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悠然垂钓 芒种婆婆
悠然亭位于悠然湖边，湖面很广，也很深，因着湖中有很多荷花，夏天就成为宫中的胜景，宫妃们都会来此赏荷，甚至于在湖上划船游玩。各处湖中都有散落的睡莲、荷花，可是都比不上悠然湖的荷花，如此之密，如此之胜。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还没有见过如此美丽场景。听说这湖还有故事，本来此湖非常普通，那荷花、睡莲是先帝为某妃所种，后来这儿的荷花、睡莲越开越旺，越开越美。传说就是传说，无法考证，也不知真假。 远远地，我看到他，身一震，心一动，他不知何时已然换下华贵的龙袍，换上了一袭白衣，周边没有任何护卫，衣袂飘飘，倚栏垂钓。阳光细碎地洒在他身上，没了龙袍，少了霸气，多了几分洒脱的神韵。而今的他，就似一位平常人家的贵公子。 “凝主子，奴才告退。”安公公微微点头施礼离去。 我点头，现在他就在我面前，我缓步向前，一步一步，缓缓地，心中却是不知如何开口。离得近了，他专注地盯着湖面，阳光洒在微有波澜的湖面上，波光粼粼，很美，他的侧脸在细密阳光的普照下，更让人沉迷。 “皇上。”差点把“公子”这两个字脱口而出，好险，好险。 他的表情倒是没变，只是温润地说道：“过来坐吧。”左手依然握着钓竿，右手却伸到了我的面前，抬手，覆上他温暖的掌心，乖乖地在他身边坐下。彼此陷入静谧，他轻轻地揽过我的肩，让我可以舒服地靠在他的怀里，钓线静静地落在湖中，没有丝毫要动的意思。在他怀里的刹那间，我忘了在肚中打好的腹稿。静静地看着湖中风光，荷叶田田，翠绿得很好看，大有要占领整个湖塘的趋势。微笑在不禁意间勾上嘴角，突然好希望鱼儿不要上钩，这样，我就可以躺在他怀中久一些。阳光洒在身上，如此舒服，好想睡去。 “想睡就睡会。”他仿佛洞穿了我的心思，柔柔说道，不知是怕惊吓到鱼，还是对我的柔情。 “可以吗？可是你在钓鱼啊？”我轻轻问道，似蚊子般小声。 “睡吧。你睡觉跟我钓鱼，完全是两码事，不冲突。”他亦轻声回答。 哼，你叫我睡的，不怪我，要怪就怪你的怀抱太舒服了，闭上眼，很快便沉沉睡去，没了知觉。奇怪，都不冷，这天气还是凉的呀。等我睁开眼，夕阳已经映红了天边，红光洒在湖上别有光彩，没想到我这一睡竟然就是一下午。嘴干干的，有点渴，身上不知何时已包裹在他的绒毛披风内，怪不得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冷。 “醒了？”他收了钓竿，“再不醒，朕就只能把你留这了？”他倒是心情很好。 “我睡的，好像是挺久的。皇上，你钓到鱼了吗？”我带着困意问道。 一转头，看到了鱼篓中的很多鲜鱼，讶异了几秒，我睡着的这一会，他倒还能钓鱼，这么厉害。 他站起身，轻拿鱼篓，一个翻转，鲜鱼都蹦入湖中：“本来有，现在没有了。”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行动，他还有如此洒脱的一面。“你有话跟朕说吧？”他开口，深黑的眸子依然比湖水还深，看不透，一眼却是沉沦于其中。 “皇上对嫣容jiejie有什么感觉？” “哦。”他不经意地应道，好像早就料到我会如此问，“容儿，琴棋书画都有涉及，与人和善，挺好。” “容儿？那皇上喜欢嫣容jiejie吗？”我站起身，直直地看着他。 他一个转身，拿了鱼篓、钓竿：“这样的女子当然讨人喜欢。”他没有正面回答，倒也不回避。 “嫣容jiejie对皇上您可是相思成灾，相思成疾，既然皇上也喜欢嫣容jiejie，那么请皇上。”声音顿了一下，头一低，“请皇上纳入后宫吧。”心重重地往下沉，眼睛微微泛酸。 他一愣，瞬间就恢复了云淡风清：“你不介意？” 短短四个字，他倒是反问于我，哑然，沉默，不介意？怎么可能不介意？一个是我深爱的男人，一个是我义结金兰好jiejie，在现代这是一种**裸的背叛，而在这个朝代，这算什么，我能说什么。他是高高在上的皇上，她是默默倾慕他的女子，她还有恩于我，明明不愿意，可是我不得不亲手将她送到他身边。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天下女子都憧憬的美好，对于我只是虚幻，我轻咬嘴唇，摇摇头。 “好，朕知道了。”他轻轻应道，居然毫无惊喜之意。这是怎样的男子，君子羽，时而温暖柔情，时而霸道决断，时而云淡风清，看不透，望不穿。“这么久了，你也该饿了，陪朕去用晚膳。” 心中有事，哪有心思用膳，肚中也不饿，现在的我只想回宫，安静地待一会：“皇上，嫔妾想回宫。” “跟朕来。”他拉起我，东拐西绕，悠然亭边居然有一栋别致的小楼，上了小楼，楼上已摆放了丰盛的饭菜，还冒着热气，可见是刚布置的。 他递过来一套衣服，把我推进了房间：“皇上？” “快换装，朕带你去个好地方。”他坐了下来，慢慢品酒。 疑惑归疑惑，我还是乖乖进去换了衣服，月白的衣服上绣着棵棵精致的绿竹，苍翠欲滴。头发披着，心里犯难，以往都是小翠帮我绾发，而今要怎么办。“吱嘎”一声，他推门进来：“好了吗？”镜后出现他俊俏的脸庞。 “我，我不会绾发。” 安静了几秒，他该是没有料到我说此话吧：“把簪子递给朕。” 碧玉簪划过掌心，到了他手中，他看似随意一笼，发已经束齐，可他却愣神了。 “皇上，皇上。” “哦。”他缓过神，簪子插入发髻，换装完毕。 “皇上在想什么？” “没什么。” “嫔妾没想到，皇上还会绾发，皇上以前也给人绾过吧？” “曾经。”他显然不愿多涉及，刚才的浅浅笑意已经消失，既然他不愿说，那么我也不必再多提。绾青丝？绾情思？他想绾发的人还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吧。 “走吧。”折扇在手，果不出所料，他带着我出了宫，下了马车，无聊无奈之感瞬间破灭。 他带我出宫，这真的让我喜出望外：“皇，公子。”他眼神一亮，惊讶之情一闪而过，我太兴奋了居然忘了避讳。 “你就称呼我黄公子。”他倒是不生气，那个朕变成了我，更为顺耳。 “今天是什么日子啊？街上怎么会如此热闹？还有公子怎么今天如此有闲心？还有，还有······” 出了宫，身心都轻了，卸下了华丽的服装，却是无比的放松开心。 “纳兰公子，一下子问这么多，让本公子如何解答？”他用扇子轻托我的下巴，“本公子看纳兰公子最近心绪不佳，带你来逛逛，喜欢吗？” “嗯。”我轻轻点头。“今日是芒种节，芒种节，就是”他刚要说，眼神突然间闪过一丝不解：“你不知道” 糟糕，太兴奋，忘了这一茬，想来芒种节是个大家都熟知的节日，可是我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又怎会知道。眼下得想个法子圆过去：“我，我当当然知道啦，只是想考考公子你，是否了解民间习俗，而已。”那话讲的好没底气，希望可以圆过去。 “哦，考考，我。”他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我还真不了解，倒要请教纳兰公子。”惨了惨了，他随便接了一句，又把球踢给我了。 哼，为今之计，继续装无辜，把球踢回去：“我，我不知道啦，我眼界窄，公子你才华横溢，见多识广，说啦，说啦。”我轻轻扯扯他的衣袖，软硬泡沫这一套可是我擅长的。 “芒种节就是春播节，人们为新一年播种，期待秋收而庆祝。” “哦。”我点点头，芒种节，我还以为是种芒果的节日呢。 “还有一种说法，在芒种节这天，仙界的各花神会降临凡间，所以这一天晚上大家都会出来赏玩，也就格外热闹。” “花神？”刚想着再问些什么，“咕噜噜”肚子却是一阵响，匆匆出宫，从午后就什么都没吃，真饿了。 “饿了？” “嗯。“我点点头。 “那找个酒楼。” “不要啦，好饿啊。”我想都没想，就推翻他的建议。循着飘来的香气，拉着他，就近到了一个街边小摊，找个空位坐下，他一脸的漠然，想来他一个堂堂帝王，肯定没来过路边小摊。时辰尚早，倒也是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一对麻衣粗布的老夫妇忙着煮东西，而一个年轻姑娘端着饭菜麻利地送到各桌。看那姑娘挽着最简单的羊角尾髻，大撮的头发垂在背后，走去路来一摇一摆，头一直低低的，别有一种邻家女的娇羞姿态。 “两位客官要些什么？”那女孩一直低着头，时不时拿眼偷瞄我们，看到我直直地看着她，眼神慌乱又低了头，面颊通红。 “把你们这可以吃的都端上来。”他淡淡说道。 姑娘一愣，呆站在那，“你们这什么比较好吃？”我忙解围问道。 “都好吃。”她的声音很轻，似蚊子哼哼。 “那什么吃的人比较多？”我接着问道。 “牛rou面。”依然小声。 “那就两碗牛rou面吧。”我微微一笑，“快点哦，饿了。” 姑娘应着快步走开，旁边偶有人看过来，想是没有见过华丽衣着的人在此用餐吧，也更想不到坐我边上的人会是当今皇上，想着想着，嘴角上翘，笑出了声。 “什么事，这么开心？”我一回神，这才发现，他一直专注地盯着我看。 “没什么，只是想到高贵的黄公子可以在今晚和我一起坐在街边吃面，很开心啊。” “就这样？” “嗯，你干嘛老看我？”我拿了筷子在桌上乱敲，低头。 “你这身装扮很，熟悉。” “公子，面到了。”那姑娘羞涩地端上面，他把先到的面往我面前一推，那姑娘却是急了：“这是你的，这是公子的。”她拿回了那碗面摆到他面前，另一碗往我面前随意一摆，便转身离开。 奇怪了，两碗面有区别吗？细细一看，他的面里牛rou片堆得高高的，还有蛋，而我的面就浅浅地飘着几颗葱花而已。怪不得，那姑娘执意把两碗面区分得如此明晰。想我扮男装好歹也是俊俏公子一个，可是他的风流倜傥可是把什么光芒都比下去了。算了算了，我默默拨面，碗中不时多出一片片牛rou，他笑着把rou片夹给我。我也没说什么，狼吞虎咽地吞着面条，虽说作料少了，可是面条还是好好吃的。 “干嘛。” “小娘子细皮嫩rou的，真光滑，哎呦。”回头一看，原来是几个客人咸猪手，摸那姑娘占她便宜，姑娘一个没端稳，面汤洒了那客人一身，那几个客人也趁机闹事，老夫妇忙不迭地鞠躬道歉。 “这事可不能这么算了，本大爷的衣服可是要十两银子，快赔。” “十两银子？”周边的人纷纷议论，但也没人敢多说一句。 “这，大爷高抬贵手，我们只是小本生意。”老夫妇苦苦哀求。 “哼，拿不出钱，就拿你们女儿抵钱。”说着，那一脸横rou，油脂肥耳的汉子拉了她就走，老夫妇已经跪倒在地。看不下去，实在看不下去了，我手一拍，就想起身，他手把我一按，已经起身：“老板，结账。”两锭银子，老汉一愣，感激接过，递给那汉子一锭。汉子也是一愣，接了银子，悻悻离开。 “谢谢恩人，谢谢。”老夫妇频频道谢，皇上就是皇上，一场悲剧被他轻而易解地化了。 他拉着我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肚子填饱，我们开始一路闲逛。街边，胭脂水粉、皮影糖人、草木花卉、面具泥人、陶瓷艺品，还有最最甜蜜的糖葫芦，一路逛着，心情大好。人群越来越多，我看到有精致的扇画，便奔了过去，等到一回头，才发现周围除了人海还是人海。君子羽呢，怎么会，茫茫人海，突然少了他，心一下子慌了。早知道就不乱跑了，明知有人潮汹涌，还是新鲜地一个劲乱钻，现在走失了。突然明白了一个感受，油锅上的蚂蚁，明明慌乱着急却也是无可奈何。 “姑娘？”卖扇的是个老婆婆。 “哎。”我本能地应道，过后才醒悟，我明明是男子装扮，那婆婆又是如何得知我是女儿身。 “婆婆，你怎么知道？” “你长得很像，很像，太像了，那眼神。” 我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婆婆，你认识我吗？” 心中的疑虑一层层变厚，“你是叶府的？”苍老的声音中隐含激动。 “婆婆，你认识我？”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闪现一丝迟疑，“不认识。” 这个理由太过牵强。 “婆婆，你认识我对不对？” “姑娘，我真的不认识你，你别问了，时辰不早了，老身也该收拾收拾回去了。” 心里的感觉告诉我，她认识我，知道我，她有秘密。可是，她什么都不说。看着她蹒跚远去的背影，“婆婆。”我只好作罢。 “凝儿。”回头，白衣翩翩，他还是找到了我。手手相握，双眸凝视，别后重逢的欣喜尽在眼眸。 “我们回去吧。”他温柔说道。 “嗯。”微微点头，上了马车，靠在他怀里，仰脸望他，看他闭眼入睡，我轻轻呢喃：“其实我刚刚好怕，怕自己再也找不到你，再也没有办法待在你身边。原来我的生命里不可以再没有你，我，真的，爱上你，无力自拔。” 热闹的芒种节，吃面小插曲，人海的迷失，还有那位神秘的婆婆，一切的一切来的那么意外，又是瞬间回复。回到宫中，我的生活还是要继续，随着马车的晃动，我闭眼昏昏睡去，殊不知，更多意外正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