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上梦安山
“谢前辈出手相救，敢问前辈尊姓大名，来日阿容定当报答。”阿容倚在树干上，气息虚弱，声音如蚊。 “在下苏子青，此次乃是报尔父之恩，无需挂记于心。”青衫男子边说边从袖中拿出一方丝帕，擦拭着手中的玉笛。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阿容扶着树干站直身子，强忍着痛楚向苏子青行了一礼，却还是晃晃悠悠站不稳，“晚辈伤势过重，无法再与苏前辈久聊，今日打扰苏前辈清净，实在抱歉，他日再向苏前辈赔罪，先告辞了。”说完，提步有一下没一下地朝山下走去。 苏子青未作阻止，仍是维持着那拭笛的姿势。不过是一弹指时间，便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倒地声。 将玉笛完全擦拭干净后，苏子青随手将丝帕扔掉，并将玉笛重新挂回腰间。做完这一切，他才悠悠回身看着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阿容，摇了摇头，说道：“小小年纪就如此逞强，与你那父亲的性子一模一样，虽一身武艺还算不错，但今日若不是遇见了我，恐怕也会命丧黄泉了。” 苏子青走至阿容跟前，双手一用力，将阿容扛到了肩上。他小心地避开那把仍插在阿容肋间的剑，几个飞身，消失在了山林中。 …… 天色就要暗下来了，仍是未见着阿容归来，叶羽和严音两人在客栈中焦急不已，却又无计可施。 那般心急如焚、坐卧不安地等了两日，在第三日的大清早，终于有一位身穿褐色布衣的小厮来到客栈，告知了阿容的消息。 两人半信半疑地跟着小厮出了客栈，马车一路行来，道路两旁的景象却是越来越熟悉。 这不是去望潮阁的路吗？叶羽暗想。 与严音对看一眼，显然严音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心里不由好奇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内出现了望潮阁的侧影，叶羽看着越来越近的青色阁楼，内心也是越发的疑惑。只是出乎她意料的，马车没有向望潮阁的方向行驶，而是拐了一个弯，朝着上梦安山的小路去了。 “请问，我们现在是要往梦安山上去吗？”叶羽提声问道，心中不免惊讶。 “是。”驾马的小厮回答，声音清冷，似是不欲多说。 叶羽知道再问也不会问出什么来，便安静地坐在马车内等待着。 马车驶到半山腰，停在了一排梨树前。 小厮掀开车帘，对两人说道：“两位姑娘，下车吧，从这里开始要步行上山了。” 叶羽应声而下，看着眼前挂满梨子的梨树，不由笑道：“这梨子生的可真好。” “上了山自会有梨子供姑娘品尝。”小厮对两人对了个请的动作，严肃地说道：“还望两位姑娘一路小心，不要碰四周的树木花草，若是不小心进了迷阵，惊动了长老，可是小的罪过。” 两人闻言，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叶羽发现两旁的梨树一直都没有变化，连树枝和梨子的位置都是一模一样的，莫不是在原地绕着圈？转眼又想起了传言中这阵法的厉害，不由得头一缩，变得小心谨慎起来。 梦安山在晋川大陆中算不得是高的山，可这步行起来，却也能让人累得半死。叶羽喘着大气，回头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的严音。显然，懂得轻功的人也占不到多少好处，此时的严音也是喘着气，一副难受的模样。 “敢问兄台，这所有人上山，都需要如此步行吗？”叶羽喘着气问道，感觉喉咙干得像是随时会裂开。 “此是梦安山的规矩，你若是能破阵，便可运轻功直飞上山顶，无一人会阻拦，若是无这本事，即使王侯将相来到，也得这般一步一步走上山去。”小厮头也不回地说着，语气平稳缓慢，气息也完全没有因为爬山也紊乱。 叶羽不由得赞叹起来，梦安山果然是聚武林英才之地，就连一个普通的小厮都这般厉害。 又不知过了多久，叶羽都快累得想趴下了，才听得身前小厮说道：“两位姑娘，快到了。” 果然，小厮一说挖这话，眼前的景象便有了变化，不再是千篇一律的梨树，而是变成了一条幽深的石头小径。 小径两旁大树青葱，高不见顶，山风呼啸而过，叶片唰唰作响，走在小径上却丝毫感觉不到山风凌厉，很是神奇。 穿过小径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府邸的大门巍然而立。 叶羽抬首看着大门上那高高挂着的匾额，上面用金漆写着“梦安园”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心里暗道：未曾想这么容易就上到了梦安山上，连之前扮作运夏瓜的果农这一法子都省了，真道是天意弄人。 小厮带着两人绕过了好几个院子，所经过的亭台楼阁，长廊假山，建筑之恢弘，做工之精细，无不让人感叹。 耳边传来了似有若无的笛声，断断续续，低低奏鸣。越是走近笛声越是缥缈，夹着那叶晃流水之声，荡漾在偌大的院子里，更添了一丝空灵之意。 叶羽想快些见到这吹笛之人，不知是怎样的一位翩翩公子，才能奏出如此清明逍遥的乐音。 像是知道叶羽的想法一般，小厮带着两人走近了一座名叫罄竹苑的院子，那吹笛之人便站在院子里的回廊处，背向他们，一袭青衫儒雅。 “见过苏家主。”小厮突兀地说了一句，还沉浸在笛声中的叶羽回神，不满地朝那小厮的后背瞪了一眼。 笛声戛然而止，苏子青缓缓将玉笛放下，回身看向来人。 叶羽有些失望，此人虽气度不凡，可相貌实是普通，若走在大街上，一定无人能认出这就是九大家家主之一的苏子青。 见苏子青转身，小厮继续道：“苏家主，小的已经把两位姑娘带来，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小的先去忙别的事了。” “劳烦你了，去吧。”苏子青看着小厮走远后，望了望叶羽和严音，眼中不由得露出了惊艳。眼前这两位小女孩，一个冰肌玉骨，一个千娇百媚，这样站在一处实是悦目至极。 苏子青收起玉笛，神色已如往常，他问道：“你们就是容世子所说的青儿和阿音？” “容世子？” 叶羽闻言尚在忡愣，严音却已急急开口问道：“阿容是世子？” 苏子青眼中闪过一丝怀疑，随即明白了过来，想必是世子这一身份太过招摇，不好对外人道。他迟疑地点了点头，说道：“其他的事情，你们还是等容世子醒来再问他吧。” 叶羽没想到阿容还有这么一个吓人的身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依稀间，她听到“醒了”二字，猛地回神，上前一步问道：“家主说醒了是什么意思？阿容受伤了？” 看着眼前这个离自己不足一丈远的女孩，一脸担心的模样不似作假，苏子青思虑半刻，开口道：“你们跟我来吧。” 三人来到一间卧房门前，苏子青轻轻退开房门，瞬间一股药草夹带着血腥的气味扑鼻而来。此刻叶羽也顾不得礼仪，将苏子青往旁边一挤，迅速地跑到床前，一旁的严音也紧随而上。 “他……”叶羽第一眼看到阿容周身缠着纱布躺在床上的样子，一个“他”字脱口而出，转眼脑中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说些什么，甚至连“他”字都是无意识说出。 低低的啜泣声在一旁响起，叶羽转头看了眼正捂着脸、肩膀不停抖动的严音，抬起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苏子青缓步而来，站在她们身后说道：“容世子昨夜醒来了一次，口中一直唤着你俩的名字还有客栈名，没过多久又晕了过去。我想大抵是很重要的人，才会受了如此重伤还惦记着你们，所以便把你们接来了。” 叶羽听后，有一种不知道是感动还是心痛的情绪涌上心头，她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翻开阿容那缠满纱布的手掌，掌心和指尖那两道血痕赫赫在目。视线往上移，只见那肋骨处也透着点点猩红，还有手臂、胸口、大腿……数十条大大小小的血痕，渗出了纱布。 因为流血过多，阿容的脸毫无血色，连昔日阳刚的肤色都透出了苍白之意。右脸的疤痕在异常的气色下显得更加可怖，像是妖魔正张牙舞爪地撕裂着皮肤，想要冲破出来。 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三人在气氛压抑的卧房内站了许久，还是叶羽先提步走了出去，之后苏子青才随之走出。 叶羽在回廊处停下了脚步，她倚在柱子上，轻声问道：“阿容他……发生了何事？” 苏子青闻言，也学着叶羽倚在相间的木柱上，诉道：“前两天我下山散步，在半山腰处听见了打斗声，便想着过去看看。正赶过去时，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知道了容世子的身份。容世子的父亲于我有恩，所以我便出手相救，奈何我赶到时，他已身受重伤。” 沉默了好一会儿，叶羽才说道：“那天我们本在望潮阁用餐，阿容突然说有两个可疑的人，还说要先行离开，便是那两个人伤的他吗？是阿容的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