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父子相残
天气陡变，厚重的云层仿佛刹那间便布满了整个天空。 刺骨寒风带着呼啸声划过夜空，将山顶积雪吹得飞旋遍布，气温似乎瞬间便下降了好几度。 三井裹在厚重的皮大氅当中，看起来身形更加瘦小，仿佛像个襁褓中的孩子。 但他并未觉得寒冷，此时正饶有兴致地拿望远镜往火山口内瞧着，干枯地脸上绽放着笑容。 伊藤池田川村都站在他身后，偷眼望，黑漆漆地也看不到什么，内心中反倒都泛起阵寒意，就像生怕那火山口瞬间涌动起来，将自己吞没一般。 “简直是神迹。”三井笑着，随手把夜视望远镜递给伊藤“这就是上古神物的样子啊。” 路先生站在他身边，淡淡一笑“它的力量一直在衰退，比我取到它时，还要小些了。” “哦？”三井眉毛挑了挑“那它的力量，还足以辟开空间么？” 路先生点头道：“我们需要的，不是像盘古开天辟地那么大的工程，只需要一个直径几公里的出口罢了，应该足够。” 三井也点了点头，道：“我听你说，修罗界的人已经到了，既然他们有能力这么做，干嘛还要我们来开辟空间？” 路先生伸了个懒腰，似乎有些不情愿，顿了顿才道：“六道是近乎于完美的空间构成，想要打破空间，难度非常大，当然，假如是少数人，以修罗界对于超自然力量的研究，还勉强可以做到。” 三井嗯了一声，犹豫了下，道：“不增援赵知秋那边么？” “没必要了。”路先生道：“元教已经插手，他们的人，强悍到你根本想不到的地步，再派谁去，也无异于送死。” 路先生根本没看三井的反应，继续道：“况且，要杀赵知秋，这时候未免太晚了，他现在就在觉醒的边缘，一旦有强烈杀意刺激，很容易引起共鸣反应，没想到，文曲他们连这点都看不透。” 三井嘿嘿一笑“领教了，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等着？” “等着。”路先生长出了口气，望了望天空“赵知秋觉醒后，你的六道梵音就派上用场了。” 三井暗中摸了摸怀中的盒子，无声地咧嘴一笑。 三井大摇大摆地乘直升机离开，自然惊动了里高野一行人，僧正立时下令全员追踪，他已经预感到，是成是败，答案就要揭晓了。 调动直升机，僧正自然没有这么大的权柄，但得益于现代通讯技术的高速发展，以及日本境内数量庞大的佛教信徒，三井的去向倒是很快反馈了回来。 目的地和僧正考虑的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出入，富士山。 富士山自古被称为圣山，其灵力之充沛，犹在高野山和比叡山之上，可以说，在日本境内进行任何超自然类活动，这里是最佳场所，况且山高林密，被发现的几率也很低。 僧正坐在车上，面目阴沉。 如果这次再扑空，那就真的是前功尽弃了，他已经暗自下定决心，纵然找不到赵知秋，也得把三井控制住，此时已经顾不上犯不犯罪，甚至于由此产生的涟漪效应，也没空去理会了。 车自然没有直升机快，此时距富士山范围，尚有一半路程。 韩文悦踢开好几个房间，空无一人，心中火烧火燎。 他已经知道，赵知秋觉醒迫在眉睫，假如他在被找到之前就觉醒，只怕没人再制得住他了，尽管觉醒后有多大力量，谁也不知道。 警卫倒是一个都没冲上来，想来必然是被袁穹两人收拾了。 有时韩文悦也有些疑惑，修罗斗神到底会强到什么地步，就袁穹而言，已是强到神鬼莫测的地步，难不成比袁穹还要厉害？那也真是想象不到了。 胡思乱想间，已翻了半个二层，别说人影，连耗子都看不到一只。 韩文悦这才觉得，自己可能紧张到过了分，或许是杀掉赵知秋这个念头忽然间冒出来吓坏了自己，思维也不集中了。 他这边找得翻天，袁穹却是每个房间一晃即过，他生性随性淡泊，如今甘供韩文悦驱策，可说已是平生少有，若要他再仔仔细细翻箱倒柜，只怕是难如登天了。 另一边的九曜，倒是极为尽责，每一间都仔细找过，心中却是越来越慌乱紧张，尽管说，他曾经建议过韩文悦杀掉赵知秋，可那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真要这么做时，下得了狠心倒是怪事。 打开最后一间屋门后，九曜竟忍不住松了口气，看样子，儿子至少不需要死在自己手里。 但他很快一愣，屋角有一双饱含着恐惧和惊慌的眼睛正盯着他。 九曜几乎下意识地纵身过去，才发现那似乎是个暗门，一把推开，门后一个女孩子握着刀，正瑟瑟发抖地对着他。 九曜并没理她，一闪身绕了过去，见前方是个斜向下通道，壁上有灯，能见度还算高，便一纵身下了台阶。 前方木门敞着，九曜迈步进去，果然见正对门一张床上，躺着个人，正是自己的儿子，赵知秋。 九曜脑中轰地一声炸响，最怕的，竟然还是来了。 这些年来，他倒是抽出空借着给亡妻上坟的机会，远远瞧过几次儿子，但那时，赵知秋的命运并不明朗，看到儿子茁壮成长，他自然欣喜，到后来知道赵知秋竟然是修罗炼魂，内心中反而怯了，没想到千躲万躲，这一天还是到来了。 他正发愣间，背后风声响起，侧身闪过，见正是那女孩子一刀刺来。 九曜没想到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竟也有胆子杀人，一伸手便把刀夺了过来，随手弹到天花板上。 那女孩子扑到赵知秋床前，虽然全身发抖，仍旧伸开双臂护着他，忽然间一怔，目光一闪，怯怯道：“赵叔叔？” 九曜浑身一震，细辨认了下，才朦胧间认出来，是真田诚的女儿。 俗话说，女大十八变，初时赵知秋中学时期还见过她一面，之后赵知秋一直流浪在外，九曜便再没去过真田家，总算真田千惠还保持着几分小时候的特点，才认得出来。 刚好相反，九曜走时便是成年人，这些年间在元教驻地时间较长，容貌并没太大变化，只毕竟是多年不见，千惠也要迟疑下才认得出来。 一认出他来，千惠倒松了口气，道：“赵叔叔，你是来带知秋走的吗？这些年他找你找得好辛苦。” 九曜心如刀绞，好一阵子才长叹一声，道：“事情很复杂，你先站到一边。” 千惠犹豫了下，点头退开，却见九曜忽然间从背后拔出长剑，吓了一跳，颤声道：“赵叔叔，你要干嘛？” 九曜握着剑的手在发抖，五官都由于痛苦而拧在一块，半晌才道：“你不懂，知秋活着，会害死很多人。” “你胡说！”千惠毫不犹豫又扑到赵知秋床前，大声道：“这么多年你丢下他，从来没有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知秋他却一直惦记着你，你现在还说这种话，你还是人吗？” 九曜手软了，但刹那间又想起韩文悦的嘱托，把心一横，厉声道：“快让开！” 千惠用眼神回答了他。 九曜再不迟疑，一挥手便把千惠卷到一边，举剑就要刺下！ 赵知秋忽然睁开眼睛，两眼中光芒一亮，瞧了瞧九曜，道：“爸。” 这一声呼唤，刹那间将九曜带回十几年前，九曜踉跄退开两步，长叹一声，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千惠又惊又喜，抱住赵知秋，颤声道：“小秋，你醒了。” 赵知秋应了一声，眼神闪过一丝异样，但随即回复正常，盯着九曜道：“爸，你是来杀我的？” 九曜面如死灰，好一阵子才道：“孩子，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我知道。”赵知秋冷冷一笑“不过，如果你一直在我身边，事情又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九曜已经近乎崩溃，持剑的手垂了下来。 “从小到大，我都很羡慕别的孩子，有父母陪着他们成长。”赵知秋淡淡道，就像说着别人的事“真田叔叔待我虽然好，可他毕竟不是我的亲生父亲，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见我？” 九曜背靠着墙，颤声道：“孩子，其实你根本就不该出生的。” “我知道，我知道。”赵知秋眼中光芒流转，渐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红色“我真希望，我的父母当初没有生我出来，今日也不需要父子相残。” 九曜手中剑当啷落地，双手掩面，嘶声道：“苍天，我们一家究竟做错了什么？” 背后传来袁穹的叹息声“造化弄人，你也不必太伤心了。” 九曜头也不抬，只强自忍耐，指缝间泪水却不停滴下。 袁穹见赵知秋脸上表情淡漠，似是毫不关心，不禁心中一沉，这些日子来听得韩文悦等人说的多了，知道他已在苏醒边缘，再不动手，只怕来不及了，便道：“你下不了手，也在情理之中，事态紧急，老夫便替你动手。” 说话间背后长剑呛地一声自动脱鞘而出，已落在他手上。 袁穹伸指在剑身上一弹，笑道：“小子，若当日随老夫修行，只怕也无今日，事已至此，老夫只好以大欺小一次了。” 话音刚落，也不见他手动，一道白光闪电般刺向赵知秋胸口！ 这下实在太快，别说千惠，就是九曜都没反应过来，但紧跟着不是利器入体的异响，反而是极响亮的金铁交鸣声！ 赵知秋不知何时竟然拔刀在手，格开这剑。 这下连袁穹也是一愣，他武艺已至化境，平日里随意挥洒，道真子那种级别的高手都抵挡不了，这下动了杀心，无论速度力度和平常根本不能同日而语，没想到竟被招架住了。 赵知秋冷冷一笑“之前在沙漠你杀不了我，今天就更没希望了。” 袁穹立时勃然大怒“老夫想杀的人，还从未有杀不得的！”说着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那剑刹那间甩开刀锋，又向赵知秋刺去！ 他本是宋朝一名独行侠客，只因闯下大祸，张良惜他一身本领，这才囚禁他千年以避天罚，若以武功而论，别说是在武术退步严重的现代，就是宋朝，敌得过他的也不过是凤毛麟角，虽说千年中多修习道术，但毕竟修为累积非同小可，如今竟拿不下个二十来岁的后生，自然恼怒异常。 赵知秋人影一晃，已然闪到床的另一边，甩手一刀砍向袁穹。 袁穹身子打横，避开的同时，连人带剑扑向赵知秋！ 赵知秋回刀格开，但也因这一扑之势踉跄两步。 袁穹手腕一抖，刹那间便是七八剑刺出，但见剑光耀眼，根本分不出哪个前哪个后，连九曜都看得呆了。 九曜知道，这已是绝世的快剑，若谁能挡得住，那真就不是人了。 谁知赵知秋长刀在身前打了个弧，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乱响，竟被他接下几剑，但左臂衣袖爆开三个血口，暗红色的血液立时飞溅而出！ 袁穹长笑一声“打得过瘾，再来！”说话间又是几手快剑！ 九曜情知赵知秋再无幸理，心中长叹一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