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预言与应验
边辙来到王龙的尸体前,看了一眼,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他将自己的披风解下,盖在王龙的尸首上,慨叹说:“哥哥知道你一向忠于国家,我不怪你。”然后,抬手,作色说:“时至今日,我们已入绝境。倘若束手就擒,秦王一定会杀光我们所有,而今只有拼死一搏,若有人能逃出距离这里最近的东门,那就是他的造化!” 枹罕城中顿时杀声四起,火光冲天。直到黎明时分,那些奔跑的马蹄的声音才渐渐隐去。到了白天,秦王的军队就挨家挨户搜索叛军,见人略有吞吐则就地斩杀。 苏护后来从霍尚那里知道边辙的两千兵将没有一人能够逃出东门——除了赵虎,因为搜捕而死于枉杀的平民也足有三千多人。边辙就义时曾被秦王鞭笞,怒气冲冲的说:“我欠你的死,并不欠你的鞭!”秦王发怒,拿刀刳开他的肚子,并把他的尸体扔进了黄河里。 边辙既除,秦王继续他的歌舞升平,霍尚却是久久难以平复。边辙的死让他对正义与助虐开始有了怀疑。那些天,他常常失眠,苏护成了他最好的陪伴。 霍尚问苏护:“边辙造反竟然如此大义凛然,视死如归。难不成他那么做是对的吗?” “边辙是位勇士,如果他认为是对的,那么他或许到死都不会改变,这的确没有什么好后悔的。而你们秦王,如果不从中吸取教训去善待他的将士,那么祸乱就不会停止啊!” “我不知道秦王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们曾经一起长大,可他却变了,变得很遥远,很陌生,有时,我在他的身边,都会有些害怕。” “如果他还是太子,那么你们或许还能是朋友,可是一旦他当上了皇帝,你们就只有君臣的关系了。我听闻新帝若登基,必读《商君书》,其中权术之法超越人伦,人性的改变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了。忘掉那个曾经的乞伏暮末吧,皇权浩荡,没有谁能够轻易的掌控它。”说到这里,苏护又想起了那个弑父登基并意图将他杀死的哥哥。曾经的他们也是每天一起在宫中玩耍,一起在馆中读书的好兄弟,可是后来,什么都变了,他们竟然成为了不折不扣的仇人。皇权,望而生畏,近则生变。他的感触比霍尚还要深。 秦历弘观三年春,全国各地久旱无雨。至谷雨时节,依然没有改变。大地龟裂,禾苗枯死,断粮之后的饥荒很快就蔓延开来,各地纷纷发生暴乱。虽然秦王多次祭天,可以依然没有起色,他又找来大批大批的僧人做祈福法事,可是降雨始终没有来。 秦王派去征讨吐谷浑的大军亦吃了败仗,惨淡而归。 尚为此郁郁寡欢,竺法蓝的预言正在他的眼前逐一应验,唯一还没有到来的就是骨rou相残。他很担心,如果那个老和尚什么都能言中,那么骨rou相残也一定就是真的了。想到这里,他心里忽然觉得寒彻透骨。 苏护对于竺法蓝的预言也是深信不疑,他隐隐的感到,秦的末日或许真的来了。 因为干旱的缘故,物产匮乏,集市凋敝,枹罕城中也冷清了许多。 苏护经常带着乌梅儿去燕春楼吃茶,渐渐地,角念和乌梅儿也变得越发熟络。胡姬喜欢这个乖巧玲珑的乌梅儿,乌梅儿也同样喜欢这个漂亮大方的胡姬。 这一天,苏护像往常一样结了酒钱,却并没有急着要走。他把胡姬叫到跟前,轻轻的说:“角念,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角念虽然觉着苏护问的蹊跷,可还是一本正经的回答:“先生话当然信得过,不妨直说。” “我劝你离开枹罕城,并且是越早越好。” “为什么要角念jiejie离开这里啊?”乌梅儿瞪着大眼睛,一脸的困惑和不满。 “义父在和你角念jiejie谈话,你先去一旁玩去吧。”苏护虽然不喜欢小孩子插嘴,可是却并没有生气。 乌梅儿听了,撅起小嘴说:“你不说清楚,我才不走呢。” 苏护轻轻的摇了摇乌梅儿的头,“你这个小精灵,你要是不走的话可以,但绝对不许把我告诉你角念jiejie的话透露给任何人,那可是砍头的罪过啊。”
乌梅儿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砍头她是懂的。她有些惊恐似的往苏护怀里挪了一点儿,“好了,你们说吧,我肯定不告诉别人,我就在这里静静的听。” 苏护抚摸着乌梅儿的小脸,笑着说:“要做我的女儿,就要做个乖女儿,这样义父才会喜欢嘛。” 开始的时候,角念很不习惯这种父亲女儿的称呼,特别是苏护还是自己中意的人,却凭空多出一个女儿,这曾让她很受折磨。可是当听说了乌梅儿的身世,她也就释怀了。后来,乌梅儿的乖巧很快就博得了她的欢心,她也就不在介意这对养父女了。 此时的角念也是诧异,她不知道生活好好的却为什么要离开,她最先想到的答案是苏护一定另结新欢了。尽管心里想的是个如此的想法,可她依然淡定的问:“我为什么要走呢?” 苏护定了定神,面无表情的说:“秦国要完了,如果竺法蓝那个高僧说的没错的话,百日之内,枹罕城就会化为一片废墟。”关于毁灭,乐都城的那片废墟从来没有被苏护忘却。 角念听了,差点吃惊的叫出声来,她慌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又慌张的朝着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把目光重新放到苏护的身上:“你说的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