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众矢之的与神秘敕令
游雅谦恭待人,与人为善,时常将皇帝赐给他的服装和珍玩送给各宫美人。即便如此,依然为人所妒。 后宫既是如此,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皇帝的宠幸和后宫的权利成了最大的诱惑。只有皇后才是后宫之巅,那些入了宫的女人,做了美人便想成为贵人,做了贵人又想成为淑媛、昭仪、修容,而那些做了淑媛、昭仪和修容的人又会拼尽一切办法成为皇后。 赫连珊在被册立凤位后,很快就成了众矢之的。现在轮到了游雅。 魏王自景阳宫的楼阁建成之后,心情大悦,经常领着那些朝中显贵登阁游玩。拓跋颜又在后宫中选了几名颇有文才的宫人为女学士,并经常与后宫贵妃和女学士流连在那所空中楼阁。魏王和这些人饮宴作乐,互赠新诗,又选艳丽的诗歌作为曲词,谱成曲调,令宫中的舞姬舞乐期间。 一次,魏王饮酒成醉,又忽然想起赫连珊,一时伤感以至泣下。旁边的姚贵人趁机戏谑说道:“赫连氏死,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悲啊。” 魏王听了,一把扯住姚贵人的香肩,厉声说道:“宫中有谁会那么欢喜?” “当然是现在的皇后啊,如果赫连氏不死,这个凤位又如何会有空缺?” 拓跋颜听说是游雅,犹豫了一下,问道:“皇后是怎么说的?” 姚贵人有些胆怯的看着生气的魏王,“皇后说是‘叛逆者死,有德者立。’” 魏王虽然认为游雅说的不错,可是这个时候落井下石显然不合他的心意。自此之后,拓跋颜对游雅多有冷落之意。 后来,游雅劝诫魏王远离姚贵妃等几位贵妃和美人,并说他们直会拉着魏王在楼阁之间饮酒作乐而耽搁政事,魏王因此认为游雅心胸狭隘。 一位女学士自受到魏王宠幸后,甚是傲慢,即便是见了皇后也不施礼。游雅为此责备了她。那名女学士当天跑去魏王跟前梨花带雨般的哭泣良久。魏王终于盛怒,认为游雅本应母仪天下,却嫉恨如仇,扰乱后宫,直接将她贬为贵人。 苏护曾为此劝谏魏王,可是魏王只说诏令已下,不能更改。 虽然游雅成了贵人,却并没有被姚贵妃等人放过。那些得势的贵妃们很清楚,一旦游雅的儿子被立为太子,那么游雅一定还会重新崛起。于是,她们不断的在魏王跟前编造谣言诋毁游雅。魏王终于触怒,将游雅赶出了皇宫。 苏护派九离苾将游雅护送去了上党郡。离别之时,游雅的孩子死死的抱着自己的母亲哭泣,始终也不肯放弃,甚至连游雅的腰带都给拽断了。但是诏令难违,游雅离开自己的儿子,一路洒泪离开了平城。 平城西郊,苏护缓缓的放下马车的帷幔,又是对九离苾一番叮嘱。正要离开,却见游雅先开车帘,轻声唤了一声“苏护!” 苏护看着游雅那双哭红的眼睛,心中虽有心疼却没有说出口。他只是理了理头绪,安慰似的说:“魏王醒悟之时,当是你回宫之日。你就放心你的宏儿吧,我苏护在朝一日,就要保他平安一日。” 游雅探出头来,看了看旁边的九离苾,又对苏护说道:“宏儿就烦劳你照顾了,这一别,恐怕就不会再相见了。” “母子之情,是剪不断的。” “我说的是我和苏护先生。”游雅说完,眼中又忽闪起泪光,“当年,父亲执迷富贵与权势,不让我嫁给汉人,最后竟直接把我送去了魏王的皇宫。几番流离,今日又回故地,却已是颜面尽失。你知道吗,我心中的乐土只有乐都那一方土地。也只有在那时,我才有真正的快乐。” 苏护听了,神色黯然,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尽管历经了这么多年的征战,苏护心有斗志,博扬激情,可是最让他怀念的,除了庐陵王时的意气风发,便是乐都城外的那一片宁静。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如果时光倒流,他情愿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留在雁山下的那个村落,那里有钟丽秀,有游雅,有酒。生活或许本该就是那个样子,宁静中带着数不尽的风情。 可是入了王宫,便身不由己,男如宋悦,女如游雅。庐陵王被排挤出了南梁,游雅被排挤出了平城。斗争永远都是那么的残酷无情,并且越是自己的人,下手越不留情。 “乐都。”苏护听完,笑了笑,“算上钟丽秀,我们都不会忘记那一块土地。但是我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我想回去。”游雅淡淡的说,言语中尽是伤感。 “等天下太平了,我会回去,钟丽秀也会回去,我们还在一起做个邻居,一起打猎,一起采桑,一起喝酒。”尽管苏护认为这个梦想有些遥不可及,可是他依然劝慰说道。创伤难愈,最好的良药就是时间和幻想。 游雅牵强的笑了笑,“真的还能回去?” “我若不死,就一定带着角念回去。”苏护说道。 “好,我会等你们的。”游雅说完,放下马车的帷幔。 九离苾驾着马车离开了,那噜噜的车轮声,听上去却像是在哭泣。 苏护有些不忍直视那个远去的背影,转过身来纵身上马。快到城门的时候,苏护在河边掬水洗了一把脸,他不想让别人看到他伤心的泪水。 没过多久,上党郡就传来了游雅的死讯。 苏护震惊,连夜赶到了上党,却只在城外见到一抔黄土。 游雅墓前,苏护悲痛神伤,遥想凉之乐都的旧日光景,眼泪忍不住簌簌而下。乐都的日子已经一去不返了,流光不仅覆灭了大凉,还带走了那个梳着回心髻的姑娘。 夏日绚烂,山水天地皆是溢彩流光,苏护却是无论如何也没了兴致。他忍不住听着游雅父亲口中的那些言语去幻想游雅最后死去的情景。 听说,游雅在临死前曾对魏王的使者说:“我确实是无辜的,天下之人共知。你等我沐浴一下身子,然后去死,可以吗?”使者退下,待到回来,游雅已死。 如今想来,那必定是一种深深的绝望,苏护在南梁的狱中曾有过这种体会。 离开上党郡的时候,苏护一路唏嘘与感慨。在游雅的父亲口中得知,游雅是被赐而死。可是依据苏护对拓跋颜的了解,他一定不会那样去做。关于那份神秘的敕令,苏护已经下定决心,回到魏廷一定要查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