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比画
尚秀芳取了一杯酒,轻启朱唇抿了一口,趁着众人对周宁诗作议论纷纷的空档子,凑近周宁低声道:“方才见周公子神思不属,是否觉得秀芳蒲柳之姿,入不得公子法眼呢?” 这句话乍听之下略带点埋怨,不过在这绝世名妓略带撒娇的语气说来,却有点近似于打情骂俏。落在周宁耳内,让他不由心中一跳再跳,面红心热起来。 坦白说,这种风情万种的绝色美女,的确是周宁生平首遇,他连忙举起杯子一饮而尽,打起了哈哈。 又和尚大美人聊了几句,这绝世美女这才放过了他,又摇曳着娇躯走回台上。 一旁的柳永对他很有好感的样子,在周宁耳边说道:“周小兄,我看这尚大美人对你似乎有点心动,要不你再施展一下手段?定可以抱得美人归。” 周宁摇头道:“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心中雪亮,像是刚才那种有点近似打情骂俏的话,对尚秀芳这惯于与各式男人打交道应酬的绝世名妓,实在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要是认真就是输了。 不过……尚大美人此举略嫌有些不太厚道了,她这么一亲近,立时便有好几道不善的目光投射过来。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唐伯虎忽然微笑着说道:“敢问这位周君,是否两年前名噪一时的诗书画三绝的周仲道?” “诗书画三绝?这厮定是在挑事了。” 周宁听杜十三说过前任的一些轶事,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小鸡啄米图事件。 小鸡啄米图的典故,是在周宁便宜二叔的一次考校中发生的,当时清臣先生周越吩咐门下众生画一幅凤凰吐瑞图呈上来,然后他看到周宁呈上来的图,看到图中一只肥硕的小鸡,惊愕道:“是谁画的小鸡啄米图?” 这段小鸡啄米图的典故在扬州传颂一时。是以,唐伯虎的这句话实则带有nongnong的嘲讽味道。 周宁淡淡的说道:“不敢当,唐兄是否需要在下指点一二?” 一直沉默的杜十三当场喷了,一脸金馆长的魔性笑容,拍桌大笑。 “仲道兄果然深得我心啊!“ 方才杜十三本来心事重重,哪怕是调笑也一脸心不在焉,可听见周宁这看似恬不知耻的一句话,登时笑喷了。 听到周宁的话,唐伯虎本来风轻云淡的笑容竟一时僵硬住了,笑也不是,怒也不是,硬生生扭曲成了一张大姚脸。便连一直恬静笑着的尚秀芳,亦是有点发愣。 今天前来赴宴的,大多数是扬州本地的才子,此刻面面相觑,议论纷纷。 “这是谁?好大的口气!” “听唐伯虎说,好像是一年前失踪的周家嫡子周宁。” “某非是那个小鸡啄米的周仲道?” “当真是自不量力,平白堕了我扬州才子的名头。” …… 在众人或发愣,或懵逼,或嘲讽的眼神注视下,周宁很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唐兄是否需要在下指点一二?” 看周宁好像是认真的,杜十三凑到周宁耳边,有点担忧的道:“仲道,你行不行啊?” 周宁淡淡的道:“放心好了,我说过要替你出气的。” 转过身,对唐伯虎说道:“久闻唐兄精擅水墨花鸟画,在下便和唐兄比试下水墨画鸟画罢。” “好,好。”唐伯虎忽地展颜一笑,躬身道,“请周君指点。” 周宁亦是笑了,躬身还礼,说道:“唐兄请!” 一旁早有侍女备下了笔墨,在茶几上铺上了上好的宣纸。 唐伯虎今番选择的是熟宣,可以精勾细描,层层上色。而周宁却选择了生宣。 杜十三的忧色更甚,水墨花鸟画着重精细,唐伯虎的工笔花鸟更是苏州一绝,用生宣画水墨花鸟画,并非是理智之选。 两人同时坐下,对视了一眼,齐齐的挥动画毫,开始作画。 周宁的心中,涌起了强烈的战意,前世他虽然是书画宗师,但从未遇到过唐伯虎这样强势的对手,这番比试,他势在必得。 在众人的注视下,周宁微微抖腕,寥寥几笔,生宣上便出现了一道长长的大黑棒,由上到下,一贯到底。然后拄着笔微微沉吟,似乎是在考虑在哪动笔比较好。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吐槽,这是孩童涂鸦么?莫非这周仲道即小鸡啄米图之后,又要出新作了? 而在另一边,唐伯虎提着画笔,正画出了第一只鸟,这是一只活灵活现的杜鹃,在唐伯虎的笔下纤毫毕现,仿佛要脱离宣纸,展翅高飞一般。
唐伯虎的笔越下越快,很快的,第二只鸟亦浮现在纸上,这是一只八哥鸟,小巧纤细,额头上还有漂亮的羽簇。 在众人看来,此刻,唐伯虎的画笔仿若成为了一道残影,不由齐齐相顾骇然。 “这是……儒技‘运笔如飞’?” “唐伯虎果然是解元之才,今番乡试,头名非唐伯虎莫属了。” 唐伯虎仿若没听到旁人的议论,手腕一舒,画纸上赫然浮现出一道枯枝,紧接着浓墨点叶,枯藤绕枝,他的用笔速度极快,意态更是潇洒之极。 不一会儿,画纸上已可看得出一只八哥立于枯枝上,仰头而鸣,及鸟爪紧抓于树枝。在树枝的另一端,还有一只杜鹃展翅欲飞。 直到这时候,周宁才不慌不忙的端起砚台,用力一泼,雪白的生宣上,登时出现了一连串漆黑的墨渍。 然后,周宁学着唐伯虎适才的样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往画纸上一喷,随着这口酒喷上去的同时,生宣上的墨渍同时晕染开来。 “咦?” 在场众人同时揉了揉眼睛,随着墨渍逐渐晕染开来,原来那一道长长的大黑棒亦是被酒水晕开,看上去,竟然像是一道竹子的竹干。 周宁这才开始运笔,他的运笔并不如唐伯虎那般快速,但仍是潇洒之极,不多一会儿,一团右上角的墨渍已被描开,化作了一道竹枝,紧接着,以这道竹枝为主枝,再略衍生数笔为竹稍。左侧也作初叶数笔,以相呼应。 不一会儿,一幅潇洒之极的墨竹图已跃然纸上。细细看去,墨色酣畅淋漓,放逸豪壮,竟然和古今任何一个画师的画风都截然不同。 这是……开宗立派?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周宁再次提笔,在右侧的留白处写到。 “世间无事无三昧,闲来戏谑涂花卉。藤长刺阔臂几枯,三合茅柴不成醉。葫芦依样不胜揩,能如造化绝安排?不求形似求生韵,根拨皆吾五指栽。胡为乎区区枝剪而叶裁?君莫猜,墨色淋漓雨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