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折戟沉沙
沙哑的号角声回荡在战场上,羌军的攻击更加猛烈了! 成千上万的骑兵撇开破障的步卒,潮水般涌向汉军营垒,冲在最前面的骑手不断有人中箭落马,但很快骑兵的巨浪便撞击到了拒马枪上。 锋利的枪尖洞穿了根本无法停步的战马,即使是扬蹄飞跃,也会落在荆棘般树立的拒马枪丛中。 到处是翻滚的战马,流血的身躯,狭窄的冲击道路上挤满了进退不得的骑兵,他们暴露在汉军的乱箭下,死伤狼藉。 “没马的人,立刻把那玩意搬开!”暴躁的阿失毕注意到拒马枪后面严阵以待的汉军排矛手。 “没死的都往上冲!”不断有战士倒在拒马枪前,他们的后背露着血染的枪头,尸体以千奇百怪的姿势挂在上面。 但是,疯狂进攻的战士刀砍斧劈,整整四排拒马枪被他们摧毁了,紧接着迎接他们的是漫天飞舞的西凉标枪! 在骑兵猛攻大门的时候,斗志昂扬的步卒也拼死越过鹿砦,数架木梯已经搭上了土墙,舍了弓弩的弩手提刀携棍,站立墙后与敌厮杀。 鹿砦带被开辟出了不少通道,立刻有被阻的骑兵调转马头,快速涌向这些缺口,一簇簇飞跃过土墙,和汉军刀手杀成一团。 不过战斗最激烈的地方还是拒马枪这边,那里是营垒的出入口,是由汉阳军防守,赤色镶龙旗下,橹盾长枪再次发挥了巨大的威力,排成四列的甲士死死抵住了前赴后继的骑兵。 勇猛的羌族骑兵积尸如山,生生将最后两排拒马枪压成散架。 眼前到处都是血红的眼睛,战马的口沫,纷乱的兵刃和箭矢。 马锏早已抛舍了一切心念,挺枪搠翻一个个冲到近前的敌人。 直到长枪断裂,不知谁又递来一支,不久又深深戳入一匹战马的前胸,对方的冲力将马锏推翻在地,虎口尽裂。 他在站起身来的同时,拔出环首刀,重新扑向了敌人。 出入口被堆积如山的尸体堵塞了,好几段土墙在双方你死我活的剧斗中轰然倒塌,不管是被压在地下的战士还是踩着他们脑袋格杀不休的同伴,都无法后退。 因为所有的缺口都挤满了人,即使你想退却,后面的刀枪也会让你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如此情况下,汉军长兵器和箭矢的威力发挥得淋漓尽致,加上训练有素的阵法和灵活的指挥,所以尽管汉军人数远逊对手,但丝毫不落下风,很少有人能突进汉军的内部防线。 由土墙跃进的骑兵大多命丧长刀之下,杀得性起的郑怀处顾不得掩护魏辉指挥的弓箭手,只管提刀猛砍。 魏辉哪里还有暇责骂他,自带了汉军弓箭手全力射杀逼近的敌军。 倒是彪悍的陇西军卒,一部拔刀护住汉军弓箭手,一部出击接敌rou搏,使汉军犀利的箭矢保持了不间断的有效杀伤。 双方战士都使出了浑身解数,竭力想迫使对方屈服,小小的营垒外,双方将士血流成河。 酉时过半,已持续三个时辰的血腥战斗还在继续,汉军营垒犹如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虽经历凶险无数,但仍昂首斗浪。 由羌人汇成的狂涛从四面八方奔腾而至,以汉军营垒为核心卷起巨大的漩涡。 而岿然不动的营垒仿佛不停旋转的吃人石磨,将一层羌人最勇猛的战士无情地吞噬,让他们在这里流尽了最后的一滴血。 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双方都拼尽了全力,英勇与技艺、意志与强悍都发挥到了前所未有的极限。 最终,滚雪球般纷纷后撤的羌人明白无误地显示:汉军在较量中取得了胜利。 汉军的旗帜依旧在营垒上高高飘扬,太阳的热浪有所收敛,整个战场稍稍冷却,从伤残躯体沸腾出的血水很快变得干涩黏稠,最后终于纵横交错成网状的凝固河流。 羌人的号角此起彼落。 “就这么回去滇吾饶不了我们!”勃德支的战马已经被汉军射死,他重新换了一匹,一个冲锋马就脱力了。 天杀的,星夜兼程赶了好几天的路,战马接连三天都没有好好料理,难怪如此蹄软。 可是现在提这些有什么用呢,滇吾要的只是胜利。 不光是他,所有的羌人都需要胜利! “勇士们,我们的血怎能白流,汉军损伤你们也看到了,他们也是强弩之末啦,大家加把劲,踏平那营垒吧!”
蛾遮塞的骑兵隆隆赶到,滇吾将最后一支生力军派了出来。 “勇士们,冲啊!”勃德支战刀一挥,“杀光汉人!” 突骑施人最后的冲锋开始了! 精明的汉军将箭矢集中射向几条沙袋填出的通道,奔驰而过的骑兵在那里就开始感受汉军弩箭的威力。 但是,看得出,威力在慢慢下降,营垒外的鹿砦地带几乎被尸体淹没,蛾遮塞的骑兵还在蠕蠕而动的躯体上践踏而过,有骑兵甚至因马匹在尸堆中失蹄而摔下马来。 墙头上重新出现了汉军如林的长矛,看上去就像一排整齐的森森狼牙! 前面的骑手挡住了蛾遮塞的视线——更多狂奔的骑兵,他们窜出汉军可怕的箭幕,抢先冲向土墙。 在一阵令人作呕的撞击声中,他们被狼牙吞没了! “狼烟升起来了”有人大喊。 “蒙上湿巾!”看到鸟鼠同xue山升起的狼烟,盖清立刻将营中三十辆大车点着了火,士卒们齐喊号子,将冒烟的大车推向西边寨墙。 这些撒满干粪间杂牛马臊尿的大车一起喷出了呛人的浓烟,顺风往羌人涌去。 将交战双方都裹进了烟尘里,只是,汉军是身处上风,背风而立,加上又有所备,自然受影响小。 而迎风攻击的羌人就倒了霉,不仅涕泪横流,咳嗽连连,烟浓处几乎睁不开眼,战马也受惊乱叫,本就力竭的冲锋立刻显出颓相。 一队队战士冲上去,他们中的大多数却再也没见回来,回来的,都是血rou模糊的躯体和惨号的伤者。 这样耗下去,岂不是会让所有的战士都变成尸体?滇吾心底泛起了寒意,他挺立在金色狼纛下,死死地盯着裹在烟雾中的汉军营垒,恨不得自己用手将它连根挖掉。 事已至此,已然毫无退路,只有死硬冲锋到底,我不信汉军就比羌族勇士多几个脑袋,他们的血就流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