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风起云涌

    新扎上任的财政局长刘力东，一改在区办时的小心谨慎，变得雷厉风行起来，甚至有点不近人情。上任第一天，不到中午下班，一口气撤换了局里的六个关键位置的科股长。

    几个副局长自然不服气了，中午相约在一家酒店聚会，私下密谋反击。当天下午，酒劲还没过去，抵制的行动还没开张，区纪委就上门了。诫勉谈话了几个人，一个副局长和两个股长就被请到纪委喝茶去了。

    区财政局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因为纪委的工作组留下来了。内部查账下午就开始了，在纪委的大棒威慑下，各种借款挪用就主动回来了。第二天下班前，加上本月收缴款，金库就回笼了超过两个亿的资金。

    当天晚上，原局长贺志军的家就被区检察院给抄了。具体从他家里搜查出什么，外界不得而知。刘力东又强令全局加班，按新标准核算了全区的工资和津贴，仅仅上任三天，东城区四月份的工资和补贴就提前下发了。由于执行了新标准，每个人口袋里一下宽裕了不少。

    接下来几天，东城彻底沸腾了，大大小小的干部，身穿统一的西服，进社区，走村串户，忙了个手脚朝天，所有人好像嗑了药，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头。山城其它区县，看着东城区天翻地覆的状态，目瞪口呆。

    东城区长了工资的消息从民间渠道传了出去，更令人震惊的是，东城区把医疗报销比列提高到百分之七十五！

    整个山城轰动了，行政系统的一支笔领导全黑了脸。你们东城是抢银行了，还是发了横财，怎么变得如此有钱？你有钱我管不着，可你胡乱撒钱捞民心，却把别的人架在火上烤，还让人活不活？

    外面的风声李晓毫不关心，他督促各个小组，抓紧了大拆迁的摸底排查工作，区政府的拆迁公告贴满了东城的大街小巷。

    为了安置拆迁的居民，通过招标，三家移动房屋公司中标，在城区改造领导小组指定的地方，修建临时过渡房。因为工期紧，工程量大，三家公司不得不昼夜加班，一排排明亮整齐的塑钢移动简易房，像变魔术一样出现在工地上。

    区园林局负责招标的几支绿化施工队也进了现场，刚完成的房屋旁，草坪就跟着铺开了。工地上到处是施工的队伍，忙乱而有序。副区长卫娟是负责建设临时小区的领导，人到中年的她，似乎焕发了第二春，三个相邻的工地上，总能看到她亲临现场指挥协调，意气奋发的身影。

    徐艳红带领三个小组一头扎到下梁镇，和下梁以外的三个乡的领导，一起集中到下梁镇办公。然后亲自带队，不停地走村下乡，开会加班。梁淑萍看到徐艳红这么积极，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心中不由感慨李晓好手段，连马建国的人都能抢过来。东城上下都知道徐艳红的大名，私低下也没少议论她的风言风语。但是，没有人否认一点，徐艳红出众的工作能力。这一点，连兼着区委常委的梁淑萍也自叹不如。

    梁淑萍只偷偷观察了一天，就组织下梁镇的干部全面配合。下梁镇的其它干部，对徐艳红多有看法，不大情愿帮助她。梁淑萍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她现在为李区长工作”，就没有人啃声了。梁淑萍在自己宿舍隔壁安排了徐艳红的住处，徐艳红得知这间宿舍是李晓曾经住过的，一时感慨万千。

    徐艳红的反应，梁淑萍一点也不意外。李晓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做人做事很容易感动人。以前在下梁镇，她一直是李晓的领导。起初，她完全没把李晓放在眼里，李晓当了副镇长，就开始在镇委会上语出惊人。

    梁淑萍觉得他刺眼，故意用书记权威虐他。结果，李晓在晓怡来下梁时，借机请她一起吃饭，然后把娇妻一人扔在宿舍，来到梁淑萍的宿舍，要求谈谈。这一谈，就谈了一个通宵，李晓大胆的思路和纯真的眼神，把梁淑萍弹成了棉花。

    后来，李晓说的一切在下梁都成了事实，梁淑萍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那怕自己因为下梁的成绩挂上了常委，她还是对李晓迷信不已。

    由于梁淑萍的参与，工业南区的前期的工作推进很快，不到几天，推土机的轰鸣声就在丘陵地带响起。梁淑萍和徐艳红都身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形影不离地在一起进进出出，很有制服诱惑的味道，成了东城南区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东城纪委书记龚鹏，成了东城最忙的领导之一。区纪委近期的案子也多，还要派人监督工程招标，参与城区工厂改制搬迁，人手自然不够，只得从各单位临时抽调。一时纪委的工作人员，扩大到惊人的一百多人。水泵厂的案子终于水落石出，厂领导班子全部落马，一车拉上就带到区检察院报到了。追缴的回来的公款有六百多万。

    从水泵厂厚厚的案卷中，几张神秘的转帐支票复印件交到李晓手中。通过这几张复印件，一条资金转移的路径清晰地显现出来。三年前，一笔两百多万的资金从区财政局下属的公司，转到水泵厂，然后水泵厂又通过银行，将这笔钱转到一家东辉公司。复印件上经手人有贾为民，水泵厂的秦总，而最终接受这笔钱的则是东辉公司的老板赵强。

    赵强何许人也？秦总的口供中说得明明白白，赵强就是绰号“黑子”的赵黑七。李晓立即明白了，赵黑七是马辉辉的马仔，那东辉公司真正的幕后老板就是马辉辉。

    这是一个重大的发现，透过层层迷雾，马建国的真面目终于露出了冰山一角。没有马建国的默许，马辉辉凭什么从区财政局轻松拿走二百多万巨款。

    现在贾为民被市纪委“双规”，吐出的东西却不多，和审查他的人在玩挤牙膏的游戏，幻想马建国会出手救他出去。赵黑七也是一个关键人物，从春丽出事后，他的行踪就飘忽不定。上次水泵厂上访事件，李晓发现了他的踪影，庆伟随即追了过去，不知现在结果如何了。李晓肯定庆伟还没有找到，否则，他一定会告诉自己。

    李晓想了想，赵黑七还没有落网，现在只有让贾为民开口了，这样才能找到马建国的直接证据。他想了想，打电话向师兄廖中峰汇报了。然后，约好市纪委刘书记，秘密地向他汇报了案情。于是，贾为民从市纪委审查的地方消失了，被秘密连夜送到省城，交到廖中峰的手中。

    东城区风起云涌，热闹成一片，城区的热点，就是布局在城里的近百家工厂的改制和搬迁。水泵厂的秦总挡了一下，就去检察院吃公粮了，这下没有一家厂子敢炸刺，整合改制进展神速。

    近五十家落后的街道工厂被整合到效益好的公司，设备被整合了，人员却下岗了不少。如何安置职工，搬迁所有的工厂公司，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国资委、财政局、建设局、纪委等单位抽调的人员组成庞大的工作组，分工包干，有条不紊地开展工作。

    许多职工买断工龄，自谋生路。东城区的工龄补偿标准比其它区县高出一倍，大家心里也满意。原来半死不活的企业多，职工饥一顿饱一顿被吊着，过得很艰难。现在，有技术的职工被职业培训学校组织统一免费培训，政府承诺会有更高待遇的工作安排，这样大家也有了盼头。

    下岗职工和在岗职工被劳动局详细地登记造册，特别困难的职工家庭，至少一人被安排到环卫队上岗。超过一千名下岗女工组成了新的环卫队，统一的黄色制服，配发手机，还有免费午餐。工资虽然不高，只有两千出头，但有“五险一金”的保障，对这些文化程度不高，年龄不小的女工来说，也是很不错的工作。

    人都是有感情的，东城区政府的努力，职工心里都明亮得跟镜子一样。就业政府管，就医东城的报销标准是最高的，住房政府也考虑到了，困难的职工家庭很快就有廉租房分配。拆迁期间，政府还建了移动房，分配给大家居住。政府还要新建十所学校，和许多医院，上学难、就医难的问题也很快就解决了。和其它地方比，说东城的下岗工人生活在天堂也不夸张。

    涉及一万多户家庭和百家工厂的大拆迁，风平浪静地推进着，目前竟没有发生一起上访事件。有些意见的家庭，工作组就上门了，热情细致地解决问题，把风险都排除了。

    有些小工厂很快就人去楼空，刘志成组织的拆迁公司马上出动，很快那里就楼倒房塌。然后，也不情理垃圾，拉上警戒黄带，拆迁队伍就撤退了，留下一地的瓦砾，又奔向下一个废弃工厂。

    这样的拆迁异动，有人很快就报到李晓跟前，李晓也不知他的意图。从城区拆迁开始，刘志成就很少回政府大院，扑下身子扎在拆迁现场，一般很难找到他的人。李晓只好打电话过去，听了刘志成的解释，李晓喜上心头：“志成，好样的！我没看错你。”

    东城的动静，还是被有心人发现了，山城日报的女记者宋茜就是有心人之一。宋茜的父母都是东城区水泵厂的职工，一家人挤住在厂区的筒子楼里，厂里效益时好时坏，家里条件就不好。好强的她就发奋学习，终于考上了外地的大学，毕业后考进山城日报做了记者。记者生涯使她见识了太多的不公，尤其是拆迁改制，问题很大，上访事件层出不群。

    东城的动静是从水泵厂开始的，她很快就从父母嘴里知道了。她暗暗留心，盯着水泵厂的一举一动，准备采写一篇大文章，揭揭拆迁中的黑暗面，好好地为职工出口气。