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教堂是一个对所有人开放的地方，不仅学校的学生和老师常来，而且教堂外的广场和草坪也是人们喜欢聚集的地方。有些人也顺便进来祷告一番。进来的人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是却引起了凯文的警觉。虽然他现在已经坐在离教堂大门大约几丈远的一张长椅上，背对着门口，但是进来的人散发出的一种独特的神圣气息已经足以引起他的注意了。这种神圣的气息并不是普通人类可以拥有的，即便是最虔诚的僧侣耗费自己的一身去修行，也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气息，因为这是神灵所独有的。普通人是很难感觉到这种不同的，他们只会在距离这种气息很近的地方才能感觉到。这种气息会使普通人觉得这个气息的主人不可亵du，心中的任何邪念都会在这种气息的影响下消失。但是同为神灵的凯文却可以清晰将它分辨出来。“该死的，西方的神灵就是不老实，喜欢到处乱窜。”凯文在心中暗骂。虽然很想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模样，但是并不准备回头，以免引起来人的注意。神识同样是不能使用的，这东西对付普通人类还可以，要是对付神灵的话一定会被发现。而且封闭灵力，隐藏精神力来逃避神灵的注意仅仅在理论上可行，并没有事实来验证，因此凯文必须小心谨慎。

    莎莎坐在凯文旁边，因为是妖精的原因，她对魔力之类的力量十分敏感，进来那人身上的神圣气息立刻便被她感觉到了。拉拉凯文的衣角，刚想告诉他进来的人不是普通人，便见凯文使来眼色，微微摇头。正在这时，进来的那人径直向凯文走来。从那轻盈的脚步声中，凯文只能猜测出她是一个女人。脚步在凯文身后停了下来，把他吓了一跳。就在担心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的时候，凯文听到身后的女人坐了下来，然后开始轻轻地背诵起圣经来。确定自己没有被发现，凯文终于松了口气，看来现在这种状态的自己是安全的。既然确定了自己是安全的，自然而然要猜测身后这个女人的身份了，毕竟同在一个屋檐下，多一点“了解”是避免“误会”发生的基础。

    凯文坐在那里，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身后女人默颂的声音。虽然这声音很小，也没有使用神识来增强自己的听力，但是凭借天生比普通人灵敏听力，凯文还是能分辨出这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年龄因该不会超过十八岁。能做出这样的推断是因为神学院的入学年龄不能超过这个年龄，当然也不能太小，毕竟这里可不是幼儿园。而且必须通过严格的考试，特别是来学习武技和魔法的，年龄太小显然很难通过。另外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也在努力证明这一点。就在凯文心中揣测这个女孩的身份时，有一群人走了进来，那沉重的脚步声显然是厚牛皮底靴子，配合上够分量的体重敲击地面的结果。凯文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没修养的家伙。”这沉重的声音毫无疑问地打搅了所有的人，大家一起转过头来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粗鲁。既然大家都回头了，那么自己也随大流，自然不会引人怀疑。这可是一睹身后少女芳容的好机会，虽然目光只是在少女脸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那群没礼貌的身上，不过凯文的眼力可不是白练的，虽然一没有灵力支持，二没有神识加强，但是这匆匆一眼已将少女容貌尽收眼底。

    少女有着一头金色的披肩直发，一双灰色的眼睛，皮肤洁白细腻，一张俏脸可算是完美无缺。因该是个天使吧？这是凯文第一眼看到她时想到的。不过从她微微皱起的眉头来看，她显然认识这进来的五个青年，而且对他们显然没有好感。这进来的五个青年一身贵族打扮，有两个身体强健，腰间挂着华丽的长剑，另两个则显得单薄一些，但是却可以感觉到身上传来的魔力波动。看他们张望的神情，很显然在找什么人。当目光落在凯文身后的少女身上时，五个人显然露出惊喜的神情：“啊！莱里娅小姐，您在这里。”一起向这边走来。不过从他们之间互相敌视的目光来看，一个老套的故事呼之欲出。五个贵族青年一同爱上一个姑娘，为了得到姑娘的爱，五人成了情敌。这种老套的故事凯文并没有多大兴趣，和大家一起转过头来。正准备等身后的少女被那五只苍蝇缠的被迫离开后，自己好溜，却惊奇地发现教堂里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并且离开座位，一幅准备离开的模样。凯文心中电转，暗道这几个人看来名声定是并不好，而且不是普通人可以得罪的起的。既然要符合自己没有魔力和武技的普通老百姓的身份，现在随其他人一起离开自然是最合理的了。一来可以离背后这个天使远点，二来看这位天使小姐对这五个追求者并没什么好感，等会要是打翻了醋坛子，遭殃的很有可能是在一旁的小老百姓。

    凯文让莎莎坐在自己抬起的右臂上，准备在其他离开的人从身边经过时站起来，然后装作不经意地从长椅地另一边加入离开的人流中。本因该可以无声无息地顺利离开，可是莎莎的头发却蹊跷地正在这时扫过她的小鼻子。“啊嘁！”莎莎忍不住打了一个小喷嚏。虽然这个喷嚏的声音很小，可是这里是教堂。大厅是以最便于声音传播的方式专门设计，以便声音可以最有效的传播。再加上除了那五个贵族外，没有人出声，莎莎的小喷嚏就像扔了一块石头在平静的水面上。更该死的是现在凯文刚刚迈出一步，正站在长椅的中间，还没来得及加入人流中。如此显眼的位置，使所有人的目光都很方便地集中到凯文这里。“妖精！”那些正在离开的人窃窃私语起来，但是脚步只是顿了顿，并没有停下来。凯文尴尬地挤出一点笑容，打个哈哈，迅速跟在其他人后面。

    即是没有魔力的妖精也是一个很好的宠物，将她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孩以获得芳心的确是一个很诱人的想法。现在莎莎已经被那五个贵族青年看到了，更加令人当心的是那位天使小姐显然也对莎莎充满了兴趣。恋爱中的人是疯狂的，更何况是高高在上的贵族。眼见自己心目中的女神目光注视着小妖精，五人大喜，这可是讨好心上人的好机会。故不得去缠那位天使小姐，一起止住脚步。紧接着，凯文便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喂！把你的妖精卖给我。”五个年轻贵族中那个个子最高的抢先道。这个非常不友好的语气使凯文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过好在他休养到家，强将一口怨气压了下去。那群贵族中的其他四人，见被高个子抢了先，也不示弱，纷纷命令凯文将莎莎卖给自己，其中一个还当即拿出一袋金币来。见这架势，凯文知道麻烦来了。心中一转，有了计较。如果是一个人要买，那么今天定是不能善了，但是这么多人抢着要可就大大不同了。穿过两条长椅之间的过道，凯文微微勾着腰来到五个贵族面前。那谦卑的模样令那五个贵族青年得意非凡，就连那位天使小姐也不由得为他窝囊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凯文摆出一幅很害怕的模样，声音都有些发颤：“对不起，尊贵的先生，这个妖精是我的朋友，而且她受过很重的伤，已经没有魔力了。您买下她也没有用，而且她不是我的，我不能卖。”凯文站的位子是自己选好的教堂大门的左手边，只要受到恐吓，以他现在扮演地一个性格弱懦的人，很自然地就会向后退到大门口。

    “什么？你居然不想卖！你知道你是在和谁说话吗？”高个子再次抢先，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威胁似地上前一步。凯文自然很配合地向后退了一步，不过方向却是朝向大门。“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凯文一脸惊恐地连连摆着手，说着一脸委屈地望向高个子身后。那个高个子一见凯文望向自己身后，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珠一转，道：“你别害怕，我们都是贵族，不会抢你的东西的。”说着故意提高嗓门，说给身后人听，“这样吧，既然有很多人想买那个妖精。那么，谁出价最高你就卖给谁。”另外四个贵族青年听了这话并没有表示不同的意见，看来是默认了这种方式。即要买到这个妖精，又要在心上人面前保此风度，并显示自己的实力，这个竞价自然是最合适不过的主意了。当即五个年轻气盛的贵族开始报出自己的价格，最开始是高个子报出五个金币的价钱，不过很快便受到其他人的讥笑，并且自己的保价被人用更高的价钱压了下去。于是讥笑其他人，然后出更高的价成了这五个贵族的报价方式，如此一来自然演变成了互相指责，争吵自然是不可避免的了。再加上凯文在一旁尽情的表演，在自己听到更高报价时频频露出要马上成交的神色。这更加刺激了五只发qing的公猪，脸红脖子粗，唾沫星子横飞热闹的场面有如清晨的菜市场。

    就在五个贵族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那位美丽的天使小姐莱里娅一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默默地注着这一切。对于五个贵族的争吵她并不感到奇怪，这种事情她已经见过很多次了。自从万能的上帝从众多的天使中选出自己，她就感到无比的骄傲，因为她被选出来是因为她是大家公认的最美丽的天使。在这之后莱里娅被上帝变成一个小婴儿和写着自己的名字“莱里娅”的字条一起放在襁褓中，并将一把水系神剑送给了她。从此那剑便化作一个小小的表示水元素的花纹印在了莱里娅的右臂上，时刻等待着自己主人的招唤。随后，大天使长将她带下凡间，放在卡普阿特村的一个小修道院门口。好心的嬷嬷收留了她。虽然此时的莱里娅已经送去了作为天使的记忆，但是无忧无虑的生活却不需要有了这些记忆后再去享受。然而，天使毕竟是天使，不论她知不知道，她都是天使。她对教义的理解无人能比，对于光系魔法更是不用学就能使用，而且任何光系魔法她都能轻松使用，即便是那些传说中的光系禁咒。

    “莱里娅，你是上帝的送给世人的礼物。”嬷嬷每次看到自己跪在十字架前祈祷时总要发出这样的感叹。不过，也许上帝真的十分眷顾她，自从莱里娅来到卡普阿特村后，这里一直风调雨顺。当村子里的人们发现这神奇的事实，并亲眼看见不满十岁的莱里娅使用光系魔法救活了一个垂死的老人后，村名们再也不把她当成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了，开始尊敬地称她为“莱里娅小姐”。从此村里人，甚至外村人都来找莱里娅治病，等到她十七岁的时侯已经积攒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于是，在领主的推荐下，莱里娅成为了圣约翰神学院贵族院的一名学生。而正在那里吵个不停的五个贵族青年在第一次看到莱里娅后便和其他人一样为她的美貌所惊呆了。但是谁站在她面前都会自惭行愧，心中无法生出任何邪念，因此在开始的几天中根本没有人敢说要去追求莱里娅。不过，再几天之后，终于有五个自认为在所有贵族学生中最出众的五个年轻贵族站了出来，公开宣布自己要最求莱里娅小姐。但是莱里娅只有一个，于是这五个人自然成为了情敌。从此莱里娅便耳根不得清静，甚至数次想用自己的光系攻击魔法让这五个笨蛋从此消失。

    今天，五个笨蛋又在自己面前吵了起来，可是莱里娅却第一次没有向往常一样扬长而去，而是坐在这里看着。因为今天的争吵与往常相比有了些不同，变得有趣起来了。特别是那个黑头发的家伙装成一幅胆小怕事的模样，却把那五个笨蛋耍得团团转，真是有趣。要不是看见坐在他胳膊上的小妖精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自己还真被他给骗过去了。那个小妖精分明还没有和人签订契约，没有契约的约束而跟随这样一个没用的主人显然是自愿的。而现在小妖精因该是惊慌失措才对，因为一旦她被人买了去，很有可能机会被强行定下契约，从此失去自由。对于热爱自由的妖精来说，这不亚于要了她的性命，可是这个小妖精却表现出异常的镇定，还好奇地看着那五个笨蛋在一旁争吵。那么，如果这个小妖精不是个白痴的话，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完全相信自己的主人可以轻松解决眼前的局面。而那个被认为可以轻松收拾掉两个剑士和三个魔法师的黑头发的外乡人要么机智过人，要么隐藏着相当的实力。虽然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种，但是能够拆穿这个家伙的伪装，莱里娅还是很高兴。久违的笑容再次出现在她的俏脸上。

    莱里娅这一笑顿时将争吵中的五人看得呆住了，天使的笑容可不是凡人可以比拟的。不过这个对凯文虽然没什么作用，但是他还是和那五个贵族青年一起露出一幅猪哥相。其实看惯了叶莲娜和克里斯塔贝尔诱人至极的笑容，即便是天使的笑容也不会对凯文造成什么影响，不过现在作为一个普通人，配合一下现场的气氛还是很重要的。

    五个贵族青年刚才虽然在争吵，但是注意力一直没有离开莱里娅。正是莱里娅注视小妖精的神情使他们坚信，得到这个小妖精就能博得美人一笑，因此五人才会吵得如此激烈。现在眼见莱里娅露出了半个月来第一个微笑，五个笨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更激烈的争吵随即开始。这一次谁也不会妥协了，现场的温度急剧攀升。终于，五头发qing的公猪将贵族最后的脸面也给扔掉了，侮辱对方的粗鲁语言喷薄而出，其专业程度不亚于街头的无赖和骂街的泼妇。“哇，真他母亲的精彩。”凯文一边继续用眼神刺激他们，一边在心中喝彩。穿得华丽的贵族服饰，却干着没教养的泼妇们才会干的事，其巨大的反差足以制造强烈的视觉冲击。

    “骂无好口”这句经典名言很显然放之四海而皆准，五个贵族已经被快要失去的理智的时侯，其中一个笨蛋居然开始“亲切”地问候对方的父母。争吵的五个贵族青年同时安静下来，其安静之程度即便是现在地上掉了一根针都能听到，包括那个问候对方父母的家伙。不过，这份难得的宁静只维持了短命的一刻，更激烈的的争吵伴随着粗鲁的动作一起开始，现在已经不需要凯文在旁边推波助澜。当争吵的对象从对方的父母再次升级到对方的家族时，其中一个魔法师打扮的贵族小子终于能不住了，气急败坏地一声大吼：“决斗！”。全场再次安静下来，把正准备开溜的凯文吓了一跳。五个贵族青年红着脸，瞪着眼珠子看看其他人，个个都是衣衫不整。刚才那个大叫决斗的家伙恶狠狠地人下一句话来：“决斗！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今天我们就来决定谁有资格去最求莱里娅小姐。我在外面的广场等你们。”说罢转身向教堂的大门走去。眼看着有人带头出去，其他人也不甘落后，骂骂咧咧地跟着出去了。

    贵族打架可不是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看到的。通常情况下两个贵族决斗是要在双方同意的情况下才能进行，如果一方畏惧不愿决斗，那么他就会背上“胆小鬼”的名声，被人耻笑一辈子，因此贵族之间的决斗往往不会出现一方拒绝的情况。在双方约定好决斗的日子和地点后，还出请地方最高法官派遣一名见证人，此外不允许人围观，除非得到双方的特别允许。所以想看贵族决斗几乎是不可能的。不过今天有这样的好机会，相信有好奇心的人都是不想错过的。而且在教堂门前的广场这个公共场地上举行一定会吸引很多人围观。只要藏在围观的人群中，等决斗快结束的时侯先溜掉，相信是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打定主意，本来准备偷偷开溜的凯文决定去瞧瞧热闹。

    莱里娅眼睁睁地看着五个贵族青年和那个黑头发的奇怪家伙都离开了教堂，心中不免有些愧疚。她万万没想到这五个人的争吵最后会演变成为了自己的决斗，现在阻止显然是不可能了。叹了口气，离开自己的位子，向教堂的大门走去。毕竟这件事是由自己引起的，虽然和那个黑头发的家伙在一旁煽风点火脱不了干系，可是那个家伙毕竟可以算是被人逼迫，不得已而为之，可是正真的原因却是自己。既然阻止不了决斗，那么在他们受伤之后使用光明系魔法给他们治疗一下也算是对自己愧疚的交待吧。

    当莱里娅带着愧疚的心情走出教堂时，外面的广场上已经围满了人，五个贵族青年已经开始决斗了。不过这决斗却不是传统的贵族决斗，既没有中间人，也不是一对一。既然最终只有一个胜利者，那么五人混战自然是最快的解决办法。于是被人群围出的圆场中的刀光剑影，火球冰箭横飞。虽然围观的人不知道这五个贵族为什么打了起来，但是这一点也没有影响他们观赏免费表演的热情，大声喝彩呼喊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那怕是圣诞节也没这么热闹过。不过这种热闹的场面没维持多久，闻讯赶来的校长带着一群年轻人赶来了。正在围观的学生中有人一看校长杀气腾腾地带着一大帮人过来，大叫一声“风纪委员会来了”。顿时在场的学生作鸟兽散，虽然决斗很有趣，但是被风纪委员会抓住了可就不有趣了。既然大家都跑了，凯文自然也顺着人流一起溜了。站在教堂门口的莱里娅也松了口气，风纪委员会来了，这决斗自然不能再进行下去，转身重新回到已经空无一人的教堂。径直走到耶稣圣像前跪了下来，虔诚地请求上帝的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