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满月的梦
此时此刻，罗宁很有一种众叛亲离的感觉——虽然不论是温蕾萨还是法尔斯泰德都跟他压根没什么太深的关系，就像这样，突然一下子就翻脸，把他留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独自一人…… 或许，自己离“独自一人”的状态还有很远的距离吧…… 罗宁颇为头疼的咧咧嘴，不由把眼神停在了自己的旁边，那个长着满头乌黑长发的男人正一脸悠闲的表情，闲庭信步一般，从他身上完全看不到丝毫应有的压力。似乎是感觉到了罗宁审视的目光，他礼貌地点头示意，回以了一个微笑。 看到罗宁满脸的无可奈何，就差把“我很倒霉，不要打扰我”写在脸上，任博同样表示无能为力，事实上，如果不是他的出现，现在罗宁想必正和温蕾萨以及法尔斯泰德一同踏上征程，去完成他那个神秘的任务，最后皆大欢喜，也或者，他无法解释发生的所有事情，然后温蕾萨和矮人离他而去，他依然只能一个人前往目的地，去面对未知的前途。不过，比预计稍稍好一点的，则是自己这个不确定因素，至少，到目前为止，罗宁仍然不是孤军奋战。 偶尔，任博脑中会忽然冒出一类奇怪的念头：罗宁的旅程，不正是一种相当经典的模式吗——一个并不强大的人类（当然，罗宁长得也不赖），一个美丽的精灵少女（天知道温蕾萨·风行者比她jiejie小几百岁），再加上一个武力凶悍的矮人（法尔斯泰德很知趣的填上了这个位置）……主角的身边总是不乏忠诚的队友、倾心的恋人，可能还有必定会在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的隐藏高手，西方的奇幻小说之类不都是如此描写的吗？ 毋庸置疑，罗宁的运气确实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一些…… “很抱歉，把你拖进这件事来了。”红头发的法师微微叹息一声，对任博说道。 “无所谓什么抱歉不抱歉的，这也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任博往上托了一下背着的满月，对罗宁笑着摇了摇头，他也看出来了，从头至尾只有自己一人隐约猜到了罗宁的苦衷，他来到卡兹莫丹的确有某些隐秘的任务，但招惹上黑龙绝对不是他的本意，也许罗宁根本就知道自己接下了一个多么危险的差事，可若是能够完成任务活着回去，谁又会偏执的去追求最大可能的死亡几率？ “那么，你后悔了吗？或许我们还会遇见那条黑龙……”罗宁沉默了片刻，而后以一种询问的语气，轻声问道。 “不是或许，而是一定。”任博出口纠正道，“我的直觉这样告诉我的，尽管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准不准，尤其是在看见黑龙临走时的眼神那刻起，我就觉得，它一定会回来的，因为它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并不能代表什么，你完全可以当做一个玩笑。” 可是，真的只是一个玩笑吗？任博本人也不敢确定黑龙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甚至它为何会出现，又为何会放过他们都不能得知。如果说其他人，说温蕾萨、罗宁仅仅只是慑于其凶名的话，那曾经阅读过《魔兽争霸》小说的任博对于它则是略有了解，那条发疯的黑龙，它的来龙和它的去脉，它的追求和它的野心…… 该死的，为什么会惹上它呢？我到底来到了哪个年代，才能亲眼目睹一场巨龙之间的争锋？ 不是他没有压力，正与罗宁全然相反，他的压力来得更多，也来得更猛，不过，这些压力都被深埋在心底，等待着某一天，一块释放出来。 ………… “嗯……”低低的呻吟，从背后传入耳中，令任博的心不由一跳，赶紧将满月从背上抱到怀里。 悠悠醒转的小姑娘缓缓张开了双眼，虽然看上去还略带着才自熟睡中脱出的疲倦，但无论怎么看都属于一个嗜睡儿童的正常现象，看着女儿那双清澈见底的瞳孔，任博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不论她长时间的睡眠是因为何种原因，至少现在已经醒过来了，带着这样的宽心，他抱着满月的手臂也禁不住紧了紧，如此，一直到隔了小会儿，满月用她稚嫩的嗓音的说道：“爸爸，我饿了。” 所幸，罗宁并非毫无准备，早已做好长途跋涉打算的他自然而然的打点好了露营所需的一切，即使由于要躲避兽人的搜捕不能生火，几片rou干也能满足满月那并不挑剔的食欲。 “说实话，看到你的女儿，不知道为什么，我居然也产生了一点想法……”罗宁一边注视着正小口小口吃着干粮的满月，一边若有所思的托着下巴，“我以后是不是也考虑生个女儿呢？” “那么，请告诉我，你现在有结婚的人选吗？”任博毫不客气的嘲讽道，无论罗宁法师的身份有多么高贵，但现今为止，任博只注意到一点，就是罗宁明显没有女人缘，关于他的个性，即便接触时间不长，都可以基本猜出个大概：说得好听点，是飞扬跳脱，不拘小节，有个性；换个角度看的话，便成了吊尔郎当，邋里邋遢，二流子……否则的话，在共同经历了诸多冒险，可说是患难与共的精灵游侠温蕾萨又怎么会没有表现出半点对他的好感，单单只是因为对他们隐瞒了真正的任务就扯破脸皮，转身离开了？ 一个连矮人都不待见的人，还能指望他赢得精灵美女的青睐？ 听到任博的反问，罗宁顿时显出一脸的苦恼，半晌，才吞吞吐吐的说道：“也许，以后吧，以后估计会有机会的……只要，我能活着回去……”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显然，对于眼前的任务，他根本就没有半分把握，从头至尾都抱着一种走一步算一步的心态，在遭遇了如此之多的挫折后，几乎连最后一丝信心都快要丧失了。 “罗宁，”任博微微叹了口气，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把你的任务告诉我呢？可能，我可以帮得到你一些呢？” 罗宁摇了摇头，良久后，才说：“对不起，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答应过那个人，绝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只能由我一个人去完成。” 一阵沉默，任博不再去打扰法师，转身走开，留下他一个人好好安静一下，坐到了满月身边，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小脑袋。只要看到女儿可爱的面容，不论面对多大的困境，他都能在不知不觉中平静下来，也只有她，能为自己孤独的旅程带来一丝慰藉。 满月咽下了手中最后一小块rou干，用小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残渣，任博笑了笑，伸手挑去了粘在她嘴边的几粒rou末，柔声问道：“怎么样，吃饱了吗？” “嗯！”满月小鸡啄米般使劲点着头，仰首望着自己的父亲，开心得眼睛都不禁眯了起来，“满月吃饱了，不过……还是没有爸爸弄的好吃。” 任博无言，这小丫头，还真记得那些事，自己哪有什么厨艺啊，分明就是当初和梭林他们一伙稍微学了点野外生存之法，打到猎物拿来烧烤罢了。 然后，满月又说道：“可是，满月觉得，还是宁珂jiejie做的东西好吃，那时找不到爸爸了，我在jiejie家里玩的时候，都是jiejie为我弄的饭菜，真的好好吃。” 独孤宁可…… 任博心中最不愿被触及的记忆，说不清对她究竟是什么感觉。爱？谈不上？抑或恨？但是，自己真的恨过她吗？时至今日，萦绕在心里的，出现的最多的一幕，竟然全是她的笑颜，在最后的一刻，那蓦然的回眸一笑。 轻轻抱着满月娇小的身体，任博久久无语。 “爸爸，满月悄悄告诉你一件事，可是你千万别怪满月啊。”满月从他怀里抬头低声说道。 “好，不管是什么事，爸爸都不怪你。”任博按压下躁动的心，低头看看女儿，看到她满脸都洋溢着一种做了坏事心虚的表情，忍不住轻笑道。 她先是往旁边看了看，见罗宁仍然一脸苦闷的痴呆状，便放心似的凑到任博耳边，说道：“其实，满月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就吃得饱饱的了，可是，梦一醒，就又饿了。”她不甘心的嘟起嘴，发出一声哼哼。 “在梦里？”任博感到有点奇怪，可又说不上来是为何。 “嗯，爸爸，我说的都是真的。”满月一脸认真的点头道：“这个梦好长好长的，我梦到了好多东西，有山，有水，有花花草草，也有好大的树林，都看不到边。对了！还有许多朋友，他们都愿意陪满月玩儿！”她说着情不自禁地挥舞起双手，就像得到了好东西正对家长炫耀似的。 表面上虽然还笑着，但内里却因为女儿的话而掀起了一波滔天巨浪，这种奇怪的感觉从最开始满月的长久入眠，越发的增强，直到现在，听到满月的描述，终于意识到了一点，心中的不安正是来源于满月的梦境。 “满月，可以把你看到的事全告诉爸爸吗？”任博平抑了一下心情，和声追问道。 满月开心的点点头，说道：“除了大家外，陪满月玩儿的其实还有几位叔叔。” “叔叔？” “他们让我这么叫的。”满月说道：“虽然一直都没看清叔叔们的相貌，但满月还是玩的好开心，叔叔们专门为满月表演了许多东西，他们一会儿把山拔高，让山长得像天一样高，一会儿又在海上吹起一阵大风，卷起的浪宽得满月都看不到边了！”她脸上带着怎么也消不去的惊讶和羡慕，随即却话锋一转，“不过，正当我们玩得高兴时，突然跑来了一个大jiejie，她把叔叔们全都赶得远远的，不让他们靠近满月。” “一个大jiejie？”任博不由皱了皱眉。 “对啊，就是一个大jiejie。”满月点头道：“不过我也没看清楚她的样子，可是感觉那个大jiejie好亲切，她和满月一块做游戏，给满月做吃的，晚上还给满月讲故事，就像，就像……”她竖起一根小指头点着自己的下巴，考虑了半晌，才开口道：“就像爸爸一样！” “你这小丫头……”任博不禁苦笑起来，俯身轻轻在满月额头印上了一个吻，又问道：“后来呢？” “后来我就醒了。”满月闷闷的嘟起小嘴，身后的尾巴也没精打采的一晃一晃的，“叔叔们和大jiejie叫我别把梦里的事说出去，可满月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爸爸。爸爸，满月骗了大伙，就不是好孩子了吧？就不能和大伙玩了是么？”小女孩颇有些担心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怎么会呢？”任博微笑道：“不管怎样，满月在爸爸心里永远都是好孩子，大伙也一定会原谅满月的。” “嗯——爸爸对满月最好了！”满月一下扑进了他怀中，将他紧紧抱住，“以后，满月还想去那个梦里玩，那个梦真好看，绿油油的就像翡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