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远离繁嚣
在方景云的家里，三人讨论了很久而毫无所得，直到吃完宵夜还是没有头绪，只好各自散去返家休息。 等到第二天下午方景云上线时，才愣然发现所有人都忽略了《勉世》里最基本的一个设定：玩家如对职业不满意可以在十级后自杀重新选择职业，基本属性永不改变。 也就是说，方景云必须重新创建角色，以前所有的东西，都与他再无关系。 任由系统随机选择降生地，他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身上的儒服已经变成了一身久违了的新人服饰，包裹里，是一把系统附送的新手剑。 制书与授业两个技能没了，采药术辨药术也去无踪影。那装载了许多书的书篓也消失了。 不过，方景云也并不是失去了所有的东西。 他原来没有兑换出去的五十九个金币还在，药篓、《齐语》、《楚语》、手扎依然静静地躺在包裹里。 这时的方景云，角色名也依旧是书虫，威望归零，力量、智力、悟性等属性也都回归到了最初的状态。 如果是别人，可能会为失去而伤心，但方景云却坦然一笑。 有失去吗？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等级为零，没有人能打扰自己，没有了书生职业，也不会再有人注意到自己。如果此刻再有些心仪之书，那就最完美了。 不过，他很快就不再为此而感到可惜了，因为在这个新手村里，竟然让人发现了一个让他奇怪的建筑——书院。 书院很小，以天然生成的竹围成一道简单的篱笆，里面只有三个建筑，一个是村里的NPC小孩读书的所在，另两个位于学堂的后面，不知是何用途。这个没有名字的书院只有一百来平方米，别说是与翰林院，离情书院这些大书院相比了，就连他在寒雪山所建的寒山书院或疾风村的思离书院都比他大得多。 有书院的地方，就必定有书，方景云没有像其他村中的玩家般到外面练级，反而倚着学堂的门框微笑着看那位七十多岁，头发花白的老夫子在教几名小孩读书写字。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孩子们一声声幼稚的童音在宁静的村庄里响起，勾起了方景云的几许思绪。 当初年幼之时，父亲见自己喜欢看书，不是专程买了一本《三字经》送给自己吗？那时自己也像他们一样高声诵读吧？ 在这个社会上，还会喜欢这种的人并不多。这本流传了千百年的启蒙之书，又有几人真正去看过，思考过？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随着孩子们的声音，方景云也不由得再次背诵起这久违的句子，丝毫不理会此举会引来多少人的注目。 学堂里的老夫子与五个学生也都被他琅琅的声音所惊动，老夫子的眼中，是讶异，孩子们的眼中，则是好奇。 方景云见状，微微一笑，也不怕唐突，干脆走进去对着老夫子微微一礼道：“老先生您好。打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 老人打量了一下方景云，微笑回礼道：“没关系，年青人，你能背诵这三字经？” 方景云点点头，也不客气，当场从头背起：“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勤有功，献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在他背诵之时，那五个小孩却是拼命翻着手上的书对照着，不时睁大眼睛偷偷望望方景云。 整本三字经不过千余字，很快就已背完。 方景云再行一礼道：“不知我背得如何？” “好厉害，大叔，你没有书看过也能全部读出来啊！你和我们夫子差不多呢。”一个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孩子从座位上一跃而起，跑到方景云面前，圆圆的眼睛盯着他。 方景云脸上一红，大叔？真有这么老吗？ 不过，他还是轻轻地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微笑着道：“只要你们用功，相信很快也能背过的。” 老人呵呵一笑，道：“好，现在的年青人还能背过三字经的人还真不多了。你是刚来的吧？” “嗯，刚刚来到，正准备到处走走，看见你们在学三字经，想起我年幼时也是如此，就来看看了。” “哦？敢问首孝弟，次见闻，知某数，识某文何解？” 望着紧盯着自己的老人，方景云有点好笑，这也要求解？ “做人第一重要的是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其次才是增广见闻，学习知识，明白数学的变化，研读古圣先贤的文章，来修养自己。黄香温席、沉香救母；悬梁刺股、凿壁偷光。” 老人眼中闪过一丝神采，接着问道：“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 “何草不玄？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唐诗宋词，关汉卿何事？” “茶馆祥子，舒庆春胸怀。” “静而修，修而静，静静修修，修修静静。” “虚亦实，实亦虚，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智者知幻即离。” “愚者以幻为真。” …… 两人就在学堂里，竟然卖弄起来。旁边的小孩更是两眼放光，一时看看老夫子，一时望望方景云。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人还想对下去，但那些小孩可不满意了。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走上前，拉拉老人的衣襟，低声道：“夫子，天要黑了，虎子肚子饿，可以回家了吗？” 老人一怔，回过神来望望外面，只见外面晚霞如火，竟然已是傍晚时分。 “呵呵，你看我，都忘了时间了。你们先回家去吧，明天再来。” 一众小孩早已被方景云两人的对话听得头晕眼花，此刻一听可以回家，马上一哄而散，只有那个小女孩还留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 老人微笑着说：“英子，怎么啦？” 英子抬头望了方景云一眼，道：“这位大叔好厉害，竟然能和夫子对了这么久，我想请他到我家去让父亲他们看看，让他再教我读多点书。” 方景云一怔，不过还没等他说话，老人已经呵呵笑道：“你还是先回家吧，这位大叔也不是马上就离开的，明天再来吧！” 见老人发话，英子也不敢多言，点点头道：“大叔，你不会像他们那样明天就走吧？” “呵呵，不会，我可能会在这里坐上一段时间呢，快回家去吧。” 英子一听他不会明天就走，马上高兴起来，甩动两条小辫子蹦蹦跳跳地离开学堂，口里还大声叫道：“那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找你。” 方景云微微一笑，也向老人行了一礼道：“老人家，我也告辞了。” “等等！”老人连忙道：“年青人，请等一下，陪我坐坐吧！” 老人相邀，方景云也不好拒绝，加上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于是点点头，跟着老人向内间走去。 走进去，原来学堂的背后竟然另成世界，梅兰竹菊分布院子各个角落，中间是一所精致的木屋，颇有一番名家先贤隐居之气。 走进木屋，里面的摆设更是让人大开眼界。 虽然方景云到过不少的村庄，也曾经进去很多NPC的家，但布置得这么精致的还真没有见过。 竹椅木桌，画幅字帖构成了另一番文雅之气。一个老妇人正站于靠近窗台的长桌前，正全神贯注地给一幅山村远景图着色。清山绿水、轻烟袅袅，好一处优雅之地。 老人很奇怪，把方景云带进来后竟然是毫不理会，轻轻地走上前去拿起旁边笔架上的一支细笔为老妇人调色着墨。 落日透过向西而开的窗子照进屋内，给木屋渡上了一片金色。 方景云也不多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人妙笔生花，混然忘记了时间。 木屋慢慢由金黄转为灰暗，桌上的画也已经着色完毕。 “游宇，怎么不点灯？”老妇人放下手中的笔低声道。 “哦，一进来就看你在作画，一时忘了。马上就去。”老人连忙转身准备去点着灯火，却突然发现方景云还在旁边，一怔，哎呀一声：“看我，把你给忘了，还望别见怪啊，带你进来竟然连苶水也没有就在捣乱了。” 方景云连连摆手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才真的是不好意思呢，竟然打扰你们两位作画。” 那妇人听到旁边有客人，连忙转身借着灰暗的光线打量着方景云。 “游宇，这位是？” “呵呵，子梅，这位是新来的客人，刚才在外面与我论文对语了半天，就请他进来坐坐了，谁知……呵呵！” “年青人，请对不起，冷落了你，游宇招呼客人吧，我去点灯冲苶。” 老妇人冲方景云歉意地一笑，向另一边走去。 游宇老人拍拍自己的头，不好意思地道：“来，我们到这边坐坐，人老了，记性也差了很多，请别见怪啊！” 方景云突然觉得这两位老人很享受生活，以书为乐，以画为喜，沉醉其中，不受世间烦扰，这种生活，可能也只有他们才懂得其中的乐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