外的其他国家差不多都加入了齐为首的这一联盟,由此显得鲁益发孤立,最后鲁国终于加入齐为盟主的这一联盟,也是形势所迫的不得已之举。鲁加入到这个联盟中的时间是鲁庄公十五年,并从此贯穿于整个齐桓公时代,也就是直到鲁僖公十七年灭项的这个时段。在这三十年间,鲁国形同齐国的跟班与马仔。想当年齐鲁两国在一个锅里吃饭,到如今分出高低贵贱,鲁国居然沦为唯齐国马首是瞻的角色。这一点,鲁国朝廷是不满意的,鲁国君臣是不满意的,鲁国人民也是不满意的,并且都是严重的不满意。而这种严重的不满意,就是鲁国当局所面临的压力。

    对此不满意的情形,菜九自小就有体会。菜九早年生活过的当涂县,比起近邻马鞍山市大大不如,菜九与一班同伴动不动就嚷嚷,马鞍山以前就是我们当涂县采石镇的金家庄嘛,居然爬到我们头上去了。不服气归不服气,事实一点改变不了,今天当涂县甚至都划归马鞍山市管辖了,我们当涂人的类似不服气的心态又改变了多少呢?说不清楚,估计还会深刻地存在着。而有这种心态的又何止菜九?放眼望去,今天我们的国人常常对某些国家特别的不以为然,而仔细分析就不难发现,这些国人不以为然的国家,都有曾长期受制于我国的历史。如今它们发达了,我们就非常不爽。他们越发达,我们越不爽。而鲁国当年的不爽,要比我们今天的不爽大得多。为什么呢?因为齐国联盟的事情也太多了一点,多到什么程度呢?即以僖公之世的史料为证,综合《春秋》经传,大致是这样:

    元年,城夷仪,盟于柽,盟于荦;

    二年,城楚丘而封卫焉;

    三年,会于阳谷,谋伐楚也;

    四年,侵蔡,侵楚,伐陈;

    五年,会于首止,谋宁周;

    六年,伐郑新城,救许;

    七年,盟于宁母,谋郑故也;

    八年,盟于洮,谋王室也;

    九年,盟于葵丘,伐晋至高梁;

    十二年,城卫楚丘;

    十三年,会于咸,谋救杞,戍周;

    十四年,城缘陵,迁杞;

    十五年,盟于牡丘,救徐;

    十六年,诸侯戍周,会于淮谋鄫。

    差不多年年有事。在前述一系列的国际活动中,齐国名利双收,而追随齐救难救亡的大小诸国,除了动用国力供齐驱策外,一无所获。其结果必然是促进巩固了齐的霸主地位,而令自身受到削弱。而鲁国这个迟到的入盟者,鉴于其有犯了路线错误的前科,在这些的联合行动中,理当比他国卖力得多,非如此,则不足以平息齐之不满也。然而卖力是需要代价的,这个代价就是比他国更多地驱使鲁国民力。对鲁国来说,这种卖力与效忠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何况齐对鲁的敌视及领土扩张的野心,是尽人皆知的。在鲁僖公继位之前的鲁闵公元年,齐国君臣还探讨过灭鲁的可能性。只因吞鲁一事为当时形势所不允许,只得作罢。此事既见载于鲁史,则表明鲁对齐的野心是十分清楚的。如果有机会摆脱齐的控制,为自己的国家谋点利益,鲁国君臣是十分愿意做点事的。而这样的机会,终于在僖公十七年出现了。

    此时,齐桓公年事已高,管仲又病笃,齐的霸主地位受到联盟内部的挑战。齐的霸权正好过了巅峰期,也该走下坡路了。此前,鲁僖公十五年宋伐曹事件,就是齐霸联盟解体的最先信号。按说,宋国出头干坏事,理应受到联盟的责罚,而且应该非常严厉。但从僖十六年诸侯会于淮,宋亦厕列其间一事看,宋或未受处罚。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一方面是齐桓公已力不从心;另一方面,楚、淮夷益发不可制。为了不削弱攘夷力量,齐对于宋严重违规的行径只能姑息了事。

    宋侵曹不受惩戒一事,对于素怀异志、长期不爽的鲁国无疑是一种鼓舞。眼下淮之会,诸事未谐,齐先行离会,与徐伐英氏,齐离去后,或将盟会之事交鲁主持。由鲁出面为齐主持征伐事,此前亦有过先例。如僖四年,即由鲁帅江、黄伐陈一事,即为鲁代齐行道。鲁齐表面上还是非常接近,或齐对鲁的一贯表现还是较为满意的,因此,在齐离开的情况下,是完全有可能让鲁替其主事的。从齐、徐两国曾联手伐厉不克一事看,要鲁以一国之力灭项,难度不小。但此时鲁终于抓住了齐委其主事的历史机遇,假盟主之号令,驱诸侯之师为之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