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阴云

    安曼大公从王子的书房出来时，那尔多王子还沉浸在对王位的美好期待中，他万万也没想到现在的安曼大公已经开始有抛弃他的打算了。这次议会上小贵族们极力反对那尔多王子继承王位实在是出乎安曼大公的意料，全本以为只要自己和几个手握重权的大贵族达成默契，那么那些小贵族也会像以往一样保持沉默。然而，现在看来，这些小贵族们一点也不安分，这一不寻常的举动立刻引起了安曼大公的警觉，他可不像其几个大贵族那样认为这些只是小贵族们的无奈吵闹而已。毕竟当那尔多王子继承王位后，自己这些支持过他的人必然会得到相应的回报，可是面包只有那么大，而且早就已经分配完毕了。那么，要想得到更多，自然要从其他人手中抢过来。被抢的对象自然不会是那些大贵族自己，目标无疑便是那些没什么势力的小贵族了。失去了国王的庇护，这些小贵族的利益自然只有等着被刮分。这一点也不奇怪，各国的历史上都不止一次发生过这样的事情，特别是在这种有几个王位继承人出现的时侯，因此其他的大贵族们对于这些小贵族的叫唤并不放在心上。可是安曼大公却不是那种自以为是的人，他能够有今天的地位决不是运气和偶然，而是凭借着敏锐的观察力。

    从这些小贵族的反常举动里，他已经嗅到了危险的气味。他开始怀疑这些小贵族们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情况下，居然第一次有组织地站出来与自己这些大贵族们对抗，是不是他们背后已经有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他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手中那些关于香奈儿公主的情报是不是出了问题，一想到这些他就不由自主地冒起冷汗来。如果真的像自己的猜测的那样，那么就真的危险了。坐在自己的马车里，安曼大公不由得觉得背脊发凉，现在他只想立刻回到自己的密室里再仔细看看那些关于布雷亚省和香奈儿公主的情报。

    回到自己的公爵府，安曼大公一头钻进了自己的密室里。这里是安曼大公庞大情报网的中枢，集中了他的手下们为他收集来的各种情报，所有的情报都被分别存放墙壁里的暗格里。将专门存放布雷亚省情报的那个暗格打开，安曼大公把所有的情报全部取了出来，一页页地认真阅读起来。

    就在安曼大公重新注意布雷亚省的时侯，布雷亚总督府，公主的书房里，凯文也同样在看着一叠羊皮纸。羊皮纸上的内容如果被安曼大公看到的话，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上面写着的居然是巴威亚的现状。从老国王的忽然死亡，到议会中贵族们的争论，一应俱全，此外还有巴威亚市民的反映。甚至上面还附有对各种现象的分析，俨然是一份巴威亚的详细情报。而提供这些东西的自然是凯文自己的情报网，一个西牛贺州最好的情报网。

    凯文的情报网是他秘密建立起来的，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自己、叶莲娜和库里奥。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严格保密，以防止因为任何疏忽而导致泄密。这个情报网的组成结构由凯文亲自布置，人员也是他秘密训练的，可以说是西牛贺州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专门间谍。这些人员全部来自没有背景的普通平民，训练完成之后每一个人都会获得一个用来掩饰身份的工作，有的是码头上的工人，有的是店铺里的伙计等等。库里奥的商队每一次出发都会带上一些凯文的间谍，将他们安全的送到各地，同时也利用商队的频繁往来各地来传递情报。因此，在老国王逝世的当天，一份用魔法卷轴传递的紧急情报便送来了凯文面前。正在罗马省的他大吃一惊，当天晚上便骑快马日夜兼程地赶回了布雷亚城。现在他手上的这一份则是最新的详细情报。此时的凯文正在考虑要不要将老国王逝世的消息告诉香奈儿。

    早在接到老国王逝世的情报那天，凯文便立刻认定老国王的死是一次有计划的谋杀。因为老国王在离开布雷亚城时，莱利娅亲自为老国王做个一次全身检查，并使用了高级光系魔法“圣光祝福”治好了老国王身上那些小毛病。可以说离开布雷亚城时的老国王从来也没有像当时这样健康过，忽然猝死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为正常的。现在，新的情报显示大贵族们正在不遗余力地企图将那尔多王子推上王位。更加恶劣的是，明明先后有两个信使向布雷亚省方向来，第一个出发已经五天了却音讯全无。从巴威亚城到布雷亚城的距离对于骑着快马的信使来说只是一天的路程，现在还没到，显然是已经被人干掉了，这第二个信使自然也不会例外。

    同时传递来的情报中也提到了伦巴德王国的另外三个省的军队的异常举动，这种种信息都表明了那尔多王子要来争夺王位继承权了，而且他还得到了大贵族们的支持。相信过不了几天，那尔多王子就会继承伦巴德王国的王位。而香奈儿得到自己父亲逝世的消息应该也是在那尔多继承王位之后，接下来的很可能就是利用香奈儿去巴威亚参加葬礼的时侯，逼迫她交出手中的权力。也许还有更加可怕的阴谋等着香奈儿。

    就在这时，凯文书桌对面的书柜忽然像一扇门一样打开了，一个全身穿着黑色剑士服，带着只露出眼睛的黑色头罩的人从书柜后露出的秘道里走了出来。这个秘道是凯文发现的，它一直通往布雷亚城外的一片茂密的小树林中，就连香奈儿公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书房里居然还有这样一条通道。从秘道的石头台阶和墙壁上面的青苔可以看出，这个秘道的存在已经有些年头了，可能是这总督府的第一任主人，那个拜占庭帝国布雷亚省总督为自己逃命准备的。不过这个人具说在布雷亚城被攻破时被倒塌的塔楼给压死了。于是，在凯文发现这个秘道后，便让自己手下的间谍们用来给自己传送情报，和接受自己下达的任务。

    现在这个黑衣人便是凯文手下间谍的指挥官“沉默”（布雷亚的间谍名字是保密的，即使是凯文本人也只是称呼他们的代号。），他的工作便是负责分析和整理各地传来的情报，再将其分别归类后交给凯文。沉默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走到凯文的办公桌前，将几张羊皮纸放在凯文的桌之上后，便从秘道中离开了。那个打开的书柜重新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就像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凯文拿起这几张羊皮纸来，仔细看了看，不由得皱起了每头。他最担心的事情真的变成了现实，法兰克王国的军队已经开始行动了，三支精锐军团离开了自己的驻地正在向伦巴德方向开来。同时，法兰克帝国与伦巴德接壤的三个省也开始有了异常的举动，而拜占庭帝国对此却一反常态的无动于衷，显然这两个帝国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秘密协议。不难看出他们已经得到了伦巴德王国因为王位继承人而引起纷争的消息，只要伦巴德王国的内战一爆发，法兰克人就会趁这个机会进攻伦巴德。现在看来形势已经是十分危机了，也不能再考虑香奈儿是否能接受自己父亲被害的事实了。

    凯文无奈的摇摇书桌前的小金铃，一个侍女推门走了进来，对凯文行礼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玛丽亚，去把公主叫到这来。”凯文吩咐道。看着侍女带上门去找香奈儿，凯文又不知道等会儿该如何对香奈儿开口了。一想起那个和蔼的老人，凯文只觉得胸口堵得慌，不由得长叹一声。政治斗争的残酷和无奈是所有的权力者必须去面对的，即便是想放弃也不可能逃脱这黑暗，就象香奈儿一样，她不想做国王，不想做公主，可是她是伦巴德国王的女儿这一点是不可改变的。也正是因为她是国王的女儿，无论多么善良，无论多么纯真，她都必须背负“公主”这个沉重的称号。如今，伦巴德这混乱的旋涡的中心便是香奈儿，这旋涡中的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去争夺王位，必然引发伦巴德的内战；放弃王位，必然要放弃自己的臣民。那尔多王子决不会允许香奈儿依然保留自己的力量，布雷亚、拉文纳、罗马三个省的总督必然会换成那些支持那尔多自己信赖的贵族。

    且不说香奈儿自己的做何感想，仅仅是这三个省的平民和军队就无法接受这个事实。香奈儿公主在这三个省的影响力之大，决不是巴威亚的小丑们可以理解的。而长期受到凯文“决不服从蠢货指挥官”这一观点影响的士兵和军官们，也决不能忍受那个愚蠢的那尔多王子。同时，已经习惯了现在这种自由的生活方式的人民同样不可能重新习惯被贵族们任意压渣的生活。而视三省为商人乐土的富豪们也决不希望三省现状被改变。也就是说，香奈儿公主治下的三个省，没有一个人会乐意接受那尔多王子的统治，那么抵抗和暴乱将不可避免的发生，内战自然也就不可能避免，法兰克的军队也会毫不犹豫地趁乱来分一杯羹。总之，无论香奈儿做何决定，结果都会是一样。想到这里，望着窗外花园的凯文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的无奈：“这样的压力香奈儿是否能够承受阿！”

    凯文正望着窗外，书房的门随着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打开了：“亲爱的，你找我做什么呢？”香奈儿公主带着清新的水汽蹦了进来，从凯文背后搂住他的虎腰。感觉到身后香奈儿的快乐，凯文心中一痛，他实在不能想像得知自己父王已经去世后的香奈儿会是一幅怎么样的神情。凯文转过身来，看着眼前的一脸幸福的香奈儿，不知该如何开口。依然搂着他腰的香奈儿并没有发现凯文的异样，像往常一样撒起娇来：“亲爱的，你找我来做什么呢？人家现在可是在洗澡嗫，听侍女说你要找人家，人家可是立刻就赶来了哟，你看的头发还是湿的呢！”说着香奈儿将自己的一缕湿漉漉的头发拿给凯文看：“那么，人家怎么听话，你怎么奖励人家呢？”一边说着，一边就在凯文怀里扭了起来。可是，等了片刻，香奈儿意外的发现，自己并没有向往常那样得到一个热吻。这时她才发现凯文的脸上一点往常那种坏坏的笑容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忧伤。“怎么了？凯文，发生了什么事？”香奈儿意识到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那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使她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香奈儿！”凯文将香奈儿搂在怀里，“答应我，不论你听到什么，你都不会做傻事，好吗？”

    “你，你想说什么？凯文！”香奈儿只觉得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了，泪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香奈儿哭了，还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就哭了。凯文只觉得有一种揪心的痛楚袭来，他不忍看到香奈儿绝望的表情，将目光移向别处：“香奈儿，老国王去世了。”

    凯文等了片刻，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可是当他的目光回到怀里的香奈儿脸上时，只见香奈儿的泪水如同泉水般涌了出来。忽然之间，目光呆滞的香奈儿的泪水中出现了红色的血丝，还没等凯文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香奈儿的泪水已经全都变成了红色的血泪。凯文见了大骇，立刻用一团木气将香奈儿包了起来，这时那血泪才消失了，香奈儿眼中绝望的目光也流露出来。只听得“哇”的一声，香奈儿抱着凯文大哭起来：“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父王离开的时侯还好好的。莱利娅还对他使用了‘圣光祝福’，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哭着哭着，在凯文怀里拼命的摇起头来：“不是的，不是的。凯文，你骗我，你一定是在骗我。”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香奈儿，凯文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只能紧紧的抱着她。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打开了，兴高采烈的贝尔一脸喜色地跑了进来：“香奈儿，你看......”话还未说完，贝尔便呆在当场。她刚刚从街上回来，手里拿着给香奈儿买的一个十分漂亮的银头饰。回到总督府里，得知香奈儿在这里，便急急忙忙跑来，想给她一个惊喜。可是见到的不是平日里那个总将笑容挂在脸上的香奈儿，却是哭得肝肠寸断的香奈儿，更何况她的记忆里香奈儿从来也没有哭过。“发生了～什么事！”贝尔觉得自己心好像忽然停止了跳动。“老国王逝世了！”凯文难过地长叹一声。“什么？”贝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手一松，只听得当的一声，那个漂亮的银头饰掉在了地上。“这不可能？莱利娅的‘圣光祝福’可以治疗一切疾病的，老国王怎么会......”贝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凯文。

    公主的书房虽然是有结界保护着，可是现在门并没有关上，这结界自然也无法发挥作用。香奈儿的哭声，凯文与贝尔的对话全都传了出去。一时间，老国王逝世的消息被侍女和仆人们传遍了整个总督府。

    “什么？国王陛下去世了？”刚从兵营回来的叶莲娜才刚踏进总督府的大门，便听到了侍女和仆人们的小声议论。心中大骇的的她，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向公主的书房走去。还没到门口，便听见了书房里，香奈儿的哭泣声。她的心一咯噔，知道那些侍女和仆人们的议论决不是流言蜚语。一进书房，便看见扑在凯文怀里痛哭的香奈儿和站在一旁呆滞的贝尔。“凯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叶莲娜焦急地问道。凯文叹口气，并没有回答，而是将目光移向书桌上的那些报告，示意叶莲娜去看看。叶莲娜飞快的冲到书桌前，用最快的速度多完了那些报告后，什么也没说，慢慢将那些放下。转过身，轻轻走到凯文旁边，柔声道：“我来吧！”话音未落，眼泪便刷的一下流了下来。说着伸手将已经哭得浑身无力的香奈儿搂到自己怀里，并对她使用了一个催眠的法术，让她睡着了。否则，香奈儿这样哭下去，对身体是很大的伤害。“谢谢你！叶莲娜！”凯文声音有些哽咽。“别说了，我都明白！你去吧！”叶莲娜流着泪，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平和，可是依然能够发现她的声音有些震颤。此时，贝尔也回过神来，站在那里默默流泪。凯文摇摇头，叹了口气，快步离开了书房。

    “贝尔！去把大家都叫到这里来。”叶莲娜一边将香奈儿抱了起来，一边对贝尔道，“我把香奈儿送回房间后就会回来。”贝尔点点头，摸着眼泪跑了出去。叶莲娜则抱着香奈儿，将她送到自己的房间里去了。这样的打击对于香奈儿实在是太大了，叶莲娜希望她好好睡一觉，醒来的时侯也许会好过一些。在看过那些报告后，叶莲娜就知道凯文将会很忙，不会有多少时间来安慰香奈儿的，安慰香奈儿的事情只能由她们这些女人来做了，这些都必须先告诉大家。

    凯文离开了书房后，立刻去了兵营。现在这种局势下，不是为老国王的逝世而难过的时侯。同时也不是追查谁是凶手的时候，眼前的危机已经不是这些能够解决的了。军事准备必须立刻开始，否则等待布雷亚、拉文纳、罗马三省的只有灭亡。一封封加盖了凯文印章、标明“紧急”、“绝秘”字样的魔法卷轴在凯文出现在他的办公室后不久，便被飞奔的信使们带出了布雷亚城，分别向着拉文纳、罗马和多瓦方向去了。他要调集三省所有的骑兵军团到布雷亚来，各种物质的准备也必须立刻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同时，老国王被人暗杀的消息也从凯文的间谍口中渐渐开始传遍整个伦巴德王国的大街小巷。

    第二天，凯文请自赶到多瓦和库里奥在密室里进行了秘谈，秘谈一结束，他便赶回了布雷亚城。库里奥在凯文离开的当天便召集了多瓦的商人们，告知他们国王陛下被人谋杀，布雷亚省可能会遭到那尔多王子军队的侵略。为了保护布雷亚省，凯文大人希望各位商人能够以最低廉的价格为总督府提供骑兵需要的马匹、武器和其他物质。商人是精明的，特别是布雷亚省的商人们更是如此。广泛的贸易往来，商学院里关于商业问题的激烈争论，多瓦城主库里奥和代理总督凯文在贸易方面的精明无疑不使得这片土地上的商人们受益良多。可以说，在布雷亚的商人们拥有比其他地方的商人们更远的目光，更加明白商人与总督府之间的关系，因此他们十分明白凯文打赢这场战争对他们的重要性。所以，这些商人们对于凯文的要求都是立刻满口答应下来，并且表示他们将出钱为总督府招募一匹雇佣骑兵，以支持即将到来的战争。

    就在库里奥为凯文争取商人们的支持时，凯文也在寻求普通平民的支持。与那些有着长远眼光的商人不同，普通平民自然没有那样的水准。因此，凯文打起“保卫家园，保卫财富”的口号来号召人们起来支持自己的军队，而布雷亚这几年迅速富裕起来的平民自然不希望自己的财富毁于一旦。同时，布雷亚省的宽松活跃的贸易往来也同样影响着这里的平民，普通人中也不乏目光长远的人存在，因此在凯文的号召很快便得到了平民的响应，就连刚刚建立不久的拉文纳和罗马两省也不乏支持者。于是在短短的五天时间里，凯文奇迹般地完成了战争动员，现在他已经有自信消灭任何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