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道之所存岂惧深渊,义之所至敢掀骇浪
永康十九年夏,黄泉路。 别过吴阿爹后,李洪义抬头望了望眼前的小道,心道果然够险,怪不得叫“黄泉路”。安儿和张三还在那里谈天说地,不亦说乎。李洪义打断他们的谈话,“喂喂喂,别闲聊了,说正经的。我看这路挺难走的,这样,我打头,老三断后,安儿走中间。大家务必小心,脚踩稳了。” “等等。”安儿疑惑道,“路也探了,还过去干什么?” “顺便再探个营吧。”李洪义道。 “大白天的探什么营。”安儿把哥哥的原话返还给他,“不是说晚上再带隐卫来吗?” 张三了然的笑道:“他是懒,见有小道能够直通敌营,就想直接去对面山上看看。这样晚上就可以不必出来了不是?” 李洪义挠挠头,嘿嘿直笑。果然张三和他这么多年搭档,什么都瞒不过他。 三人即刻上路,安儿虽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胆子还算挺大,没有吓的走不动道。再加上前面有李洪义探路,后方有张三保护,他们一路上了倒也安然无事。然而走到中途,李洪义忽然停住脚步,安儿也跟在停了下来。他看不起前面情况,问道:“怎么了?” 李洪义苦着个脸,回头报告了一个坏消息:“路断了。” “啥?”安儿探头一看,只见小道突然断了一大截,一般人恐怕跳不过去,万一踩空那真的是没命了。 然而李洪义轻功立刻,他提一口气,施展轻功,往前一跃,轻巧着地,平安到达了对岸。然后他转头看向弟弟,却见安儿张着大嘴在那愣神。 “快跳!” 安儿看看眼前的断层,郁闷道:“这么宽,我能跳过去?” “安儿,你行的。”李洪义伸出一只手,鼓励他,“你大胆跳,我接住你。” 张三也说:“路这么窄,不可能转身往回走的。我在后面护住你,你跳吧。” 安儿也学着哥哥那样,退后几步,然后飞身一跃,踩空! “哥!”安儿惊呼一声,但身体已经下滑。他心中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恐惧,慌乱中,凭借本能,向李洪义求助。 还好李洪义早有准备,往下一扑一探,就拉住了弟弟的手。他心中也是一阵后怕,真怕弟弟跌落山崖,那他怎么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安儿死死拽住李洪义的手,心里真想扇自己两巴掌,当初李洪义教轻功,为什么不用心学。这下好了,功到用时方恨少。 “抓紧了。”李洪义叫道,他一把抓住安儿胳膊,使劲往上提。而张三也从后面扯着安儿的腰,两人费力的把他往上拽。李洪义一边后退,一边使劲拉他胳膊,终于把他拖上来了。 三人皆是一头大汗,回味刚刚惊心动魄的那一幕,安儿心有余悸的看着脚下,再次紧紧握住哥哥的手。还好哥哥到底还是抓住了他,救他一命。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安儿终于发现李洪义在自己心中的地位了。虽为结拜兄弟,但他对他已经产生了超乎血缘关系的一种信任。他相信李洪义会在危难关头站在自己身边,并且有能力助自己一臂之力。 是的,安儿不仅相信哥哥的真心,更相信他的能力。即使李洪义不通文墨,毫无心机,然而上天却会让他走入了哥哥的世界,让他们兄弟二人互补互助。而安儿,也需要这样一个人,单纯善良,武功盖世。也唯有这样的人,才能挽救了安儿厌世之心,重新开启他的心门。 只要有李洪义在,安儿情愿相信这世间的是有美好与真情的,更愿意将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他。他与他从此连成一块不可分割的玉,若玉碎,则两难全。 最后一个是张三。张三略微后退几步,李洪义拉着安儿也往后面站,让出空地。张三气沉丹田,大喝一声,一个翻滚就滚到了李洪义脚下。安儿再次目瞪口呆的看着张三的表演,再次骂自己为何不好好学习轻功。 其后再无艰险之处,三人都顺利通过了传说中的“黄泉路”,潜伏在山上,居高临下的观察敌情。李洪义小声对安儿说:“你向来是过目不忘的,把敌营部署记下来。我和张三放风。” 安儿对地形本就敏感,略微看了看便记下了全部。他们在山上不宜久留,急忙撤退,然后又回到了“黄泉路”出口。 李洪义犹豫的看向安儿,“要不,我们这次绕道而行?” “绕道太远了,我们还得早点赶回去,向安王汇报呢。” “那你……”李洪义想想刚才那一幕,还是有些后怕的。 安儿目光炯炯有神看着哥哥和张三,笑道:“找条绳子绑在腰上,三个人连在一起,要死一起死。” “没问题。”李洪义和张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三人还是按照来时的顺序,先后用粗粗的藤蔓绑住腰,还是李洪义带头,先进入“黄泉路”。这次有了绳子的保障,在断路处顺利通过。 后来他们回忆起这件事,印象最深的,不是路上遇到的惊险刺激,而是三人相依相伴,互相信任的感觉。 当年三人亲密无间,甚至愿意把自己的生死都交付给自己的兄弟和挚友。然而时过境迁,他们三人却是反目成仇。现在邵安和张三每每见到对方,总是尴尬不已。唯有李洪义无知无觉,无忧无虑。 ※※※※※ 中秋佳节之时,皇帝突然传召,让邵安入宫下棋。在这个时间,这个节日,皇帝突然叫他来宫里下棋,极其不同寻常啊。 内侍将邵安领到皇宫一处小亭子前,里面的石桌上,早已备下了棋盘,甚至还准备了月饼当点心。不待邵安多想,皇帝便命他坐下,笑道:“你一个人,估计也没心思过节。还不如叫你进宫,陪朕下几盘棋。想起当初,还是朕教你下的围棋。一晃这么多年了,不知现在你的棋艺是否有长进。放开手下,让朕看看你的真本领。” “臣自当尽力。”邵安拱手,随后坐定,谨慎的拿起棋子。 二人你来我往下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暗,圆月高悬。皇帝望向天边满月,不知想起了什么,久久未落子。邵安也放下手中棋子,默默看向亭外月色如水。
“以前过中秋时,才叫真正的团圆。有你和李洪义,还有皇后和……”皇帝想起了废太子,嘴角勾起一丝苦笑,然后感慨道,“那时,多热闹。” 然而现在,太子被废,皇后病重,李洪义出征……只剩下邵安,却与皇帝君臣离心。 “皇上现在也有后宫嫔妃,底下的几个皇子,也都长大了。” “不一样,感觉不一样了。”皇帝摇头,“今年朕取消了中秋夜宴,歌舞什么的,看似热闹,然而旧人都不在了,再热闹也是孤单。” 即使人依旧,心也早就变了。邵安一时无话,静静等着皇帝落子后,随后紧跟着落下一子。 下到中局时,棋局渐渐明朗,皇帝笑问道:“这局棋,你觉得谁胜?” 一语双关,不仅仅说这局棋,也是说他们君臣对弈的那盘无形的,权力之局。 邵安恭顺答道:“自然是皇上您。” “你这样举棋不定,怎么能赢?”皇帝也看出来了,邵安并非有心相让,而是心神不宁。毕竟张三已经走了六七天了,怎么着也该到边关了,或许此刻他正拿着玉佩,向李洪义徐徐道来一个惊天秘密呢。这种关头,邵安怕是很难定下心。 “圣上教训的是。”邵安弃子投降,“臣输了。” ※※※※※ 当张三带着手下赶到永靖时,中秋刚过,已是八月十六了。他揪住这里的副将询问李大将军何在,却被告知李洪义昨晚就带着人马偷袭去了。 “偷袭?怎么偷袭?去哪里偷袭?”张三懵了,他还没告诉他南山有小路的事,结果李洪义不顾三七二十一,就去偷袭敌营了? 那人像看傻子似的白了一眼张三,不耐烦道:“当然是去敌营偷袭。” “这个我知道。”张三无奈道,“我是问,从这里到敌营中间隔了一座南山,他们是怎么过去的?” “从‘黄泉路’上过去的。”那人怕他不知道此黄泉路非彼黄泉路,还好意解释道,“这个‘黄泉路’,不是通往阴间的黄泉路,是……” 张三立马打断那人,“我知道‘黄泉路’是什么,可是那条路很隐蔽,他们是怎么找到的?” “有一个女子来见大将军,她说她能找到路,于是带大部队去了。” “……”张三快要崩溃了,我不就是晚到了两天吗?为什么李洪义会被一个陌生女子带走?而且这一路上张三也很倒霉,中途兄弟们莫名其妙各种吃坏肚子,外加遇上各种打家劫舍的土匪们,于是磨叽好几天,才来到永靖。 张三郁闷的先在军营住下来了,多想无益,还是得等李洪义回来才能知道情况。 而此刻,在南山的另一边,大战,早已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