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世事难料
强子刚要回击,又想想自己是干什么来的,立刻边往后退边带着央求的语气说: “领导,我们是办残疾证的!你就行个方便,行吗?” 那人瞪着眼刚要拒绝,从他身后过来一位长者模样的人。大约五十岁左右:长得不胖不瘦,大圆脸、胡须剃得还挺干净、短头发大眼睛,给人一种心慈面善,菩萨低眉的感觉。左袖子是空的,只有一条胳膊。 “小王,那边有点事儿你看一下!” 那人听这个长者让他去照看别的事儿,立刻闪在一边瞪着双眼,不怀好意地朝我们眨了几下便进了里屋。 “年青人,看上去你年岁不算大呢!也没啥毛病,”那长者上下把强子仔细地打量一番,边看边说,”你为什么要办残疾证?这可是给残疾人谋福利的地方!” 强子往旁边一闪,指指在门口的老根,说: “你看!不是我,是他!” “好!你先扶他进来,让我看看。” 强子来到门口在老根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扶着老根进了办公室。 那人看看老根一瘸一拐地从外进来,上上下下把老根打量一番。从那眼神里看出他根本就不相信,现在有些地方还过着捉肘见襟的日子: “老哥,你是哪个村的?干什么来了?” “我们是山村的,”没等老根回答强子抢先说,“他上了年纪耳朵也不怎么好用,想办个残疾证,听说这儿给办,我们就来了。” “哦!哪有残疾,是怎么弄的?” 老根用沙哑的嗓音说: “我腿有毛病,走路不方便,是天生的!” “有大队的介绍信没?” 强子赶忙从怀中取出早就准备好的介绍信,上前一步笑着双手递了过去。长者从桌子上拿起近视镜戴上,浮光掠影地扫了一遍,把眼镜摘了一个腿,斜挂在耳朵上瞟了一眼强子说: “鉴定书?” “啥?”强子被他问得是张口结舌,“什么?办个残疾证还用鉴定?” “哦!没有啊!” 强子点点,不知如何是好。 “那就请回吧!下次再来。” 长者起身离开办公桌,把强子和老根给晾在那儿。没办法强子扶着老根出了办公室,来到大门口。这时正好过来一辆小汽车,从上面下来一个大约三十几岁的中年人,看看强子对老根说∶ “是来办证的吧?” 强子点点头。 “看你俩儿穿得多寒酸,”那人伸出缺四个手指的左手笑着说,”看我,因干活不小心锯断四个手指,到这儿没费吹灰之力就办了,只是差一个公章,所以我又来一趟。” 强子让老根坐在旁边的石凳上,走到那人面前用怀疑的眼神看着他问: “你能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那人得意地用右手从怀中取出残疾证,然后在强子眼前晃了晃了,笑着转身进了办公室。 强子回头看看老根无奈地摇摇头,扶起老根说: “叔,咱回吧!” 老根苦笑着朝强子说: “不就是办个证吗?这么麻烦,我看咱不办了!” 两人还没走到站点儿,刚才那个年青人开着小车又回来了,笑着对强子说: “哥们儿,下次我看你先意思意思,也许就好办了!” 强子没理会儿,扶着老根在站点儿等公交车。看着那断断续续过往的人,向强子和老根投来那种异样的目光,强子心想:“这算什么世道,简直就是与国家政策背道而驰,穷还成了错!国家这么重视农民,可遇到事儿,‘地方’怎么就这么难办!” 叔侄俩人连饭都没吃,坐上车就往回返。一路无话,到了乡里的站点儿,强子耷拉着脑袋像xiele气的皮球似的扶着老根下了车往回走,跟往城里去那种倍道兼行劲儿无法比拟。 小梅这时吃完午饭刚把碗筷洗涮干净。强子推门进屋,一头就倒在炕上,唉声叹气。 “哎!强子,这是怎么了?一进家就唉声叹气地,事儿没办成?” 强子没回答。 “还没吃饭?” “哪还有心情吃饭,”强子坐了起来说,“事儿没办成,还吃什么饭!你说现在这当官的怎么想的?就缺几个手指头就能办成,老根叔走路都困难却办不成,要什么鉴定!” “得,你也真行!我刚把碗筷洗完,这儿还有半张饼,你就凑合着吃口吧!”小梅从没收拾完的桌子上拿起饼递给强子说。 小梅笑着对强子说: “你以为办事儿那么容易呢,身体要紧!” 强子接过饼大口地吃了起来,边吃边说: “媳妇,你给我杯水!我渴了,”强子接过水,看着那将要吃完的饼说,“你也是,咋不多做点儿?”,强子把剩下几口饼一同塞进嘴里,“过几天我们还去,我就不信办不成!不过下次我俩穿得可不能再那样寒酸了,旁人都说我们像要饭的,我估计城里那管事儿的也是个势利小人。” 小梅撇着嘴对强子说: “你以为他们是包公呀,是大善人?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强子把事儿办砸的消息没告诉二牛。转眼又过了两个月强子带着老根又来城里,果然这次与上次截然不同,没人再用那种异样的眼神看他们了,强子暗自高兴。 进了办公室强子看看屋里就几张办公桌和几把椅子,空荡荡的没人。强子心里纳闷儿:“这都快九点了,怎么连值班的人都没有?”
强子想着,推开隔壁的办公室门,看见有两个二十七八的小伙子,正在津津有味地玩着游戏,见门开了,强子从外探进头来,脸色唰地变了紧张起来,其中一个站起来看强子说: “哎!你们是来办证的?这边来!” 老根跟在强子身后来到那人指定的办公桌前,那人拿出一张表格,对强子说: “这儿有张表,你俩谁来填?” “我,”强子笑笑接过笔指指老根说,“这证儿是给他办的,他不会写字,我代写行吗?” “行,谁填都一样,填完去医院检查!” 强子边填着边纳闷儿:“明明是右腿残疾,怎么还查左腿?” 那人看出强子的心思,皱着眉头不奈烦地说: “我们这儿有规定,右腿有病查左腿,左腿有病查右腿,去吧!” 强子拿着表格带着老根来到医院。那科室的大夫还是个女的,接过表格只是扫了一眼,指指旁边的椅子说: “你俩检查谁?坐在那儿!” 那大夫拿出小锤儿敲敲老根的左腿,说:“痛吗?” 老根点点头,那大夫又敲敲另一个地方,问:“这儿痛吗?” 强子看着频频点头老根,暗骂:“这是什么医院?明明是右腿有残疾非查左腿,这不是胡来吗?简直是为虎傅翼!” 气得强子在一旁直转圈,就听那大夫说: “回去吧!你这左腿没病,这个表格我不能填。” 强子上前哭丧着脸央求说: “大夫,你就看我们路远来趟不容易,你就高高手儿给填上吧!” “真有意思,”那大夫摘下眼镜看着强子说,“他腿没病,你让我填什么?”指指外面说,“下一个!” 没办法,强子只好往旁边一闪,让开道。后面那位提着一大箱饮料放在大夫面前,就见那大夫笑着迎了过去。看到这儿,气得强子扶起老根就走。一边骂着:“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出了医院。 强子和老根也没再去残联,直接坐上反回的车,一路劳累的强子在车上昏昏沉沉地睡熟了。到了站老根叫醒强子,强子睁开朦胧的眼睛扶着老根下了车。 暮色晦暗。几滴淅沥沥的雨星儿,散落在强子和老根的头上。一阵冷风吹来,强子打了个激灵,这才意识到下雨了。抬头看看远处半山腰上那雪白的梨花,争先恐后地怒放着,毫不吝啬地展示着自己将逝的容颜,把这孤零零的山村围在当中。强子走在自己主持修的柏油路上,看着那几片被风吹来散落地上的花瓣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