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冰冻了一个冬天的大地开始伸展肢体,山上山下的流水奏响明快的歌调,阳光明媚的一天,粉红色的桃花顶替了腊梅、银白的李花、樱花竞姹缤纷,欢快的小鸟、蝴蝶在桃树李树樱树上翩跹。田野里,男人牵牛耕地,女人弯腰播种,又是一个充满生机的季节。 立春后的某天清晨,陈后儒背上已经打点好的行装,带上数天的干粮、几件换洗的衣服,以及族中几个亲属长老送来的程仪,将老屋的门锁上,辞别几位前来送行的父老,踩着初春早晨的清霜,义无反顾的踏上了前往京城赶考的道路。 辞别了乡亲父老的陈后儒,沿着出村的小路,攀爬到出村的一个大山的半山腰上停驻了下来,转过身,看着自己眼前脚下的一大片土地。溪流从山壑间奔流而下,顺着垄渠滋润着一片片的田野,田野里有的地方已经翻耕,大块大块褐色的肥沃的泥土规则的排列;有的地方已经平场,积满着清澈的溪流,像一面镜子一样,映照着一片蓝天白云;有的地方还没有开耕,土地中还长着麦子和苕子,绿油油的一片喜煞人。而坐落在半山腰上的普安村,还有几家的房屋中冒着缕缕的炊烟,有的人家已经邀赶着黄牛水牛,背上背篓,扛上犁锄,踩着早上的清霜,开始了一天的劳碌时光。 在这片荒凉而充满生机的土地上,承载着陈后儒的多少悲欢离合、多少喜怒哀乐,童年的那一幕幕缓缓的在陈后儒脑海中流淌,与小伙伴们上树掏雀,下水捞鱼;母亲去世前无忧无虑、其乐融融,双亲过世以后的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左邻右舍、族中长老的关怀也让也让陈后儒心中流淌着一股绵绵的暖意。 但是,这片土地是这么的贫瘠,这片土地是那么的冷漠,它孕育着万物生灵,却又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变得荒芜、腐败、糜烂,然后毁灭,然后在这上面孕育新生。陈后儒突然想起了在魔道修士乌梅生的《异世见闻录》记录的一首类似于北域民歌的被乌梅生评为沉郁顿挫为第二的诗歌《黄土地》。 我望着这一片黄土地 脑海中就两个字:荒瘠 .................................. 广垠的土地上零散的 一片一片的树林 像古铜色皮肤上的疤痕 如蛛丝的水的流绕 听不出是欢欣或者伤悲 ...................................... 就这么一片贫瘠的的黄土地 淹死了祖祖辈辈多多少少人 黄牛和水牛在泥淖中打滚 灌木的阴影下闪着一点火星 夏蝉在枯声长鸣 抗议着窒息的空气 背篓、锄头、牛轭、犁 背负着雨露与夕阳 漠然伤害着这一片黄土,田埂 一茬又一茬 耕播着明日的希翼 ....................................... 无论风雨晴晦 一切都那么平静 连林鸟的嘶声也亘古不变更 ....................................... 呆呆的站立了很久,陈后儒毅然决然的转身,踏着坚定的步伐,在幽静的小路上奋步疾行。小路旁的恣张的灌木和蔓延的荒草中,不时的跳动着、串动着不知名的昆虫和动物,春日的暖阳缓缓的升起,唤醒了在林间的百雀,一路上此起彼伏的欢歌。 踏尽薄薄的清霜,感受着太阳渐渐的炽烈,在一条条溪流和林间小路之中穿行。安静,安静,安静得只有自己沙沙沙沙的脚步声。 下午,陈后儒来到了一个叫做旧普驿的驿站。在驿站的旁边的一个茶寮里,陈后儒放下了行囊,点了一碗面条吃完,然后就在驿站的外面,寻个树荫下,静静的等待。按照村里面的外出过商旅的乡亲的介绍,陈后儒可以在这个驿站住宿下来,等待有人结伴前往县城。 天色渐晚,驿站也热闹起来,很多要前往县城的人们,由于路程尚远,都要在这里住宿一宿。夜幕降临以后,陈后儒就在驿站寻些干燥的稻草,铺设在地下,将就着就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天色微明,陈后儒就傍着几个行脚商,一起踏上了前往县城的道路。 一路无话,就这样陈后儒没有经历什么波折的就来到了長治县的县城,到了县城以后,陈后儒先去寻了一个小客栈落脚下来。因为陈后儒此行,不仅对長治县人生地不熟,要去省城赶考的路程,自己也是毫不知悉,如果要他自己一个人单独前去,明显是不现实的。所以陈后儒来之前就已经想好,到了县城以后,定要寻一个熟悉路途的人,花费点银钱也好,托他给自己引一个路。第二天一大早,陈后儒早早的起来,没来得及欣赏县城的繁华,他就四处打听,知道了最好在县学去寻找。于是陈后儒前往县学,打听前往省城赶考的路程,同时看看有没有人愿意看在同乡同业的份上,能让陈后儒一起结伴前往省城。 县学耸立在县城北面的一座叫做书院山的小山的半山腰。陈后儒问明了路径,然后就朝书院山而来。 沿着繁华热闹的子午街,穿过北城门,再向前爬了一百多米的缓坡,向右一转,踏上了一段青石铺砌的小路,七转八拐,蜿蜒向上而行。道路的两旁,是修葺的菜地和丛生的杂草,或者有些柿树、梨树、拐枣树,和稀稀落落坐落的三三两两户的人家。花费了半个小时左右,陈后儒来到了这这座书院。 这座長治县的书院,坐落在书院山的半山腰,房子全部用青石砌就,三进三出,飞檐斗角,碧瓦红檐,出落得甚是辉煌壮观。
陈后儒来到书院的门口,只见两个大石狮子,威武的蹲坐在书院的门口两旁,书院的正门上,镂刻着一副对联,叫做:“宜以教人惟早起,耐而读书自有恒。”却是本地一个叫做张道野的学子所提,上联的意思就是说,能够教授学生的就只有早早起床,不要偷懒。下联的意思是说,要能读得好书,就要耐得住寂寞,要有恒心。 陈后儒读了这副对联,觉得这幅对联的优势,就是道理浅显和真实,遗憾的是这个措辞、气魄啊什么的有些不够高大上,似乎缺少一些堂而皇之的东西。无论从那个角度上来看,这副对联,实在有些太接地气了。 陈后儒走进书院的第一进,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在,他拦住陈后儒,问明了来意,倒也没有不耐烦,反而是和善的对陈后儒说道:“现下春学还没有开,你是遇不到任何学子的,倒是不妨前往市面上的馆驿,有些其他村寨的学子,也要在最近前往,为了安全,他们也要寻些伙伴结伴前往。你去县里的客栈留心打听这些学子,或者看到这些学子组成的队伍,不妨大胆前去,他们也必会容留,多个人,就多分胆气,毕竟路途遥远,世道安定,却称不上太平,绿林豪雄,夹道剪径,终是不可避免。” 陈后儒称谢,又闲聊了一会,就告辞离去。回到县城,此后每日就到各地的客栈,打听消息。 这些同为長治县的学子赴省城赶考,贫富之别甚是明显。县学中凡是稍微有点头面家底的人家的子弟,都将在他们家长的刻意安排之下,朋比在一起,带着大群的仆人子弟,和聘请的护院武师,头戴大红花,腰缠紫金带,鲜衣怒马,敲锣打鼓,仆从成群,飞鹰走狗,在一片礼花爆竹声中昂首挺胸的踏上了前往省城的道路。 而另外一类,就是陈后儒这一类的学子,都是农村的普通的学子,本身并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不仅要维系家中的营生,还要寒窑破窗,十年苦读。这类学子的前程,什么都要自己来cao持,衣食住行,程仪盘餐,都要自己用心置办。 一连寻找了数天,陈后儒并没有什么遇见。这一天一大早,陈后儒又出去寻访了一会,实在累了,就回到居住的客栈,在客栈的门口,却遇到了两个士子从客栈里面走了出来,其中一个看到陈后儒一脸沮丧,微微一笑,朝陈后儒一拱手,问道:“这位兄台,可是要去参加乡试么?”陈后儒抬起头,赶紧拱手回礼,回道:“正是,请问仁兄也是前往乡试么?”“在下孟成峰,正要前往参加乡试,因路远无伴,正在寻找要去参加乡试的同仁,好结伴上路,相互之间有个照看,还能交流所得。”陈后儒一听,正中下怀,于是就上前,相互再次见礼,开始攀谈起来。 原来这个士子名叫孟成峰,今年四十三岁,是参加个两届乡试的士子,可惜每次都是名落深山,而其旁边的另一个士子则叫汪芦云,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也是和陈后儒一样,是第一次参加乡试的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