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节奏和火候
州离上海不远,两个小时后,一干人拎着行李下车,沉如水的柳行风也不由又惊又诧,这个地方如果是某处戒备森严的豪宅或是有着武林高手的破旧小屋,他都不会有这样的反应。这是一间厨房,门口歪歪扭扭挂着个小牌子,九品辣三个字依旧无比坚挺的雷打不动,旁边两串鲜艳大红辣椒,厨房里有一只被扒的干干净净的肥鸡躺在板上,豁亮豁亮的菜刀矗在一边,在汽车灯光下耀人眼球。 黎木元下了车,绕到右边给柳抱朴打开车门,两人走到厨房门外,里边走出一个腰间系着围裙的年青男人,一身打扮不扎人眼,长的也貌不惊人。可柳行风这些天没忘记修炼望气术,一眼就看出,这人骨强韧,养气功夫非常醇厚。 年青男人伸拳在黎木元肩上锤了一记,两人低声说了几句,柳抱朴冲这男人一点头,郑重其事的道:“张先生,拜托你了。”年青男人笑着点点头,小声道:“应该的,应该的。您既然来小店吃过辣椒,那就是自己人,何必客气?”现在的柳行风耳聪目明,把话都听了个清清楚楚,黎木元和这男人说完事情始末,然后要他好好照顾自己和林云锦。 寥寥几句话后,黎木元和柳抱朴便开车回杭州。 柳行风抱着那袋经过林惠美精挑细选的水果,背上背包里装着日常用品以及衣裤,呆呆站在门口望着汽车远走。 年青男人微笑着把三人领到里屋去,很老式的房子,墙壁斑驳,油灯木床,和外面灯红酒绿相比,完全是换了天地,死寂沉沉,但那个姓张的年青男人却笑容温暖,安排三人坐下后,又转到帘子后去张罗几杯热茶。 “哥,别闷闷不乐啦。”林云锦很好奇的打量了房子一下,然后坐在灯下专心致志地削苹果,偶尔抬头一瞥柳行风苦瓜似地老脸,抱怨道。 刘白光接口道:“就是就是,你看你meimei碰上这么档子事都照样没心没肺的吃苹果。” 林云锦瞪他一眼:“你才没心没肺!” 柳行风勉强一笑:“被老妈训了一顿,心情肯定不好,我休息下,你们聊。” 刘白光和林云锦对视一眼,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某人经过人老心不老的鱼道人千锤百炼,一张嘴能把死地说成活的,林云锦哪里是对手,三言两语就被噎得说不出话来,撇过头去生气不理他。 年青男人端着一个瓷盘子走出来,把三杯茶分别放在柳行风三人前边,笑道:“柳书记让你们三位在我这里呆一段时间,原因么我就不多说了。在这个九品辣,每天吃啊喝啊都会让你爽到不行,穿啊住啊的什么条件不好,不能上网,吃饭得吃大锅饭,洗澡要到公共澡堂去洗,还得帮我干活,总不能白养着你们是吧?” 林云锦咬了一口苹果,嘣脆嘣脆,皱眉道:“公共澡堂啊……” 年青男人一耸肩:“放心,不是男女合浴的。” 刘白光双手捧着脑袋,翘着个二郎腿悠哉悠哉:“跟着鱼师傅以天为盖地为席的苦日子都过过来了,现在还好歹有个地方能睡,很好嘛。” “行风,你的意见?” 柳行风呼出一口气:“我无所谓。” 年青男人抚掌一笑,转身往门外走去,边走边说道:“这里房间有限,女生当然要优待,云锦你有一间独立小单间,至于刘白光和柳行风…你们俩住一间房,行不?” 刘白光心有惴惴的看了一眼柳行风,嗫嚅道:“我有点担心我菊花的完整性。” 柳行风听了一翻白眼,怒道:“我叉叉你到渣啊!在我meimei面前说这些!老子是个性取向正常地男人!” 年青男人听了不由莞尔,停下脚步来,开玩笑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也可以跟我睡,我至今单身哦~~” 刘白光被他一个眼神看的不寒而栗,一把抱住柳行风:“柳哥,我跟你睡!” 年青男人翻翻白眼,不去理他,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道:“对了,你们都没问人名字的习惯么?” 林云锦毫不犹豫的打击道:“你长得太不引人注目了” 年青男人叹了口气:“…唉唉,我姓张,叫张采安。” 九品辣的生活很简单,剑术大高手刘白光彻底沦为跑堂的,被清华高材生熏陶过的林云锦则做起了记账做账地工作,柳行风被张采安一眼看中,拎到厨房里学做菜。 张采安很花哨的耍了下菜刀,砧板上摆了根二十厘米来长地胡萝卜,他刀走如风,手刷刷刷连抖几下,胡萝卜就彻底变成一堆薄薄得片状物,柳行风冷眼旁观,起初觉得平平无奇, 来才发觉异样,张采安每一刀削下去,都是恰到好卜斩断,甚至不能听到半点菜刀与板相撞产生的声音,这中间的功力可见一斑。 “你来试试。”张采安把胡箩卜装入一个小碟子里,再在上头摆好另一根萝卜,再把刀递给柳行风,微笑道。 柳行风刚刚已经注意到张采安握刀的手法,食指拇指握度很是微妙,找到感觉握好之后,左手按好萝卜,他尝试着像张采安那样下刀,一刀直切,就要碰到胡萝卜时却忽然收回。张采安眼中有赞叹之色,显然对柳行风的悟性非常满意。柳行风对着这根小小的胡萝卜看了好半晌,然后很干脆的把刀还给张采安,道:“我不行。” “别学我,你慢点来。我听黎木元说过你父亲藏书很丰富,全是中国国学。你读过么?” 柳行风点头道:“读过。” 张采安道:“时中的道理,明白?” 柳行风眼中有讶异之色,道:“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有些像。” 张采安道:“这其实就是掌控分寸地学问,高中的时候你应该做过这样一道数学题,一条1mm的线段,取其中点,分成两条m的线段,再取5mm线段的中点……这样无限循环的取中点,最后得到的线段无限短,你如果能明白这个‘短’的道理,就能把掌控力锻炼到相当一个精微的地步。” 柳行风听了,沉吟语。 他对着这根胡箩卜思考了好半晌,终于一刀切入,极有节奏的把它切成了许许多多地薄片,速度当然不能和张采安相比,但一眼之下,任谁都不会相信这是个初入庖厨的学徒能做出来地细活。
“节奏很重要,无论是什么,都和节奏脱不开关系。世界前500强的大型企业运营速度相当之快,这是节奏,你不能适应,就要被淘汰。一套武功有它自己完整地招式体系,这也是节奏,掌握了这个节奏,这套武功也就**不离十了。也要有种节奏,读者才能更好的代入。所以,节奏无所不在,厨房里,刀工有节奏,炒菜也有节奏。你把握到了,所以你能在初学地情况下把这根萝卜切得如此之好,当然,速度是慢了点。”张采安侃侃而谈。 柳行风点头沉思道:“经济学里,管这个叫效率。这么看来,道理在某种程度上,适用于任何职业。” 张采安一耸肩,笑道:“咱都是练武的人,现在又在一间厨房里做菜,怎么扯到经济学上了。你先按照流程来做一盘菜,我饿了。” “啥菜?” “脆笋三丝,我教你做,材料是白喉丝、白萝卜丝、笋丝。” 于是柳行风把三样原料细细切成丝状,居然费了一个多小时。 这段时间里,张采安已经做好四道菜送了出去。 “下锅后先过一遍油,慢慢来,掌握好火候。和节奏一样,火候是每个人独有的东西,好吃不好吃不看这个,但独特不独特,能不能让人吃了之后齿颊留香流连忘返,就全看这俩字了。”张采安道。 柳行风便在张采安的指导下,辛勤的挥舞着锅铲,又嗅又看,张采安在边上旁观,却不说话,全凭他自己掌握,放盐啊放鸡精啊,闹了个手忙脚乱,好在他平时经常帮老妈洗洗菜打打下手什么的,记忆里还有点印象,所以没闹出把糖当盐的笑话来,又费了十多分钟,这才无比艰辛的炮制出这一盘脆笋三丝。 而对于“节奏”和“火候”两字,他也有了几分明悟。 张采安夹了一片白喉送入口中,嚼了两下,眉头皱起。 柳行风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等着评论。 张采安不说话,又伸出筷子夹了一大堆丝状物送入嘴中,吧唧吧唧。 柳行风紧张的问道:“怎样?” 张采安端起盘子,风卷残云般消灭掉三分之二,一脸深沉的看着柳行风。 柳行风很关心自己的处女菜,问道:“到底怎样?” 张采安道:“做的不赖,火候老了点,失了脆这个字,不过不是行家吃不出来滴。” “那你干嘛总不说话?”柳行风松了一口气,有些得意,又有些不满的说道。 张采安把剩下那点菜消灭掉,道:“我饿嘛。” 柳行风翻翻白眼,转身离开厨房。 “喂,你去干吗?”张采安问道。 柳行风头也不回,大声道:“练武!” 张采安在围裙上拭了拭双手,脸上浮起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