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纸上得来终觉浅
时光如水、匆匆流逝,转眼间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不知不觉间,草木葱笼、百花怒放的初夏,已是悄然而至了。 那日清晨一大早,吕老爷便急慌慌地差人将崔硕唤到了清风楼的酿酒作坊,用功苦读的吕蒙也放下了手中的儒家经典,顶着初夏清晨的凉风,跟着崔硕兴冲冲地赶了过来。 待走进吕老爷精心安排的、酿酒作坊最里间的一间密室之中,崔硕只见两道透射而入的金灿灿朝阳照耀之下,那一组熟悉而又陌生的、精致的蒸酒器具正熠熠发光。 妙。妙哉! 这一下,看得崔硕眼前一亮,心头好一阵狂跳不止,不由得暗赞这南宋的匠人手艺之精巧远超自己的预料。 “崔世侄,你看着器具打造得?”吕老爷不无得意地询问着,待看到崔硕点了点头,又转头向着匠人们沉声吩咐道,“开工吧!至于如何作业,且听这位崔公子的吩咐便是了。” “是——”四个中年匠人齐声点头称是,随后便小心翼翼地、将按照崔硕提供的图纸、精心打造的一组蒸酒器具,再次细细检查了一番,待发现并无破损、裂纹、毛刺等缺陷,这才依着崔硕的指点,一一将其安放妥当。 紧接着,在吕老爷父子二人灼灼目光注视之下,崔硕挽起了汗津津的长袖,指挥着密室中的匠人们支起了大锅,又命人抬来几坛准备好的以小麦、大麦、豌豆为主要原料酿造的低度浊酒,“哗啦啦——”地倒入了蒸锅,利索地架起一蓬上好的干柴,便点火动工了。 “腾腾腾——”小火苗闪烁着、腾跃着,渐渐变成了熊熊的烈火。匠人们不时地续着干柴,用烧火棍调整着火势,蒸锅中那满含着希望的蒸汽,渐渐一缕缕地散发出来...... 刚开始的时候,吕老爷和吕蒙还饶有兴味地看着,不时地询问着崔硕其中的诀窍。 谁知蒸馏工艺看似简单实则cao作颇为繁复,崔硕一边回忆着其中的要诀,一边指挥着匠人们不时地调整、纠正,这一番来回折腾,竟然忙碌了整整一日还未最后完工。 待黑沉的夜色渐渐笼罩下来,被大火炙烤得满身大汗的吕老爷父子二人,终于耐不住了困倦和疲惫,相继回府歇息去了。 吕老爷父子二人可以回去安睡,但崔硕可不敢有半点的马虎和懈怠。 要知这蒸馏高度烈酒他可是借着历史的先知,在这南宋之世打开财源宝库的第一炮。 要改变命运、彻底地摆脱贫困,为来日的伸展打下坚实的基础,这一炮必须打响,绝对不容有失。由是之故,崔硕又怎敢大意。 黑沉的夜色中,密室内红光闪烁、蒸汽濛濛。 崔硕强打着精神,不时地用冷水洗面,刺激着大脑的神经,努力让自己清醒着。不知不觉间,他竟是陪着匠人们整整熬了一夜。 哲人曾言:所谓天才,不过是坚韧不拔之毅力、百折不挠之勇气,加上那么一点点的灵感而已。经过整整一夜的反复探讨、纠正、改进、更新,崔硕和匠人们的忙碌,终于取得了令人惊喜的小成。 次日一大早,吕老爷父子二人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气喘吁吁的吕蒙刚刚走到密室的门口,便嗅到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他顾不得擦拭满脸的汗水,径直冲进了密室,上气不接下气地惊呼道:“咦......香......好香......” 那吕老爷饶是有些定力,但嗅到这诱人的酒香也是满脸惊喜之色,他“咚咚咚——”三两步冲到那蒸锅前,伸长了脖子贪婪地嗅了起来。 感受着一阵阵浓烈的酒香,他眯着眼睛,竟是不知不觉地沉醉在其中,许久许久未曾开口。 他平日里虽然自命为酒中君子,什么花雕、女儿红之类的浊酒不知品过多少,但这醉人的香味、绵绵不绝的香味,浓烈的香味,竟是生平第一次嗅到,哪里是那些浊酒可比。 香,好酒香啊! 一时间,吕老爷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被这阵阵酒香折服的他,连连深吸着烈酒的醇香,竟是连高声称赞也忘记了。 熬了一个通宵的崔硕,双眼中布满了血丝,红通通地有些吓人。 曾在另一个时空中见识过家乡父老土法造酒的崔硕,对如何利用蒸馏工艺提高浊酒之浓度,将其改造成真正的浓烈白酒,心底还是有些回数的。 匠人也都是心灵手巧的熟手。崔硕要做的不过是从旁指点指点而已。 然而纸上得来终觉浅,真正地亲身躬行起来,才发现蒸馏白酒并非那么简单。一夜的辛劳、一夜的无眠,一夜的战战兢兢,一夜的殚精竭虑,终于换来了两坛高浓度的白酒。
这酒的味道,崔硕已经尝过,其味颇似家乡的大曲酒,感受着那股热辣和酸麻,他估摸着那度数约莫在四十度左右。 四十度的白酒,凭实而论虽然还算不上真正的高度酒,但是与这南宋之世常见的低度浊酒相比,已是远远地领先、不可同日而语了。 就在吕老爷和吕蒙沉醉于白酒的醇香浓郁,心底兴奋不已的崔硕已耐不住疲惫,一屁股坐在地上,对着两个敞开小口的酒坛默默地发呆。 过了一会儿功夫,倒是吕蒙率先反应了过来,那密室中恣意弥漫的酒香早已让他垂涎欲滴,他已是跃跃欲试,恨不得抱起酒坛好好地痛饮一番了。 吕蒙推了推崔硕的肩膀,问道:“二弟醒来,这,这就是二弟你造出来的好酒么,香,真香呐!” 便在此时,吕老爷也是回过了神来,他长出了一口气,也迫不及待地向崔硕问道:“崔世侄一夜辛劳,老夫先行谢过。此等异香,就是崔世侄所言之烈酒乎?” “奈何,奈何......此酒虽好,但产量颇少......”崔硕沙哑着嗓子像是自言自语着,明显地答非所问。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子,回头向着吕老爷父子二人笑言道,“伯父、兄长所言不差,这正是崔硕所言之白酒。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财源滚滚来。振兴吕家之产业、味占江南第一家,靠的就是它了!” 吕蒙望着崔硕那满面灰尘、烟熏火燎的模样,登时忍不住心底暗暗生出惭愧来。 方才他只顾着品味那酒香,竟是忘了问候这为了他们吕家振兴而cao劳了一整夜的二弟。 崔硕也只是无意中一语,在心思精细的吕蒙品来竟是成了为了兄弟、为了吕家而不辞辛劳的义气之举了。 “二弟这一夜,辛苦了!”吕蒙略觉歉意地说着,竟是朝着崔硕长身一躬。 吕老爷望着吕蒙和崔硕二人互敬互爱之情形,不由地浅浅一笑。 就在吕老爷会心地微笑之时,崔硕已是命匠人取来了一只用白铜打造的小勺,舀起一勺白酒便向吕老爷递了过去,言道:“伯父大人您先尝尝,小侄觉得这酒好像还差点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