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章 杨家有将马无鞍

    潘美听宋太宗赵光义说出决汾河淹太原城的意思，心下不忍，却又不敢反驳，暗道：“凭我一己之力，无论如何说服不了皇上，眼下只能联合众将，齐力进谏。”当即拜辞太宗，退出帐外。

    潘美几经细想，找到被封为“武功郡王”的赵德昭（太祖赵匡胤的二子），说道：“皇上要决汾河水淹太原城，还请郡王劝上一劝。”

    赵德昭乍闻“水淹太原”之事，心中惊骇，却是面不改色，端容说道：“我会为太原百姓，尽力向皇上陈情。”他心想此事刻不容缓，当即去见太宗。

    进到太宗帐里，赵德昭说：“微臣听闻陛下打算派人掘开汾河，水淹太原，微臣认为此事万万不可！”

    赵光义冷笑道：“有何不可？”

    赵德昭道：“太原城眼见就要攻破了，陛下又何必涂炭生灵？”

    赵光义暴怒而起，喝道：“你说什么？”

    赵德昭不紧不慢地回道：“陛下圣德浩荡，向来爱惜天下子民。北汉即将纳入我大宋版图，陛下怜爱太原的百姓，也就等于怜爱大宋的百姓，所以，务请陛下深思。”

    赵光义缓缓坐下，想了一想，道：“朕亲征这区区小国，竟然连连损兵折将。马步军都虞侯王廷义、殿前指挥使石汉卿已然先后阵亡，大将李汉琼、荆嗣、呼延赞、韩起也都身负重伤，太原城中的军民至今仍在顽抗，朕若不给他们点颜色，岂能教天下人诚服？朕恨不得一把火将太原城烧成灰烬。”他曾对太祖说过“在德不在险”的话，此时此刻，却从没想过，要天下人诚服，“在德不在暴！”

    赵德昭道：“陛下……”

    赵光义打断道：“你退下吧！”

    赵德昭双膝跪地，说道：“请陛下三思！”

    赵光义眼中露出凶光，盯着赵德昭，冷冷地道：“怎么？朕的话就那么没有分量吗？”顿了一顿，继道：“挖掘汾河的任务就交给你了。限你今日之内，带兵掘开汾河，希望你能不辱使命！”

    赵德昭道：“陛下……”

    赵光义截道：“还不退下？”

    赵德昭退了出来。

    在赵光义的命令下，宋军停止了攻城，后撤到安全地带，仍是列阵有序。

    皇命岂敢违背？赵德昭无奈之下，只得带兵挖掘汾河。他尽可能地既不“有辱使命”，又替太原城中的百姓着想，顺利完成了任务。

    大水灌入城中，北汉军民基本丧失了抵抗意志。

    三日之后，五月初五，大水已过，赵光义披坚执锐，带领宋军再临城下，亲自指挥宋军攻城。

    此时的太原城，军慌民恐，面对宋军的猛烈攻城，抵抗之力可说已经完全丧失。也就在一天，北汉主刘继元上表投降。

    太原城城门开启，宋军大规模入城。按照战例，首先是分兵占据各处要隘。

    赵德昭率军趋赴城南，还未抵达，就有前哨兵回报，说前方有北汉大将只身顽抗，已杀伤数十名宋军。

    赵德昭暗道：“北汉国主已经投降，怎么还会有大将抵抗？”重鞭拍马，急往城南赶去。

    来到近处，只见一人虎背熊腰，铜铃大眼，虎须倒张，手持“掩月大刀”，正自来回奔杀。

    转瞬之间，七八名宋军已倒在那人刀下。

    赵德昭喊道：“勇将高姓大名，可否赐告？”

    那人顿了一顿，并不答话，兀自提刀冲杀。

    赵德昭尚未发令，众将士纷纷围上，枪指刀向，将那人围在垓心。

    那人喝道：“来得正好！”不容分说，举刀便砍。

    那人实在勇猛，被宋军团团围住，锐气丝毫不减，左冲右突，所到之处，手中大刀或劈或斩，便有宋兵倒下，一时无人能撄其锋。

    赵德昭正要纵马上前，要与那人厮斗一番，潘美正好赶到。

    只听潘美喊道：“勇将可是姓杨？”

    那人手中大刀不停，又向一名宋兵头上劈落，口中却道：“识得你杨爷爷便好!”话音刚落，那名宋兵跟着倒地。

    潘美道：“杨业将军威名远播，谁人不曾听闻？你看此人是谁？”

    杨业手中大刀去势陡变，又向左边一名宋兵肩头削去，同时斜眼向潘美身旁瞧去。那名宋兵见刃上带血的大刀朝自己肩头而来，吓得气血全无，手中长矛掉落在地，忙不迭闭上了眼睛。

    杨业手中大刀的刀刃堪堪抵着那名宋兵的肩膀，就此收势，惊道：“陛下，您……”

    原来，潘美身旁之人，正是刘继元。

    只听刘继元道：“杨将军，快放下武器！”

    杨业收起大刀，不再言语，只是跪地痛哭起来。周围的宋兵面面相觑，无人敢动。

    却在这时，猛听得一声长声马嘶，跟着传来“得得得”的马蹄之音。

    杨业霍地站起，自言道：“我的‘逐鹰’终究舍不下我。”

    过不多时，一匹黄马疾驰而来，围住杨业的宋兵不自觉地分开，让出道而来。

    黄马每踏地一下，众人的心就跟着跳跃一下。将到近处，黄马仍自疾奔，众人已看得明白，黄马身形瘦削，四腿修长，雄伟高昂，此时并无马鞍马镫，奔行之际，似乎尤见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