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嗜酒狂徒与君子之风
出魏兴郡,未行多远,就看前面有一座小山,山下有几户农家,炊烟袅袅,看上去一片清宁。 苏护在葛卢口中就已得知,安康郡距离魏兴郡不过百里,而林兴宗就是住在那座出城几十里的一座山下。而这一片土地平原千里,惟有着一座小山,茂林修竹,甚是明显。 苏护将军队驻扎在安康郡东四十里处,然后就带着燕青和钟丽秀去拜访林兴宗。 来到山下,问过一个农夫,三人找到林兴宗的家。茅庐很是简陋,屋前两颗桑树,园中一片菊花。正值秋季,那菊花开的烂漫,反倒更是映衬出茅屋的破烂。 苏护见轻扣柴门,没有听到任何声息,就带着燕青和钟丽秀走进院中,越过小径,来到屋中,只见一些简陋家具,却没有半个人影。 苏护忍不住有些失望,回到村中,寻了农人打听,才知道林兴宗外出游玩还没有归来。当听说林兴宗每晚必归的时候,苏护决定在路边等候他的归来。 苏护带了两坛好酒,又派钟丽秀去村中买了一些酒食,就在路边席地而坐喝起酒来。 钟丽秀对于苏护带来的秫谷酒赞不绝口,又抱怨说在上邽之时,吃也吃不好,喝也喝不好。当听燕青说苏护还在平城外开了一座酒楼时,顿时心情大悦,都到苏护跟前,像是求情似的说:“苏护啊,回头打仗完了,我就搬去你家住吧,嫂子能酿好酒,能做好菜,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啊。” 燕青不齿地说:“如果到了那时,苏兄就是皇帝,他住的地方就是皇宫。这又岂是你能随便住的?” 苏护却只是笑着说:“苏护征伐天下,并不是为皇权,而只为求得天下昌平。昔日,我放下所有仇怨,想甘心躬耕乐都而不可得。从那时起,我就清醒了。世事斯乱,没有人能够逃避。如果你要独享一方太平,你就要让这个天下太平。国家如果混乱不堪,我们所追求的安定就只是水中之月。我后来入了魏廷,本想在一统北境之下征伐南梁,却被魏王下了死囚。如果不是九离苾,我或许已经死在了平城中的千秋门下。” 说到这里,想起九离苾,苏护依然心有感慨,“我本想借魏国之力,平定江南,一统华夏,然后再功成身退,隐居一方,独享安乐,可是最终却终于没有实现。现在,我只能靠自己的努力再重新开始了。当征服这个天下、洗去曾经的仇怨后,我会将天下送给有德者来管理。我人生的目的终究不会改变,那就是寻找一方乐土,然后带着角念去那里,安安静静的生活,平平淡淡的死去。” “如此甚好,我正好搬去跟你做个邻居!”钟丽秀兴奋的说道。 “苏兄雅量,若能如此,我也愿同去。”燕青笑着说。 “那你至少应该先问问木兰。”苏护说完,大笑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太阳西沉,遍地余晖。钟丽秀不由得抱怨起来:“苏大王,我们差不多就走吧。在我看来,这天下书生皆是腐儒,根本不值得我们这么等下去。真要行军打仗,还是靠的力气。” 钟丽秀说完,又借着酒气挥了挥拳头。 “钟丽秀,你错啊,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如果林兴宗真的是我们所需要的那个人,别要说天,就是一月一年也值得去等。你难道不知道当初刘玄德三顾茅庐吗?” “那诸葛孔明是神人,可是这林兴宗又是什么样的人,这又岂能相提并论?”钟丽秀一脸不屑的说。 “邹景看上的人,必然错不了。” 正说话间,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歌声,“凤翱翔于千仞兮,非梧不栖;士伏处于一方兮,非主不依。乐躬耕于陇亩兮,吾爱吾庐;聊寄傲于琴书兮,以待天时……” 苏护听了,笑逐颜开,“贤人来也,我们暂且喝酒,不予理会,看此人如何反应。” 苏护说完,又与燕青、钟丽秀把盏言欢。 没过多久,只见走来一个人持杖而歌,头戴逍遥巾,身穿皂布袍,看上去丰姿俊爽,甚是不凡。 苏护三人也不理会,继续喝酒。 很快,那个青年人就走到三人身旁站住,又凑到跟前讨好似的笑着说:“你们喝的这酒可是陈年的秫谷酒?” 苏护也是惊愕,自己带来的酒不但正是秫谷酒,还是陈年三载。他没有想到眼前这个人竟然只闻酒香就能够辨别出来。 燕青见林兴宗盯着美酒呆,甚至连口水都要流了出来,就将盛了一半酒的碗递到他的跟前,笑着说:“先生既是路过,可品尝一碗。” 林兴宗接过燕青递过来的酒碗,凑近闻了闻,顿时入沉醉一般的说道:“能喝半碗这样的美酒也是我林兴宗一生的幸运啊。” 林兴宗将美酒徐徐喝下,立刻赞叹道:“美酒,果然是美酒。”他说完又把酒碗递还给燕青,俯下身来,像是乞求是的说:“烦劳先生再来一碗。” 燕青却是装出一副不愿意的样子说:“我们只带了这两坛,你能喝半碗就已经算是你的缘分,又何必谈心如此,再要索取呢?”
钟丽秀也说道:“是啊,那一坛就已经喝光了,这一坛也只剩一半,你要是喝了一碗再要一碗,喝了一碗再要一碗,我们又该怎么办啊?” 苏护却不说话,只在旁边,微笑的看着林兴宗。 “只是一碗!”林兴宗又是乞求般的说道。 燕青接过碗,倒了八成满,正要递给林兴宗,却听站在身旁的林兴宗说道:“倒满,倒满,请倒满!” 燕青微笑,把酒倒满,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林兴宗。 林兴宗接过酒碗,如获至宝,看了看,闻了闻,一口喝半碗,又看看闻闻,才又喝掉那剩下的一半,“好酒啊,想我林兴宗品酒无数,却是第一次喝到这样的美酒,也不知道算不算是遗憾呢!” 林兴宗说完,竟然差点落下泪来。他有些不舍的将酒碗递给燕青,然后就呆呆的站在三人身旁。 三人见了,不再理会,继续喝酒。 过了一会儿,苏护才又抬起头来:“如果你真的是林兴宗,那就请坐过来一起喝酒吧。” 林兴宗听了,高兴的做到跟前,亲自为自己倒了满满一碗酒,这才笑着说:“多谢,多谢。” 看着林兴宗一饮而尽,苏护拿起酒坛,又亲自为林兴宗斟满,然后不温不火的说:“我听说有才有德的人处于世上,遇到天下混乱就隐居避乱,到了清平的时候就复出为政。不知道先生是不是这样的人呢?” 林兴宗听了一惊,他拿着酒碗,重新打量了一番苏护,“先生是什么人?” “我是苏护,我们来这里只为结识先生。夫人说大丈夫生而为了立世,听闻先生素有高士之风,又怎么甘心隐居在这山丘之中呢?” “苏护?”林兴宗放下酒碗说道:“我早就听说,南北之朝之所以能够相安,是因为南有孟度,北有苏护,我又听说苏护在北境遇难之后,已经逃离入了梁国,并为梁王征战。这可是您?” 苏护点了点头,“正是我。” 林兴宗又说道:“不久前攻克洵州,擒获杨承之,又招降魏兴郡的,也是您吗?” 苏护又点了点头。 林兴宗听了,放下酒碗,站起身来,正色说道:“请恕我不能从命,我已经誓言隐居山林,再不为梁王做事。” 说罢,林兴宗拂袖而转身,正要离开,却听身后的那个人说道:“如果,不是为梁王做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