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双全法
山水之间，不知何时秋风瑟瑟而起了，四季变换总在一念之间，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如幻念了超度经，一把火在空中划过优美的弧度，点燃了那具身躯。满身伤痕，虽死犹荣，却也是无尽的凄凉，不论身前如何，死后依旧就只是一把灰，洒满这人世间，而后唯一可以留下的，便就是牵挂与回忆罢了。 “百里姑娘为何不來看他最后一眼呢？”如幻问道。 柳沐风望着那腾起的熊熊烈火，闭上眼眸，“或许她不想看见的人是我吧。” 如幻向天上撒了一把黄纸，“百里姑娘的心情其实什么都明白，等她过了这阵子就好了，你的心中也不要有太多包袱，毕竟人命天定，很多事情是我们都阻止不了的。” 叹了一口气，“如幻，你真的能够知晓天命吗？”如幻沉默，“既然你知晓的话，早就该阻止才对。” “命由天定不由我。” “你不能说吗？”柳沐风耸耸肩，“如果说一切都是天命所为，那我和吟笙的宿命又是什么呢？”他自言自语道。 “你接下來准备怎么办？百里姑娘可是一心想要带你回周扬呢。” “我觉得我只会拖累她，若不是因为回來找我，韩翊也不会落了个这样的下场。闵陆那个家伙，我一定要亲手废了他！”说罢不由的攥紧拳头，“所以，我还不想要去周扬。” “那要是百里姑娘一定要去呢？” “我。。。” “如幻只是想问你，大义与情义，你会选择哪一个？” 柳沐风的喉头滑动着，忽然垂首浅笑，“如幻你知道吗，在吟笙出现之前我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抛却一切站在这深山中；有时候我在想，今天的局面和她的出现脱不了干系，可是更多的时候我实在庆幸，庆幸她就这样出现了。她总是说我愚忠，我知道我的想法是有些固执，可是这七年來，我为昌西奉献了我人生最宝贵的一段时光，我实在是无法看着昌西沦陷，吟笙是我许诺要娶的人，可是要我投靠周扬，脱离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我目前还做不到。” “这么说，你选择的是大义咯？”如幻问道，柳沐风不答，“这样最好，记住你今天的选择，大义，便是你的宿命。” “如幻，可否告知我的尘缘呢？”柳沐风急迫的问道。 “你居然在乎起这个來了。” “只是突然想知道罢了。” 如幻摇了摇头，“你的尘缘，全然都在你自己手中。如幻只能告知这么多了，切记，任何两个看似不相关的事情都有裙带关系，今日你可能只是折断了一枝花，可是明日你就会发现这篇森林都会颓败，你的一个举动便会影响你的一生，尘缘亦是如此。老实说，你的尘缘如幻也难以解得，还真是稀有啊。” “一切全然在我自己手中？自己掌握，这是好，还是坏呢。”柳沐风呢喃着。 “命由己而不由天，如幻师傅在这方面也真是固执啊！”吟笙从一棵树后走了出來，她面无表情。 “吟笙！”柳沐风唤道，“你怎么來了？” “刚才的那番话我也听到了。”吟笙平静的说，“大义与情义，为何就不能双全呢？你说你是为了昌西这片土地，可是你知不知道，只有这里繁荣昌盛，让百姓们安居乐业起來才是你对这片土地最大的回报，除了焉君除了周扬沒人能做到这一点，说你愚忠，你还不承认！”柳沐风不语，吟笙看她面前的烈火熊熊，青烟袅袅，眼眶氤氲着，泪水夺眶而出，千言万语哽在喉头，说不出咽不下，“你们走吧，我想和韩翊单独呆一会。” 柳沐风如幻面面相觑，“那你和他好好说会话吧。” 吟笙闭着眼感受热浪扑面，韩翊永远都是默默的守在她的身边藏在她的身后，他总是少言寡语，冰冷的外表下，他的心是否也像这火焰一样呢？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被热浪蒸发，“多温暖啊，韩翊，这是你的温暖吗？”吟笙抽泣着，“我欠你的太多，一直以來都是你陪着我，现在你去了，我不能跟着你一起走，可是有了它，你就不会孤单了。”从怀里掏出那穿红色珠子，“就让它代替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吧。”说罢便丢进了烈焰中，吟笙掩面哭泣。浴火石掉落在火焰之中，那隐藏在石头上的“竹生”二字更为清晰了，这或许是对韩翊最后的安慰吧，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他会和吟笙一直在一起的。 吟笙哭了好一会，坐在地上，眼前的烈火已经燃烧殆尽，韩翊真的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吗？她抬头望着天，不禁这样想到。“韩翊，我现在的心情你是否会理解呢？柳沐风为什么不愿和我回去呢，他是真的割舍不下这个地方，还是因为，我是敌人呢？敌人，为何这个世上会有这种关系，其实如幻的问題也问倒我了，大义与情义，我又会选择哪一个呢？算了不和你说这些了，闵陆的人还在追捕我们，他们一心想要带我回去，殊不知，就算捉了我也沒用处，焉君早已说过，我和周扬之间，权衡利弊她只会选择周扬。不过你放心，我会努力做到大义与情义两全的，我不信这世间沒有双全法，总有一天我不光要昌西与周扬合二为一，还要柳沐风名正言顺的和我在一起，你的仇我会帮你报，别忘了我可是第一聪明的百里吟笙啊！”她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水，挤出一个微笑。 柳沐风缩在树后，潜心听着吟笙的话。双全法，这世上真的有双全法吗？或许自己一直以來真的太过于固执，那么现在开始，就让他们携手并肩吧。 但愿如此。。。 “我们现在该何去何从呢？一路进发前去周扬吗？”如幻问道。 吟笙看着山间绿意渐褪，“闵陆的人一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的，现在得了阵法书，一定是乐滋滋的吧。” “什么意思？”柳沐风问道。 “闵陆沒捉到我们，却也是得了阵法书，依照他的个性，一定急着和昌西王邀功吧，顺便再说说你的狼狈模样，呵，你觉得闵陆说完这些话以后会怎么样呢？” “一定会急着证实这世上独一无二的阵法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可以大败周军，安定昌西。” “可是他何曾会想到，这一次，我可是很周全的把解阵书早就送回了周扬呢。”吟笙阴鸷一笑，这是她少有的表情，“这一切还要拖韩翊的福呢，对吧如幻师傅？” 如幻点了点头，原來她早就知道了。 “解阵书？”柳沐风对这个还一无所知，“你是说，给闵陆的阵法都是有破解之法的，而且破解之法还早就送给了周扬！” “步步为营，滴水不漏，这一次我可真是给百里家长脸了呢，接下來闵陆一定是盼望着一场及时雨。” “一旦开战，根本毋庸置疑，昌西会战败的对吧？”柳沐风不禁问道。 吟笙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本以为这一天会晚点到來，起码在我回去周扬之后，只是我不能让韩翊在黄泉路走的那么凄惨，我要用闵陆的人头为他祭奠！你也是这样想的吧？现在的昌西军不过就是纸老虎，以为有了我百里吟笙撰写的阵法图就可以天下无敌了，他们还是去了独一无二的柳将军呢。” 柳沐风也点着头，“怎么你这话听起來倒像是讽刺。”却面露难色，“可是，这场明明已知结局的战役，为什么还要开始呢，这样一來又要有多少生命被夺去。” 吟笙皱着眉，“你何时变得这样优柔寡断默默唧唧了，可不像我刚开始认识的柳沐风哦！” 柳沐风沉默不语。 吟笙偷偷看他，“柳沐风，你总得学会择其一，选择的过程中自然会有流血牺牲，你要知道，那都是无法避免的，就像韩翊的死一样。” 如幻也跟着叹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去哪呢？” 吟笙双手砸拳，“再告诉你去处之前，如幻师傅我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你尽管说吧。”如幻慷慨的说道。 “这一次沒有韩翊的帮忙了，只能拜托你亲历亲为了。焉君一定知晓解阵书的用意，韩翊失去了联系，她也一定有所察觉，只是我现在沒办法回去周扬告诉她一切，所以你可以代替我去吗？” 如幻思虑了一番，点了点头。“我本是个出家人，也是希望人世间安逸祥和，我很乐意帮助你。” 吟笙满目感动，“太好了，这封书信交予你，还望你将它托付给焉君，这是我的官牌，它可以让你在周扬畅通无阻，你告诉焉君，她爱的紫色汨罗花很快就会开满周扬，开遍昌西了。” 柳沐风有些反应过來，“如幻去了周扬，那我们呢？” 吟笙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如幻师傅这一去恐怕是半月有余，在闵陆找到我们之前，柳沐风，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柳沐风有些诧异，“去个地方，何处？” “梨花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