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算计
待二人匆匆用过酒饭后,便直奔清风楼庭院之后的酿酒作坊而去。 清风楼的酿酒作坊,对曾在二十一世纪现代化大酒厂参观过的崔硕而言,着实算不上什么规模。 在他看来,眼前的模样至多仅仅是还算凑合的手工作坊而已。 吕蒙在为他大张旗鼓介绍的时候,倒是很有点志得意满的神采,只见他胖手频挥,说话时语速颇快、口若悬河。 最后,他指着一排一排的酒坛子言道:“二弟且看,整个绍兴府,能赛得过我清风楼酒坊的,不出三家之数。” “嗯!”崔硕点了点头、应了一声,他心底还是忍不住暗自笑了笑。 这里没有酿酒的机器,更谈不上什么自动化的流水线,崔硕估计着这规模,至多也就是每年五吨左右的产量,和另一个时空中那些动辄年产数千吨的集团化酒厂,完全没有可比性。 多少见识过些大场面的崔硕,又岂会将这清风楼酒坊看在眼里?不过,瞧着义兄吕蒙正在兴头上,崔硕自然也不会明言,扫了他的兴那就不美了,他只是默默地听着、观察着。 吕蒙自然想不到崔硕那是来自近千年后的重生灵魂,瞧着崔硕那气定神闲的模样,吕蒙心下暗暗称奇,愈发觉得自己这新结拜的二弟非同凡响。 要知这绍兴城寻常之人,初次见到这酒坊时无不大觉新奇、高声称赞。 就连那两个出身于生于大族、官宦之家、见过些世面的徐勿天和刘牧禾,初见这酒坊时,也是对之赞不绝口。 然则,崔硕这个贫寒的农家子,见到这如此规模庞大的酒坊,竟能镇定如斯,难得,着实难得。 眯着一双眼睛四下里打量的崔硕,却未曾注意到吕蒙的心思。 此时他全部的注意力,都被那一个个糯米蒸锅、发酵池、酒坛吸引了过去,他仔细地观察着黄酒酿造的糯米原料、工艺流程,甚至每一个酿酒工匠的作业熟练手法。 崔硕暗自对照着心底的谋划,在酒坊内略略地转了一圈后,心下已是大定。 在他看来,此间的规模虽然不大,但是那酿造器具,那熟练的酿酒工匠,那一整套的流程,已是为自己心头谋划的施行,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崔硕目光猛地收了回来,转头望着吕蒙笑眯眯地言道:“兄长,可有僻静之处?” “哦!”吕蒙应了一声,他明白崔硕是要传授那发财的妙招了,稍稍一想,便言道,“这清风楼内人多眼杂,莫若二弟随我至府中,如何?” “既然如此,那就搅扰兄长了。”崔硕继续笑眯眯地说着。 稍后,崔硕便随着吕蒙,脚步匆匆地出了清风楼的大门。 刚出酒楼,那车马早就招呼好了,二人互相让着上了马车,“哒哒哒——”的马蹄声、“吱呀呀——”的车轮声响起,转眼间,马车已是绝尘而去。 瞧着少东家和那贫寒农家子亲密的模样,门口迎客的两个小厮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一时间木木地回不过神来,竟是连几个进楼的客人也忘记了招呼。 他们着实想不到这貌不惊人的穷小子,怎么和自家的少东家搭上了关系,并且还是亲密如斯。 再想想方才自己那不冷不热的态度,他们忍不住心下暗呼不妙,若是那人深究起来,惹恼了少东家,他们的饭碗算是彻底地砸了。 震惊,两个小厮竟是罕见地呆愣住了,好半天的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清风楼庭院内,那笑容如弥勒佛一般的掌柜的,拉着方才在翠玉阁伺候的伙计,缓步行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桂子树下,那伙计凑到掌柜的耳边,将方才翠玉阁内外发生的一切,大略地说了一遍。 那掌柜的听完,面上的笑容已是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尽是阴鸷之色。 只见他皱着眉头,心下沉吟道:“味占江南第一家,好大的口气!结拜了,还去了酒坊,吕蒙这书呆子,哪里结交的这路朋友?哼!莫要坏了我的大事才好!” 心下想着,那掌柜的转过头来,向那伙计又郑重地交代道:“给我听好喽!少东家和此人若是再来清风楼,给我盯紧点,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莫要错过,一一向我报来!” “掌柜的放心吧,小的灵醒着哩!”那伙计呲着微微泛黄的牙齿,朝着掌柜的谄媚地一笑。
“去忙吧!”掌柜的朝那伙计努了努嘴,又加上了一句,“跟着本掌柜的,日后那好处自是少不了你的,若是敢和我耍心眼,小心夜间走路掉进沟里去!” 那伙计瞧了一眼掌柜的阴冷的眼神,竟是忍不住抖了一个激灵,忙点头哈腰地回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话音刚落,那伙计便抖着身子,默默地退了下去。 目送着那伙计的背影远去,掌柜的又沉思了一会儿,暗暗道:“看来要快些给吕府中捎信过去,让那李狗儿那小厮机灵着点,弄清这两个小子,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马车内的崔硕和吕蒙却不知清风楼内发生的一切,更不知有人已经对他们的妙方上了心了。 听闻有了赚来金山银山的机会,那吕蒙心情颇佳,不停地拍打着黄杨木打造的马车框,摇头晃脑地不知在哼着什么曲子。 那旋律崔硕似曾听闻,但再细细听来,那词儿倒是什么却分辨不出了,直觉得好一头雾水迷蒙。 马车再行得一阵,崔硕稍嫌马车内气闷,就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只见他们正经过一处气势恢宏、极尽奢华的酒楼旁,牌匾上那“摘月楼”三个隶书描金大字,更是衬得此楼气派非凡。 待过了“摘月楼”,马车又在数条小巷子里左转右转,在崔硕看来,行进的路线竟是迷宫一般。 约莫过了小半柱香的功夫,伴着一声“咴律律——”的马儿嘶鸣,他们的马车终于在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 吕蒙飞快地闪身下了马车,毫不客气地拉着崔硕,便径自往大宅内闯了进去。 那看门的老者,望着少东家牵着一个衣着寒酸的少年急匆匆闯入,赶紧地垂首躬身相让。 待崔硕吕蒙二人行过,那老者望着崔硕那布衣短褥的背影,竟是迷惑地摇了摇头,轻声道:“这,这今儿个,这日头可是打西边出来了?瞧那少年的穷酸模样,竟,竟然成了我家公子的座上宾?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